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一道籬笆牆,阻隔了光線和人群,卻阻隔不斷宴會廳的悠揚舞曲和歡笑聲浪。
高大的男人躬身埋首在她頸間,迫使她仰起頭,身後如潮的聲浪漸漸遠去,只餘周遭靜谧的蟲鳴。
他從她耳後親到頸側,脖子中間,輾轉反複,吮吻啃咬。
昏暗夜色中,他下颚線清晰緊繃,吻得喉結滾動,似乎格外動情投入。
披在陸斯陶身上的外套垮到了肩頭,露出一截白皙惹眼的肩頸鎖骨,他埋下頭,順勢張口,含咬住。
陸斯陶咬着唇,呼吸輕重混亂,眼前彌漫起水汽,像要哭出來。
沒由來的腿一軟,人往下滑,被他拎起來,抱着抵在籬笆牆上,裙擺被蹭上去,接觸到空氣的皮膚泛着微微冷意。
陸斯陶手指顫抖着去抓他的領口,指甲不小心劃過他的皮膚,留下幾道纖細的痕跡。
陸斯陶手指猛地一松,指腹往上,摸他頸側的抓痕。
握在她後頸的手指沒入發絲,他一低頭,咬住了她的唇。
陸斯陶耳邊嗡嗡響,仿佛身後籬笆牆轟然倒塌,讓人心髒驟緊,可睜開眼去看,籬笆牆依舊安靜矗立。
是他的吻,熱烈又洶湧,像能傾倒一切。
他接吻比上次,好像進步了。
是自己偷偷練習了嗎?
……很敬業。
他舌尖退出來,在她唇上輕咬,像在懲罰她的不專心。
“在想什麽?”他壓抑着聲音問,唇不舍得離開,有一下沒一下的親着。
陸斯陶偏頭躲開,埋進他頸窩,輕聲喃喃:“我在想,接吻這麽消耗體力的嗎?我好累,你怎麽都不會累。”
灼熱呼吸裹着她的耳廓,他似乎很輕地笑了下,揉了揉她的後頸安撫。
另一只手從她的裙褶間離開,攏緊她身上的外套,将人裹好。
深淺交錯的呼吸聲昭彰着方才的旖旎實質,陸斯陶側臉貼在他肩上,仰頭。
眼睛早已适應了昏暗,她看見他輪廓清晰流暢的側臉,鋒利的眉骨下,那雙濃黑的眼睛尤為深邃。
領口松亂,頸側抓痕半遮,凸起的喉結輕動着,無一不昭彰着某種不可言說的、內斂的欲。
誰說他禁欲來着?
他“禁欲”大概是個動詞,不是形容詞。
诶?
他忽然擡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陸斯陶懵懵:“你幹嘛?”
“別這樣看着我。”他低聲說。
她怎麽看他了?
不就欣賞了一下美色麽,不能欣賞嗎?
以前都可以欣賞的。
陸斯陶咬着下唇,糊裏糊塗地想着。
黑暗中,粗粝的指腹在她唇邊輕抹,他聲音黯啞:“別咬。”
陸斯陶牙齒輕擡,松開。
接吻時蹭到唇邊的口紅,在夜色浸染下,更接近一種靡靡的暗紅色,被她輕咬過的下唇,透着一層水光。
段邃的目光黯了黯。
幫她擦暈染口紅的粗粝指腹,忽然壓住她的唇,下一秒,灼熱的呼吸落下來,他又親咬住她的唇。
隐忍的,克制的,只淺嘗辄止。
唇來到她耳邊,親了親,他低聲:“該出去了。”
像說給他自己聽的。
消失的有點久,是該出去了。
眼睛還被他捂着,陸斯陶看不見,下意識舔舔唇,“嗯”一聲。
清理完弄花的口紅印,她去洗手間補妝,段邃守在外面等她。
洗手間燈光明亮,陸斯陶望着鏡中的自己愣了好一會神,太明亮的光線讓她有點恍惚,恍惚剛才在昏暗夜色中發生的事情,很不真實。
其實上次,也有這種感覺,也是夜色昏暗中的接吻。
上次她還覺得是喝了酒的緣故,可這次又沒喝酒。
那……或許是因為他每次親她的時候,總是和平時那個冷淡鋒利的樣子很不同吧。
男人應該都是如此的吧?
