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
西打酒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要追溯到白野月見最初的那個案件,灰馬書店殺人案。
在那個案件中,兇手細川早紀毒殺了死者野島忠治,并且向衆人說出了她的殺人動機。
【……他一邊從我父親那裏偷學了技巧,一邊還給我父親推銷那些根本不能用的護膚原料,等把我家蠶食殆盡,他就一腳踹了我……】
這句話,夾雜在她的衆多恸哭當中,起初只是成為野島忠治罪行的一部分,不曾被任何人察覺。
直到事後,白野月見從記憶深處翻出這句話,再結合西打酒就在那三個嫌疑人當中這一事實,她便确定了自己最懷疑的對象,即東都大學的畢業生水野紗季。
能猜到原因嗎?
若是不能,就把思緒再擴散一下。
在所有人眼中,水野紗季是死者野島忠治的前女友,她主動掏錢修繕了一家美容院,還利用自己醫學院的人脈幫野島忠治招攬了許多醫生護士。等做完這些,她就被鳳凰男前男友一腳踢開,對方搶走美容院,還迅速找了新歡。
只看這一段,會覺得水野紗季是個白給的戀愛腦女生,這樣的人真的是貝爾摩德的部下嗎?
可是,如果把兩件事情結合起來看,就會發現藏在底下的一些細節。
野島忠治通過和水野紗季的交往得到了一家美容院,以及諸多簽在他名下的醫護人員。後來跟細川早紀的交往中,他把一批報廢的護膚原料轉手給細川早紀的父母,随後拿着錢及時脫身。
兩者只是獨立事項?
未必。
且不說那家美容院裏的醫生護士們都是水野紗季找來的,處處是她的人情,野島忠治是如何排擠走一個畢業自全東京第一的醫學院裏出身的醫生,自己毫發無傷地拿到美容院的?
至于那批護膚原料到底從何而來,也大有講究。
野島忠治是個與醫學毫不相關的門外漢,他又是哪兒來的渠道去獲得那種報廢的原料?
他唯一的醫學渠道,就只有他的美容院,以及被他抛棄的前女友。
念及此,一個可怕的推論逐漸浮現眼前。
——野島忠治手頭那批原料,是水野紗季提供的。
若是以這件事為前提,往回看,整個事情的走向就變得耐人尋味了。
以往衆人思考案件時,都會站在兇手、或是死者的角度來看整個案件,因為他們是案件名副其實的主人公。灰馬書店案就是如此,經手的刑警不是痛罵野島忠治的人渣,就是為細川早紀感到惋惜,與此案有關的另外三個嫌疑人,都被掩藏在兩人的光環之下,逐漸隐去存在感。
水野紗季談了個男朋友,出錢開店,廣招人才,還讓男朋友花錢買了一大批無法使用的廢棄原料。不出意外的話,那批原料,本該被沒有醫學知識的野島忠治用在他的美容院裏,用在那些無辜的顧客身上……
這種做法,倒是有幾分組織冷血無情的味道了。
恐怕兩人的分手也是水野紗季的刻意為之,要是計劃成功實施,那些無故遭殃的顧客定會憤怒地一擁而上,去讨伐野島忠治。水野紗季不想讓自己卷入這種漩渦,便及時提出分手,跟他切斷關系。
然而,水野紗季沒想到野島忠治沒有使用那批護膚原料,他可能是膽小,不敢貿然使用自己不認識的東西,又或許是貪婪,在上一個女人那裏吸了血後就把目光投到下一個獵物頭上,試圖吸更多的血。
總之,那批原料最後被細川早紀的父母接手,而開了多年美容院的經驗,讓那兩位老人迅速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他們一方面憤怒于野島忠治的惡毒,另一方面又做不出把這塊燙手山芋轉手給別人的混賬行為。
于是他們抱着那批原料苦苦掙紮,最終落得一個凄慘下場。
陰差陽錯之下,那批本該被使用的護膚原料,還未出倉,便就此沉入地底。
唯獨惋惜的,是被卷入這件事的細川一家。
其實,可以做到讓野島忠治購買那批原料的,除了水野紗季之外,還有森本匠。
中西美穗與野島忠治不過點頭之交,且自己毫無醫學背景,如果她是西打酒,那麽,她要如何誘導野島忠治買下那批護膚原料?
森本匠倒是可以仗着自己跟野島忠治狼狽為奸的交情,把那批護膚原料交給他。可他們兩人的關系實在太過親密,連中西美穗都知道他們是一丘之貉,若是野島忠治的美容院出事,憤怒的顧客保不齊會找到他頭上來。以西打酒謹小慎微的作風,絕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思來想去,最可能的對象,只有水野紗季。
瑪蒂娜攔截了西打酒發送給貝爾摩德的那份名單之後,白野月見就讓她試着反追蹤對方的線路。可惜西打酒利用多個公共郵箱隐藏了自己的痕跡,盡管FBI裏人才輩出,黑客也不少,卻還是追蹤不到地址。
好在還有宮野明美。
女大學生如及時雨一般,為她送來了只有大學生們才知道的情報,當然,這也跟她龐大的交友範圍有關。
東都大學即将與美國高校進行交換生計劃,并且即将送一批畢業生出國。
看似無心的一句話,成為蓋棺定論的鐵證。白野月見讓人查了一下,很快就在出國名單上找到水野紗季的名字,至此,西打酒的身份徹底明朗了。
她要跑了,要跑回美國去。
這怎麽行!
