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十六
“松田先生，你這麽早就睡醒了嗎？”日向葵看着在那邊客廳裏坐着的松田陣平，微微顫抖的手扒着卧室的房門，略帶心虛地躲閃開他回望過來的視線。
在病人的床上呼呼大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病人不見了而且時間還是很早的清晨。
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居然真的是她幹出來的事。
事實擺在眼前，日向葵就算不想承認自己這麽不靠譜，也不得暫時低頭認清現實了。
“嗯，早。”松田陣平懶洋洋地打了一聲招呼，聽起來鼻音好像比昨天還要嚴重一點。
日向葵鑽進旁邊的洗漱室洗臉刷牙，又去客房把衣服換好了才重新走出來。在沙發上坐好後，她才發現茶幾上被打開了一角的外送包裝袋，有騰騰的熱氣從袋子裏面冒出來。
......病人還給自己準備好了早餐。
這下心虛感莫名地更加深了一層啊。
松田陣平用手撥開包裝袋，拿了一份早餐朝她的方向推近，日向葵心裏想着等下去幫忙煮個咖啡，就沒什麽負擔地接收了這份早餐并很快開始細細地咀嚼。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誰都沒有提起昨晚關于“失控”的事。
日向葵的注意力落在了他的臉上，“你的氣色看起來怎麽更不好了？難道是感冒居然又嚴重起來了？”
“......”發着燒去沖冷水澡，他能不嚴重嗎？
松田陣平兩只手指捏住眉心，随口回答：“就是沒太睡醒。”
其實是睡眠嚴重不足，昨天晚上洗完澡以後他就沒敢再上過那張床，待在陽臺上抽了幾根煙，後來又躺到沙發上看電視，輾轉間好像眯了一段時間，但很快天就亮了。
這是松田陣平過得相當愉悅卻又痛苦的夜晚。
Advertisement
“很抱歉，我搶了你的床位。”日向葵順着這個話題提議道：“不如我去煮咖啡吧。”
她去拿咖啡豆的時候，眼尖地瞥到冰箱旁邊流理臺的一角被捏扁的兩個易拉罐，她一手一邊提着兩個被捏爆的易拉罐從廚房探出腦袋，“你還喝了兩罐啤酒？”
“昨晚喝的，我錯了。”
因為松田陣平的坦然認錯，日向葵即将出口的說教給噎了回去。她在水龍頭下清洗了不常用的咖啡機，想了想，就只好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抱怨他：“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明明還生着病。”
她把兩個易拉罐稍微用力地丢進腳邊的垃圾桶內，用行動向他表達自己的小脾氣。
-
萩原研二過來時，剛好喝上了日向葵煮好的咖啡，轉頭就對上松田陣平陰郁的俊臉。
“大早上的你看起來火氣很大啊。”他神态悠然地品着咖啡，“昨天晚上和小葵花怎麽樣？她很早就走了嗎？”
這家夥還敢提！
松田陣平板着臉問他：“為什麽把她騙過來？”
萩原研二以為幼馴染因為被看到了脆弱的一面在鬧別扭，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安慰，“知道你要強，不過在喜歡的人面前就不用逞能了吧，你還有什麽鬼樣子是她沒見過的嗎？”
“......既然你是這麽想的。”松田陣平一揚眉，“也好，以後如果你談戀愛剛好又生病了，我也把你女朋友騙到你家照顧你，在你光着身子的時候幫你擦汗，喂你吃藥，穿着睡衣抱着你睡覺......但是你什麽都不能做只能沖進浴室裏洗澡，想體會嗎？”
萩原研二雖然感覺到了話語間濃重的怨氣，但他仍然還是要感嘆：“你的夜生活還真是豐富多彩啊，小葵花抱着你睡覺......她是主動的還是被強迫的？”
松田陣平擡眸斜他一眼。
“至少她沒有丢下你不管吧？如果她真的放下藥就離開，那你才是真的要頭痛了。”萩原研二提醒了一遍需要關注的重點到底在哪。
松田陣平沒再反駁，雖然昨天晚上aoi是被哄騙過來的，但也比關系毫無進展要好多了。至于昨晚那聲酥軟的“陣平”所引發出的一系列事件，他暫時沒有和幼馴染一起分享。
他明顯感覺到接吻的時候她也有在回應他，雖然最後她拽了他的頭發逃離現場了，而且事後他們倆都有默契地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松田陣平現在不清楚她的态度，也不敢随便猜測。
-
“阿嚏——”
日向葵單手操作方向盤，一手揉了揉有些發癢的鼻子。
立刻引來了通話另一方的好姐妹的關心。
她用英語回應了這份關切，“我只是剛從一個任性的病人家裏出來，應該沒這麽倒黴剛好被他傳染了，占蔔上說這幾天我的運勢還不錯。”
“在日本的‘他’......啊，是你那個帥氣的前男友吧？這次回國你碰到他了嗎？”好友在手機那頭八卦她和松田陣平的話題。
“嗯，他比以前更好看了，也成熟了很多。”雖然有時候還是會有那種任性得能氣死人的感覺。
對着可以交心的好友，日向葵倒是表現得特別坦誠。好友對她合照裏那個看起來就一臉暴躁的卷毛小子可是贊揚過帥氣可愛的，甚至在她第一次回日本的時候還突發奇想地想要一起跟過來觀賞觀賞松田陣平。
當然被她拒絕掉了。
分手之後彼此都更換了聯系方式，那個時候她聯絡不到松田陣平，也不可能跑到他老家去找人。
哪像現在......