鎖骨上的淺紅,提醒着一切的真實性,陸斯陶擡手摸了摸,靜了幾秒,輕抿了下唇角。
吻痕這麽明顯,還出去什麽出去,出不去了!
陸斯陶拉了拉外套領口,遮住脖頸,出洗手間想瞪段邃一眼,可看見他頸側的抓痕,氣勢又收了回去。
他又是那副淡漠鋒利,冷酷禁欲的模樣了。
真奇怪。
陸斯陶最終是沒再回宴會廳,只披着外套在廳外陽臺上坐了坐,而後,提前離場了。
-
收購爾欽的事進展得很順利,陸斯陶從來都不擔心沈書瑜的能力,交給她全權負責。
隔天早會結束,溫敘言去了趟陸斯陶的辦公室,聊集團高層中那幾個老蛀蟲的事。
“你打算什麽時候出手?”他問。
陸斯陶問:“他們為難你了?”
“為難倒談不上。”溫敘言笑一聲,“就是油鹽不進——尤其是你二叔的人,你知道的。”
“太早了,會打草驚蛇。而且……”陸斯陶翻開一份文件,筆帽劃過兩個名字,“我留着他們,後面還有用。”
溫敘言點頭:“我懂。”清肅集團拔除那幾個老蛀蟲,是在陸斯陶計劃內的,只是時機問題。
他頓了頓,手指輕點,“不過,這個,可以先拔了。”
陸斯陶垂眸,若有所思地輕點了下頭。
溫敘言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上次談關于要舍棄萬生,你說青橄的潛力或許不俗,我看了青橄的資料,确實很有潛力。”
“但是,逸舟提議衆笛,他和衆笛的負責人,私下有勾連——蛇鼠一窩,不知道從中抽取多少利益。”
陸斯陶捏着筆,皺了皺眉。
“青橄那邊,我會盡快确定下來。”溫敘言頓了頓,“不過,青橄從創始初期就一直和井飛合作,想要談下來,稍有點難度,但問題不大。”
“井飛?”陸斯陶頓了頓,“谷家的公司?”
溫敘言點頭。
“那師出有名了。”陸斯陶笑說,“逸舟哥找你鬧,你就說是我讓你去搶谷家的合作夥伴,因為谷駿欺負我的保镖了,我要替我保镖出頭。”
溫敘言不禁覺得好笑:“你戀愛腦上頭不惜搞對方公司,沒想到陰差陽錯促成了青橄的合作,一舉兩得?”
“嗯。”陸斯陶挑眉,“聽起來是不是覺得他對我超重要的。”
溫敘言無奈扶額,停頓一霎,嘆氣說:“梁總女兒成人禮還沒結束,就傳得沸沸揚揚了,都說陸小千金看上了一個保镖。”
陸斯陶托着腮笑:“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看重他啊。”
溫敘言又嘆了口氣,正色道:“我還是那句話,別讓自己吃虧。”
“知道。”陸斯陶嫌他啰嗦。
簡姝敲門提醒兩人時間,不能忘了吃中飯。
溫敘言看了眼腕表,時間是不早了。他說有個朋友新開了家私房餐廳,留了位置讓他去嘗嘗,問陸斯陶要不要一起。
陸斯陶欣然同意。
剛起身,手機響了,陸斯陶接電話又順勢坐回去。
溫敘言本是想在辦公室等她,但他的手機也有電話進來,避免影響對方,他出了辦公室去接。
午休時間,員工都去吃飯了,工作區空無一人,溫敘言接着電話,走到了休息區的茶水間。
不是什麽重要的工作電話,很快就挂斷了。
陸斯陶的電話還沒結束,溫敘言也沒再進她的辦公室,索性坐在了茶水間等。
這時,雲焦拿個杯子走進來,看見他在,頓了一頓。
溫敘言彎唇一笑,輕點了下頭。
雲焦也輕颔了颔首,到飲水機前接水,按下開關沒出水,才注意到桶裏空了了。
茶水間裏有很多桶備用水,溫敘言見狀,站起身,很紳士地将空桶拿下來,準備幫她換水。
雲焦本想說不用了,可他行動力很強,直接去拎水了。
三秒後。
茶水間空氣靜止了。
因為他沒拎起來。
仿佛還抻到了手腕。
雲焦的表情默默裂開一條縫隙。
溫敘言想換只手再拎,雲焦怕拎個桶裝水再傷到這位少爺,直接上前,撕開保護膜,單手扛起水桶。
溫敘言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咚”的一聲,桶裝水已經被她安裝在了飲水機上。
然後,茶水間裏安靜的回蕩着“噸、噸、噸”的水流下降聲。
溫敘言:“……”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雲焦那張冷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類似“蔑視”的情緒。
溫敘言:“…………”
“怎麽了?”陸斯陶打完電話出來,看着茶水間裏奇奇怪怪的氛圍,不解,“焦焦?”
