第15章 十五

十五

日向葵打開了松田陣平房間裏面的衣櫃,想幫他找一件睡衣。但眼前這位男士說自己習慣光着膀子睡覺,尤其是在還不算冷的氣候下。所以她沒有找到睡衣,拿了一件合身的襯衫遞過去給他穿,又被拒絕了,理由是翻身的時候太貼身了不舒服。

最後只好給他裹了一條毯子,反正他現在也只能待在床上了。

喂他吃了退燒藥和貼了退燒貼之後,日向葵打算去廚房裏做點什麽當晚飯。

“煮粥吧?”她根據松田陣平目前的病況提議道,“不能吃油炸的東西,随便做一點配粥的菜就好了,或者松田先生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她挽起袖子、束好披肩的波浪卷,準備去為他做飯的模樣像極了居家的賢妻良母,但這和松田陣平印象中的日向葵有所偏差。

印象中她喜歡穿着家居服,窩在他們在學校外面租的那間房子裏的沙發上,靠着他,嘴裏咀嚼着各種各樣的通過外送服務叫到家裏來的食物,還會跟他用生動的形容詞來點評。

松田陣平到現在還能清晰地回想起來,她的吃相超級可愛的,那時候還帶着一點稚氣的臉龐高高地仰起,被食物填滿的臉頰兩邊鼓鼓的,很像那種偷吃以後的小倉鼠。他不喜歡那種毛茸茸的東西,但是他卻很喜歡她。

不過如果要讓日向葵在廚房裏動手,他們曾經試過,那絕對是一場災難。

“你要做飯......?”松田陣平探出腦袋望向她。

“我不是說過了嗎?松田先生你真的不了解現在的我啊。”日向葵微撇嘴角,轉念又想對方不了解現在的自己很正常,畢竟他們的生活圈已經很久沒有重疊過了,于是表情溫和地耐心跟他說明,“三年多了我也是有長進的嘛,總不能不會做飯也不會做家務,就這樣糊裏糊塗地去當別人的妻子吧?”

也許其他男人會在意,可是他一點都不會介意這個。

松田陣平把腦袋悶進薄毯裏,密閉的空間使他的呼吸聲也跟着沉悶了不少。

以前他壓根就沒想過有這麽一天,aoi她會變得精通廚藝,不再想要那些毛絨玩具,開始不喜歡他,還說會去當別人的妻子。

松田陣平有很多的郁悶需要宣洩出來,一時間又找不到可以肆無忌憚地去發洩的出口。

從之前開始,聯想到“她要去相親”“她要去和別人結婚”這樣的的可能性,他的情緒就開始變得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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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卧室前,日向葵又有耐心地問了他一聲:“到底有沒有想吃的?”

松田陣平聲音沉悶地回答:“烤魚,超級辣的那種。”

“......不行!”日向葵嚴聲拒絕他,“烤的東西也不行,更何況是辣的,你的咽喉會受不了的。”

他将半張臉埋進毯子裏,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盯着她看,就像是那種被兇了以後求安慰的小眼神。她被這種可以稱之為“可愛”的反差打得不知所措,一時間沒有說出話來。

“......松田先生,你以為你撒嬌我就會答應你的要求嗎?”日向葵抱臂,想要擺出一副決不妥協的模樣,瞪着眼睛和他對視,最後她想了一個折中的方式,“那你要答應我,只吃一點。”

她說要到樓下的市場去買一條魚,松田陣平想如果時間能夠停滞在這一刻就好了。

他聽到外面大門被關上的聲音,十五分鐘後她回來了,廚房裏片刻就響起了碗碟輕輕碰撞的聲響。

......

老實說松田陣平并沒有對食物的美味程度抱有多大的期待,畢竟日向葵是從零基礎開始鍛煉的。但是味道真的很好,簡直出乎他的意料,讓他忍不住想要多嘗幾口。

日向葵着急地搶過他手裏的筷子背在身後,“松田先生,你不能再吃了。”

“......哦。”他沒做任何掙紮,相當乖順地端起折疊小餐桌上的那碗粥,咕嚕咕嚕地喝下去。

他的配合令日向葵松了一口氣,如果真的要跟他因為搶東西打起來,就算他是個病人,力氣應該還是大了她不少的。

于是那條美味的烤魚就落到了她的嘴裏,她吃得津津有味,順便在心裏偷偷驕傲一下自己的廚藝。

她的口味也變重了,明明以前對辣椒是敬而遠之的。

松田陣平伸手過去,用大拇指擦掉沾在她嘴角的辣椒粒,然後抿進自己的嘴唇裏。

被日向葵用力地拍打在手背上,“誰讓你偷吃的。”

“我吃你剩下的也不行啊?”