搞了那麽多事情,如今屁股拍拍就要走?白野月見可不允許。
她托中間人聯系瑪蒂娜,準備去逮捕西打酒,同時,她把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三起案件重新拿出來,開始推理。
第一案沒什麽好說的,那份被偷出的警校生名單也被攔截,無法傳遞到貝爾摩德手中。瑪蒂娜追蹤不到西打酒的電腦,也就無法摧毀對方手裏的名單,但她還能盯着貝爾摩德,可以及時制止貝爾摩德得到名單。
好在那一次過後,西打酒就再也沒給貝爾摩德送過名單了。
第二案,西打酒為了抓到某個警校生,這才利用外守一為掩護。第三案也是同樣,她為了抓到已經從警校畢業的目标,利用一個被地鐵站辭退的員工。
她的目标是誰?
一個父母在美國工作的警校生,而且根據第三案地鐵站的位置可以推測出來,那個警校生畢業後應該去了地鐵站附近的部門工作。
那個地鐵站附近有幾個交番,以及警視廳、警察廳。
這下,白野月見優秀的記憶力又派上用場了。還記得她為了給搜查一課招人,曾去警校把所有新生的資料都看了一遍嗎?盡管那時候她已經看中松田陣平(和另外兩人),卻也沒有遺漏掉其他學生的資料。
過去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微不足道的平靜日常,便在此刻全部化為寶貴的線索。
她找出來了,西打酒所求之人是一個畢業後進入警視廳科搜研工作的學生,他的父母皆是美國科技公司的程序員,且地位不低。
西打酒正是為了抓到他,才會屢次出手。現如今三個案件都被制止,也就是說,西打酒還沒有抓到她的目标。
她還會繼續犯罪的。
可以想見,第四案她的手段定會更加強勢,甚至可能威脅整個警視廳。
所以白野月見才會給今井蓮發那條短信,讓他盯好水野紗季,并找出所有她聯系的人。
于是那兩個炸彈犯和他們的計劃,就此暴露無遺。
醫院,會客室裏。
剛做完手術的今井蓮趕過來,他還穿着綠色的手術服,脫下手術帽,他的頭發汗淋淋的,中間還夾雜着幾根白發,好在這不影響他的氣質,反倒為其增添了幾分歲月的沉澱。
“又見面了,醫生。”
白野月見朝他笑道。
“白野警官。”
兩人心照不宣的打了聲招呼,松田陣平有些訝異地看了眼白野月見,不過他很快就想到前輩曾有一次重傷入院的經歷,便也放下疑問。
“犯人情況如何?”松田陣平問。
“不太美妙。”今井蓮搖頭,“短頭發的那個男人還稍微好一些,他只是摔斷腿骨,經過我們的搶救,他已經恢複神智,可以接受訊問了。但另一個長頭發的男人……很可惜,他摔下去時撞到腰部,目前雙腿沒有知覺,可能會面臨癱瘓,真是報應啊。”
親手造就這一切的紳士醫生搖搖頭,看上去很是惋惜。
他才沒有在報複對方罵自己流浪漢的仇,沒有哦。
随後白野月見和松田陣平去了短發男子的病床邊,這家夥看上去心性不穩,再加上被疼痛折磨得不成樣子,沒一會兒就哭着把事情都交代了。他們兩人想走歪門邪道,用炸彈威脅警視廳,好勒索錢財就此過上富足的生活。
“诶,用炸彈來威脅……你可真是厲害啊,我是不是還要給你頒個獎?”
松田陣平冷笑一聲,抖了抖手裏的警用筆記本,看上去很是不屑,“不好意思,日本的警察可是很厲害的,哪怕迫于壓力一時讓你們得逞,天涯海角也會把你們追回來。你還是趁早放棄這個想法,乖乖認命吧。”
嘴上不饒人,松田陣平卻還是認真地把男子說的話都記錄下來。
白野月見從現場的辦案警察那裏拿到了兩人準備布置的炸彈的照片,照片上可以看到炸彈還沒啓動,不過出于安全考慮,她還是聯系了機動隊。
巧合的是,機動隊今天也是他們的老朋友,鐘場警官和萩原研二值班。
兩人得了消息立刻出發,白野月見讓萩原研二記得觀察炸彈內部的構造,随後她挂斷電話,回到短發男子旁邊。
這家夥還在痛哭流涕。
“我也沒辦法,我想要錢……是那位大人說、說可以幫助我們,他還送給我們炸彈,教我們怎麽組裝……如果不是遇到他,我也不會頭腦發熱做出這種事情……”
那位大人?
松田陣平敏銳地意識到不對:“那是誰?”
“我、我也不知道。”短發男子懦弱地說,“我們都是在網上聯系的,從來沒見過面……我們說我們沒有錢,他說他不要,只要我們能報複警視廳,他就開心了。所有炸彈都是他給我們的,他還給我們送了幾瓶酒,說是計劃成功之後拿來慶祝。”
酒。
松田陣平眼神一凜。
他甚至沒有詢問那是什麽品牌的酒,已經沒有必要了,想也知道,那肯定是一瓶西打酒。
走出病房,松田陣平表情嚴肅得不像話,眼眸看上去比平時更深。
“白野……”他向自己信任的前輩提出建議,“我覺得,這幾個案件需要并案調查,這些案件多半是同一個人策劃的。”
白野月見欣慰地看着他。
“你是對的。”她說,“事不宜遲,讓我們馬上把目暮警部喊過來吧。”
睡夢中的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