雲焦說:“水沒了,換了桶水。”
陸斯陶眨眨眼,忽然有點明白了。
按照溫敘言的行事作風,不會看着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動手,而雲焦的個性,冷酷耿直。
估計是一個想幫忙,一個沒給機會。
溫敘言沒多說什麽,從茶水間出來,和陸斯陶一起進電梯。
雲焦跟在兩人身後。
餐廳就在園區隔壁,天氣也涼爽,就沒開車,步行過去。
保镖不近不遠地散布在身後。
溫敘言放慢腳步,忽然開口說:“我昨晚去我姐房間,手腕不小心被她的門夾了一下。”
“嚴重嗎?”陸斯陶問。
“沒事。”溫敘言說,“只是有點使不上力氣。”
“那你最近就別打壁球了,小心再拉傷。”她知道溫敘言有打壁球的習慣。
溫敘言點頭,“嗯”了聲。
“不過你幹嘛突然講手被夾了的事情啊?”陸斯陶越想越覺得奇怪,這種小事情特意提一下,不是他的性格。有貓膩。
溫敘言:“……随便閑聊,很久沒和你這樣散步了。”
“是這樣嗎?”陸斯陶一臉不信地憋着笑,探着頭瞅他。
“是。”溫敘言擡手,做了個推她腦袋的動作。
只虛擡了一下,其實紳士的沒碰到。
陸斯陶也就直起身,點點頭,不和他鬧了。
感覺有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陸斯陶回頭,沒捕捉到。
她看了看段邃,他目視着前方,明明察覺到了她在看自己,也不轉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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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斯陶晚上加了班,回去有點晚,洗完澡出來,聽見窗外有沙沙的聲音。
拉開窗簾一看,是下雨了。
她躺在床上有點睡不着。
本來準備看個紀錄片,想了想,扔下平板,拿起手機給段邃發了條消息。
她說:「我睡不着。」
過了幾秒,段邃回:「做噩夢了?」
陸斯陶:「還沒睡呢!」
陸斯陶:「我想讓你來陪我。」
段邃:「太晚了。」
陸斯陶:「那我去找你。」
她說來,就肯定會來。
段邃輕嘆了口氣:「我過去。」
陸斯陶:「等你喲.jpg」
幾分鐘後,陸斯陶的房門被敲響,她下床去開門。
他應該剛洗完澡,發根還有些濕,身上有沐浴露的清冽味道,陸斯陶踮腳抱住他脖子,趴在他頸窩嗅了嗅。
“你身上真好聞。”她仰頭看着他笑。
段邃摟着她的腰将人帶進房內,門關上。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陸斯陶還以為他想做點什麽,可他似乎就是關門而已,什麽也沒做,只抱着她。
清心寡欲。是光太亮了嗎?
“你怕人看見嗎?”陸斯陶忽然問。
他揉揉她的後頸,低聲說:“太晚了,對你不好。”
“我們又不是不正經的關系。”她嘀咕。
段邃輕笑了一聲,低頭,唇碰了碰她的頭發:“去床上?”