不僅可以結伴出去玩耍，還在他親吻她的時候不做出任何反抗動作......
等等，她怎麽又想起那個親親了！
“aoi......你在聽嗎？”聽她半晌沒回應，好友出聲提醒。
“在聽，芙莎繪，麻煩你重複一遍剛才說了什麽可以嗎？”
好友有耐心地重新問了一遍：“我問你還要去相親嗎？”
“去啊。”反正只是見一面而已。
就在前幾天母親還在電話裏跟她強調相親對象都是在遞交過來的資料中精挑細選的，并且囑咐她見面的時候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舉止要大方得體，就算不喜歡對方也不要當面表達出來讓對方難堪。
好友惋惜地問：“那前男友君呢？明明都遇見了，就這樣沒有發展也太可惜了呢。”
日向葵是理解芙莎繪支持她和前男友繼續發展的，因為這家夥在學生時代有一個在日本的初戀，至今念念不忘，每隔十年就會到日本的某棵銀杏樹下等待，只不過對方一次都沒有出現。
明明連成年後的樣貌都沒有見過，偏偏她死心眼的好友還一直遵守着他們的銀杏之約。
雖然對感情和回憶的執着很美好，但換做她一定做不到這種程度吧。
和好友聊完正好到家，一聽到開門的聲響弟弟就立刻迎了過來。
“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今天開學？”青峰大輝叼着加熱好的吐司含糊不清地問。
“我記得啊，所以我不是這麽早就回來了嗎？”日向葵将車鑰匙往鞋櫃一放，順便換好了拖鞋，“快點吃，等你吃完我送你去學校。”
日向葵打算進廚房給自己熱一杯牛奶喝，弟弟就像一條甩不掉的小尾巴跟在她後面唠唠叨叨。
“老姐，你昨天在哪過夜的？”
“酒店。”
“騙人，直覺告訴我肯定不是。”
“你的直覺還告訴你什麽了？”
“你昨天在松田......先生家裏吧？”
“......”