“不行,你自己聽聽,你的聲音比沒吃烤魚之前更啞了。”

她連忙把小餐桌端到卧室外面,只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拿進來,外加一顆潤喉嚨的藥片。

晚餐過後又過了一陣,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日向葵換上之前買菜的時候順便帶的一條睡衣,叮囑松田陣平:“我去客房睡,你早點休息,有什麽事就喊我或者給我打電話。”

她身上的睡衣和她自家衣櫃裏的風格不太一樣,是很保守的款式。

松田陣平覺得有點遺憾,低喃:“不能在這嗎?”

日向葵正低頭整理她的衣擺,他的聲音又特意放輕,分了神的她只捕捉到了話語間短促的尾音。

所以她沒聽清他的意思。

“我說,aoi。”松田陣平的腦袋在枕頭上挪了挪位置,因為嗓音沙啞,語氣聽起來弱得很,“你要去相親嗎?”

完全沒想到會突然跳到這個話題,日向葵愣了愣才回答他:“啊......我母親是這麽希望的,她對我的戀愛狀況很關心。”

“父母離婚以後我一直都是跟母親生活的,我不是很想反對她的意見。”

“反正只是去見一面而已,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麽很難做到的事。”

日向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回答得這麽仔細,她就是不太想聽松田陣平對這件事加以評論,像雨點一般密集的回答似乎完全不想給他任何插話的間隙。

“沒什麽事的話,那我過去了。”

她離開床側,往卧室外面走,手腕卻忽然被一道溫熱覆上,緊接着一陣強勢的力道将她拽上了床——

和他睡着同一個枕頭,裹着同一床毯子,側躺姿勢的日向葵心跳驟然拔高,“......松田先生?”

松田陣平靠過來,用額頭抵着她的,小聲說道:“陪我一會兒。”

此時特別軟和的嗓音聽起來很像在請求她:“就一會兒。”

但日向葵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剛才栽倒的時候他的手臂墊在她的身下。所以準确來說,她不是睡在暖和的床上,而是躺在松田陣平發燙的懷抱裏。

她只是稍微挪動了一下身體,就被他制止了。

“別動。”

“為什——”

松田陣平的手掌散發着灼人的高熱,及時地按在了她的後腰上。

日向葵被這不重的力氣推得更貼近他一點。

大腿撞到他,她愣了愣,意識過來之後的下一秒,她把還沒來得及說完整的話給吞咽了回去。

“......”

......他瘋了嗎?他一定是發燒燒壞腦子了!

日向葵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心髒跳動得好像馬上就要飛出胸腔的位置。她半晌沒有說話,只是驚訝于他的坦誠和不掩飾。

而松田陣平,他也好不到哪裏去,頂着一張和她一樣能把生雞蛋煮成熟雞蛋的溫度的臉。

好在日向葵确實也不敢再胡亂改變姿勢蹭到他了。

房間裏唯一的聲音大概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心跳,她僵硬着四肢不敢亂動,松田陣平也絲毫沒有要放掉她的意思,貼在腰後的手掌上移了幾分,更緊地将她摟住。

她的腦袋也因為這樣的姿勢埋進他的頸窩,思緒随着他滾動的喉結一上一下的。

“aoi,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接受了我們已經分手的事實。”松田陣平的低音攜裹着啞意,說話間發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耳廓,“我本來以為可以一直這樣......”

沒有社交,沒有娛樂,平淡地把不需要色彩點綴的生活過下去。

可是她回來了。

松田陣平明明沒有把話說完,日向葵只是覺得他似乎很落寞,他身上那種低落的情緒成功地影響到她。

她的手不禁掐緊了他的腰側,出聲喊他:“陣平......”

“......”久違的稱呼更加打亂了松田陣平本就不平穩的呼吸,“aoi。”

“嗯?”

沒有時間給她做任何心理建設,日向葵輕而易舉地就接受了他的靠近。

松田陣平的視線始終落在她想要平緩呼吸所以微張開的唇瓣上。

他很早就想親了,從重逢後的第一分鐘開始。他忍耐了那麽久,此時滿滿的期待感再也無法壓抑,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胸口。

松田陣平掠奪了她的呼吸,以一種很輕微的吸吮力道。

她并不反感,也忘了要推開他,相貼的唇瓣輾轉摩擦,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松田陣平的吻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明明是過于簡單的接觸,她的心髒卻因此而狂跳不止。在她逐漸開始習慣這種程度的觸碰後,溫熱的舌尖帶着探究的小心翼翼,開始在她的唇齒後深入。

屬于男性的、帶着色氣的吐息充盈着她的口腔,日向葵短暫地失去了她的思考能力。他就像是一位頗具城府的獵人,用平靜與溫和織網,緩緩地将獵物陷住,再一點點地開始侵/犯他的獵物。

松田陣平變得比以前狡猾多了,起碼在這種事情上是這樣。

“aoi......”