“你陪我睡嗎?”
段邃頓了頓:“……我在旁邊陪你。”
“好吧。”
陸斯陶不明白,他是怎麽做到,有時清心寡欲,有時又欲得不行的?
躺回床上,燈扡滅,只餘床頭小夜燈安靜微弱。
段邃坐在床邊,看了眼小夜燈,再低眸看向陸斯陶,她正看着他,漆黑眼瞳淬着的光,眉眼帶着笑意。
段邃指腹輕按在她眼尾摩挲,忽然不舍得讓她閉眼。
捏了捏露在被子外的小兔子耳朵,他問:“為什麽喜歡這個?”
“她有名字,叫朱迪。”陸斯陶說,“你看過這部電影嗎?《瘋狂動物城》。”
他搖頭:“沒有。”頓了瞬,輕聲說,“以前,很少有機會看電影。”
“那你以前休息了,都幹嘛?”陸斯陶問。
段邃說:“很少休息。”
陸斯陶慢吞吞“哦”一聲。
“這部電影,很好看?”他輕聲問。
“嗯。”陸斯陶點頭答:“我很喜歡……”她心不在焉地想,光線都弄暗了,他怎麽和她聊個動畫片?
陸斯陶看不懂他。
段邃摸着她的眼尾,像怕驚擾她回神似的,輕聲問:“更喜歡朱迪,還是更喜歡小老虎?”
“小老虎?夜燈嗎?”
“嗯。”
“都很喜歡呀。”陸斯陶說,“我晚上睡覺,小老虎和兔子警官都不能離開的。”
段邃沒說話。
陸斯陶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頰邊上:“你不開心了。”
“沒有。”他低聲說。
“中午你都不看我。”
段邃:“……”
陸斯陶看他幾秒,打算哄哄,她問:“你知道我的小名叫什麽嗎?”
段邃問:“什麽?”
“羅羅。”她說,“和我親近的人都知道,所以你也要知道。”
陸斯陶臉頰蹭蹭他的掌心,撒嬌似的埋怨:“上次就想跟你說的,可你總讓我睡覺。”
段邃一霎心軟:“怪我。”
“為什麽叫‘羅羅’?”他聲音很輕,壓低了,透着點啞,有種別樣的溫柔。
“羅羅就是《山海經》中的一種獸,是青色的小老虎。”陸斯陶笑,“我剛出生的時候,是早産,體質弱,爺爺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希望我像小老虎一樣強壯。”
她停頓一下,忽然沖他勾勾手指:“你近一點。”
段邃俯身,她擡手抱住他的脖子,說悄悄話似的:“我喜歡小老虎,就是喜歡小老虎,和誰送的沒有關系,和敘言更沒關系。”
段邃輕牽了下唇角,“嗯。”
“開心了嗎?”
段邃輕捏她的臉:“沒有不開心。”
“才不信。”她咕哝一句。
段邃輕笑了一聲,沒反駁。
“我有點困了。”她聲音輕下去。
“睡吧。”
陸斯陶放開他,翻了身側躺,阖上眼睛,不忘叮囑:“你不許走,等我睡着了。”
“好。”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睡吧。晚安。”
窗外雨聲沙沙,小夜燈微弱的光線靜靜流淌。
她睡得很快,握在他手上的力道松懈下來,呼吸逐漸平穩綿長。
昏暗光線勾勒出他側臉的線條,他低垂着眼,靜靜地看着她。
半晌,他擡手,指腹很輕地摸了摸她的臉頰,俯下身,在她額角吻了吻,又吻了吻,才輕輕起身,離開她的房間。
陸斯陶是真困了,本來都快陷入睡眠了,朦朦胧胧的只剩一絲意識,可在他吻自己第二下的時候,意識突然回籠了。
她沒睜眼,直到輕微的關門聲響起,她睫毛輕動了一下,還是沒睜眼,繼續醞釀睡意。
她心不在焉地想,趁她睡着才吻她額頭的那兩下,吻得好像真喜歡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