“仔細想想，他一直不接我的電話也很可疑。”
“大人的事小孩別管，吃你的飯，你聯賽的事情準備得怎麽樣？”
青峰大輝嗯哼出聲：“果然沒猜錯，老姐你心虛了是吧？如果你不是在松田先生家裏，你就不會這麽快轉移話題的。”
“還有，我的比賽也根本不需要做什麽準備，對手是誰我都沒問題......你答應會來看的是吧？”
日向葵直接略過了上一個問題，并且在她弟對自己的籃球技術充滿自信并且輕視對手的時候，就已經拿出手機打開錄像功能開始拍小視頻打算傳給母親，讓她看看自己兒子臭屁的模樣。
“知道了，我會去的，那天的安排我都會推掉。”她收好手機，“你和涼太不用輪流着一起提醒我。”
日向葵走出廚房的時候，親弟終于不在“她是不是在松田陣平家過夜”這個問題上糾結了，她的眼神掃到了客廳茶幾上的一束鮮花和一些禮物。
青峰大輝跟她解釋：“這是自稱你相親對象的一個男人送到家裏來的，你不在家他留下東西就走了。”那個男人還說很期待和他親姐的會面，不過他沒告訴她。
日向葵不是很喜歡這種突如其來的造訪，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明明都已經約好了，為什麽還會提前來找她呢？
所以當天接到宮本由美的聯誼會邀請時，她很有禮貌地拒絕掉了，因為時間正好和她的相親會面重疊了。
為了表示自己不是故意推脫找借口，她還在對方的追問下老實地交待了原因，宮本由美最後說可以把聯誼會推遲到下個周末配合她的時間。
-
隔天，在聊天室裏收到了聯誼會改時間的通知，萩原研二去交通課找到宮本由美詢問原因。
“因為今天葵醬要跟她的相親對象見面啊，所以我就體貼地把時間推遲了。”宮本由美掰着手指頭仔細盤算她的計劃，“反正今天還有些人也到不了，幹脆就放到下一個周末再舉行算了。”
“相親？”萩原研二下意識地看了旁邊的松田陣平一眼，後者并沒有表現出和他一樣的驚訝，那張不做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只好繼續表達自己的吃驚，“小葵花她不需要去相親吧？”
“好像是她媽媽安排的吧，葵醬是個孝順的乖孩子，似乎不是很想違背媽媽的意思。”宮本由美雙手攤平，“不過她本人的真實想法我就不知道了。”
松田陣平始終沉默着，表面上看起來仿佛對這個話題絲毫沒有加入的興趣。
“我得找個時間去問問她。”萩原研二搖了搖頭，緊接着又苦惱地嘆了口氣。
得到了宮本由美充滿了暧/昧情緒的一瞥，“我說啊，萩原警官，葵醬第一次參加聯誼那天我就覺得不對勁了。那天你不跟那些眼巴巴等着你的小妹妹聊天，一直坐在她身邊防止其他男士靠近對吧？”
“這個......”
“而且葵醬喝醉了，你也不放心把她交給同為女性并且還是個警察的我呢......”宮本由美慢慢眯起眼睛，“等一下......在車上你應該沒有對她做什麽奇怪的事吧？”
萩原研二：“......”他不是開車的人嗎？能做什麽事啊？而且抱人的明明是小陣平好嗎！他也很想知道那天他們兩個在後座做了什麽啊。
“哈，我知道了。”宮本由美揚起臉，充滿自信地得出結論，“你喜歡她，是吧？”
萩原研二只花了十幾秒鐘的時間消化了一遍她的自信言論，并且很快就如她所願投入到了“暗戀日向葵得知她要去相親所以此刻充滿了焦急和激憤的心情”這樣的角色當中去。
“反正今晚聯誼取消也沒有消遣項目了，不如我們去偷看小葵花的相親會面吧？”萩原研二敏銳地觀察到宮本由美在聽到他的提議後微微挑起的眉毛和有些動搖的眼神，更加篤定問道：“反正你肯定問過她相親地點對吧？”
宮本由美當即拒絕：“我怎麽可能做出打擾葵醬相親這種事啊？絕對不行，就算萩原警官你喜歡她也不可以哦。”
“我們就是去看看，幫小葵花考察一下她的相親對象是不是可靠嘛。”萩原研二甚至還擡手抹了一把臉頰上不存在的熱淚，“而且你理解的，由美，我現在的心情......我只是想跟過去看一看，絕對不會影響到她的啦。”
心思早就被這個提議打動的宮本由美做了做最後的掙紮：“保證不會做什麽？”
萩原研二信誓旦旦：“絕對不會，我保證。”
“那我們就去吧！”宮本由美确認了一遍腕表上顯示的時間，“相親時間定在晚上六點，我們現在趕到飯店剛好能看到全過程喲。”
“小陣平，跟我們一起去吧。”
一直沉默着的松田陣平幹脆利落地拒絕與他們結伴：“我才不去。”
丢下輕飄飄的一句回答，他繞過眼前的辦公桌，率先離開了交通課的辦公室。
宮本由美盯着這位酷酷警官的背影，又莫名地得出了另外一個結論，她揪揪旁邊人的衣服，“我怎麽覺得，松田警官他在生氣啊？”
萩原研二：“。”這一次由美她的直覺倒是完全正确了呢。
-
時間快到晚上六點，日向葵臨時換下了一身名牌，換上了一套簡約舒适的裝扮。她對那個男人的初印象并不是很好，對于這次見面抱有的心情也相當不積極。
只有在臨出門前正巧收到了好友芙莎繪寄給她的手提包時，情緒才肉眼可見地好轉起來。
日向葵打開了包裏附帶的手寫卡片——
【我的第一個設計成品，希望aoi能喜歡喲。】
手提包上的logo是一枚精雕細琢的銀杏葉樣式。
這讓她不得不再一次感嘆芙莎繪在情感上的執着。
......