日向葵這麽想着,一邊回應了他的又一次呼喚。

但也因為他發燙的嗓音,她被丢到腦後的思考終于還是拉扯回一部分。

現在的情況好像是這樣的:

陣平在吻她。

......松田陣平壓在她身上吻她。

他們的呼吸正相當自然地交錯着,唇齒間有來有回的柔軟觸感也變得越來越清晰,快要全面淪陷的日向葵擡手拽住了他後腦勺的一戳頭發,往後一用勁。

“嘶。”松田陣平捂着後腦栽倒回枕頭上,不确定那一塊的頭發是不是被她扯得掉了幾根。

她從床上坐起來,羞恥地捂住發燙的臉。

松田陣平生病了腦子不清楚容易沖動可以理解,她明明清醒得很,卻被他帶着節奏配合着他的步調。

“......”日向葵沒去看他的臉,直接跑下床,離開了卧室。

她站在陽臺上吹冷風想要讓冷靜下來,期間松田陣平并沒有追出來,讓她松了口氣。因為這是在他家裏,她肯定沒有地方可以躲開的。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再次輕推開那扇卧室的房門,日向葵發現屋子裏的呼吸輕淺地夾雜在安靜的空氣裏。生病的松田陣平在折騰了這麽久以後,終于不堪重負,累得睡着了。

她拿了溫度計靠近他耳邊測量,熒光屏上顯示出來的數字代表他的體溫一點都沒有降下來。

日向葵蹲在床邊,保持了“......”的心情良久,她感覺自己的悉心照料好像都白費了一樣,退燒貼和退燒藥也沒有發揮出想象中該有的藥效,跟過期了似的。

她恍然間想起來,一切預料之外的失控,都從她自以為感同身受他的情緒,所以情不自禁地叫了那一聲“陣平”開始。

......她這該死的嘴。

給他換了一張新的退燒貼後,日向葵沒有立刻離開。她的一只手掌按住胸口的位置,不久前那裏的心髒還在因為松田陣平沒有規律地跳躍。

-

松田陣平醒來時,發現日向葵靠在床鋪的一角熟睡着。

離他的位置挺遠,他推測她入睡前應該是為了照看他坐在床側刷手機。

松田陣平熟練地伸手,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裏。

一直蜷縮着的四肢被動地舒展開來,日向葵舒服地低吟了一聲,抱着他睡得更香。

“......”松田陣平剛才就感覺到了,大概是因為生病,他的觸覺仿佛被放大了無數倍。就連對方噴薄在他皮膚上的、再正常不過的呼吸,都會令他的思想不受控制地偏離到一個很糟糕的方向。

于是很多不合時宜的想法開始不停歇地湧進腦海裏。

松田陣平突然想起了三年前他們初/夜過後的那個早晨,日向葵也是這樣靠着他,不過當時她很清醒,只不過抱着他想賴床而已。

還有聯誼會那個晚上,宮本由美給她換完睡衣面帶感慨誇贊的那句“好身材”——

所以她現在的身材到底變成什麽樣了?

隔着日向葵身上那一層單薄的睡衣,他雖然能感受到一點什麽,并且不久前他也試圖用自己的身軀加以描繪......雖然最後以失敗告終了。

松田陣平視線不受控地往下偏移了兩分但又馬上移開,不過那一眼還是精準無誤地窺探到從睡衣領口露出來的很短的一截深溝。

日向葵挪動了一下姿勢,往他懷抱深處鑽。怕自己加重的呼吸聲打擾她,松田陣平的手輕輕貼着她的發絲,緩緩地捋平,是一個充滿了安撫性意味的動作。

但很快,他英氣俊朗的臉仿佛被扣上了一張痛苦面具。

抱着她睡是一個難題。

她比即将引/爆的炸/彈還要棘手。

MD,他是個有道德底線的警察,又不是個面對喜歡的人還能心無雜念的大聖人。

松田陣平掀開了身上的毯子,頭也不回地鑽進了洗漱室。

沖完澡出來後,他的心情更加陰郁了,所有複雜到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的、五味雜陳的情緒,終于想到了一個發洩口。

松田陣平拿起手機,沒有停頓地編輯了一封新郵件發送。

-

與此同時,在居酒屋吃完飯正在續攤快樂歌唱的萩原研二收到了那封郵件。

他好奇地打開看——

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只有一大串毫無規律的數字、字母、符號的排列組合呈現在那封冗長的郵件裏。

至少從表面看起來,确實沒什麽規律,更像是因為心情激動手速賊快地按下去的。

萩原研二腦補了此刻那對前任應該要有的畫面,嘴角揚起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懂了,小陣平大概是興奮到精神錯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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