日向葵達到飯店時，那個男人已經提前在座位上等她了。
他有時間觀念，這讓她對他的印象稍微好轉一些。
但相親的過程依然很乏味，至少她不像對面的男人一樣有興致不停地提問。雖然相親現場明擺着就是快速了解對方的情況，但他直白又不會婉轉的話術，甚至令日向葵在有些時候感覺到了冒犯。
“......日向小姐對我送的禮物還滿意嗎？”
指的是昨天他貿然上門帶的那些禮物？她連包裝都還沒拆過呢。
日向葵露出一個敷衍的微笑，“我很喜歡。”
男人說話間也在用眼神靜靜地打量對面的女人。
她比照片上的模樣更加靈動好看，嘴角揚起大和撫子般溫婉甜美的笑容，很容易就讓他失了神。只不過她比他想象中的要樸素，從頭到腳大概只有腕間的那條手鏈算得上名貴，還有纖細白皙的手掌邊居然放置着的那一款連牌子都辨認不出來的手提包。
日向葵注意到了男人特別留意的視線。
“這個包的樣式很別致。”
“啊。”說起這個，她笑得眉眼彎彎，“這是我一個設計師朋友的作品，我覺得以她的水準以後一定可以成為首屈一指的設計師，然後創立屬于自己的品牌。”
男人似乎是愣了一下，才笑道：“日向小姐你真可愛......唔，我也覺得會呢。”
日向葵收斂微笑。
他在騙她，他明明不覺得她的好友芙莎繪可以成為聞名世界的設計師并且擁有自己的品牌設計。
她莫名的對對方這樣客套的敷衍覺得有些反感。
日向葵細細地開始打量眼前的相親對象，她剛才一直沒有仔細地觀察他，老實說他的長相算優越，身材氣質什麽的都跟他的長相成正比，一身華貴的衣飾也能彰顯出富裕的背景。
是個很優秀的相親對象，卻不是她想要成為自己丈夫的那個人。
日向葵沒有明顯地表現出對他完全不感興趣，只是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接着餘光一瞥，無意間瞄到了隔壁座位貓着腰、在她看過去的時候用菜單擋住臉、行為奇怪的一男一女。
“？”
合上菜單本，被抓包的宮本由美無聲地跟她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另外一個在偷看她相親的人是hagi，他朝她抛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媚眼。
日向葵：“......”他們兩個在幹嘛？
對面的男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訴說自己的經歷和事業，這時她調成靜音的手機屏幕亮了一瞬，顯示收到了新郵件。
From“宮本由美”：【放心啦葵醬！我們不是來搗亂的，就是過來看看而已，順便以我多年來閱男無數的經驗幫你考察一下相親對象哦。笑臉jpg】
......閱男無數？據她了解宮本由美只談了一場現在進行中的戀愛，并且戀愛對象目前還下落不明。
這麽想着，立刻又有新郵件進來。
From“宮本由美”：【相親的時候說的肯定都是“美化”過後的事實，即使你對面的那個男人看起來很優秀也要留個心眼，葵醬你可千萬千萬不要被表面現象蒙蔽住了！】
咦？她看起來像是被對面坐着的那個男人吸引了嗎？
日向葵回過神，才發現對面的人将他的手掌慢慢地挨過來，手指輕觸，帶着略微的試探。
“日向小姐，下一次還能見面嗎？能不能和我交換所有聯系方式？”
像是要阻止她答應似的，手機裏來自宮本由美的新郵件及時地彈了出來——
【這個人的笑容很輕浮，一看為人就不老實也不可靠，而且長相也沒有松田警官優秀，人雖然高但是偏瘦弱，我們松田警官可是擁有八塊腹肌的男人啊！所以葵醬，快點甩開他的手告訴他你不喜歡他！】
日向葵：“......”
hagi是不是搶了由美的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