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水中月（十六）

水中月（十六）

翌日，烏雲蔽日。

折柳給言笑幫廚的時候，失神打碎了一瓶胡椒粉，忍不住捂着口鼻打了幾個噴嚏。

言笑“哦喲”了一聲，回頭看她，關切地問道：“咋回事？今天怎麽魂不守舍的？”

“有嗎？”折柳收拾着打碎的瓶子，一不小心又割傷了自己的手指，刺目的鮮血從指尖滾落，讓她眼皮狂跳了起來。

言笑忙放下炒好的菜，幾個箭步就走到了她身邊，扯着大嗓門就喊：“別動！你快起來，我來收拾！”

折柳無奈地站起身，剛想解釋就被言笑推上了樓梯：“你先回去歇着吧，今天沒啥客人，不用幫廚了。”

“好好好，我這就走。”折柳嘆了口氣，內心的不安卻叫嚣着占據了她的心田。

不對勁。

她說不出來哪裏有異常，卻覺得有一塊大石頭堵在自己心口，仿佛有大難臨頭，她卻想不起危機源自何處。

寒風四起，落葉飄飛。

陰暗的天色預兆着一場大雨。

折柳走到三樓的露臺上，手指顫抖着抓住欄杆，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壓下了心裏翻騰的恐慌，然後才輕聲道：“魈。”

“嗯。”低沉的聲音瞬間從她身後傳來。

她回過頭，卻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魈上仙也是眉頭緊鎖。

“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折柳咽了口口水，試探性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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魈剛想說什麽，北方的天空忽然劈下了一道閃電，轟鳴的雷聲如同上古魔神奧賽爾的咆哮。

他猛地握緊了雙拳，胳膊上青筋暴起，只道：“不好。”

折柳感覺心頭的那塊巨石砰然碎裂，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牽引着她前去。

“無妄坡。”她喃喃低語道。

正想離開的魈聽到這個地名時腳步忽然一頓，金眸裏顯出幾分淩厲：“你怎麽知道？”

折柳擡起頭，苦澀地扯了扯嘴角，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勞煩上仙帶我過去。”

無論是什麽異變，都和她脫不了幹系。

魈的風輪兩立速度很快，但二人到達時，無妄坡還是被濃霧籠罩了。

源源不斷的障氣從霧氣深處逸散而出。

鐘離抱臂站在霧氣邊緣，無形的玉璋暫時延緩了霧氣四散的速度。

“帝君。”魈颔首行禮。

鐘離轉過身來，點了點頭：“你們來了。”

他說的是“你們”而非“你”，看來是早就算到了她會跟着前來。

陰風一吹，折柳渾身冰冷，腳上的清心鈴瘋了一般狂響不止。

“這些……怨氣，”她手指顫抖着攥住了自己的袖口，問道，“是從哪裏散出來的？”

鐘離回答道：“無妄坡深處，出現了一座新的秘境，游蕩于此地的凡人魂魄皆被它吸引而去，但是那門非常人可開，反而向外輸送怨氣，近日璃月魔物的異常，也都源于此。”

折柳點了點頭，忽然撩起眼皮看了魈一眼，像是日暮之人最後不可說的眷戀，然後又迅速垂下眼睑，道：“此事可能與我有關，我有責任前去探查。”

“不行。”不待鐘離說什麽，魈就一口回絕了她的提議。

“此事已經超脫了人類可以把控的範疇，這也是，我的責任。”

清心鈴的聲音愈發響亮，霧氣居然自散形成了一條蜿蜒直向無妄坡深處的路。

鐘離嘆了口氣，石珀色的眼眸裏泛出些許無奈。

“事不宜遲。”折柳回避着魈的眼神，對鐘離說道，“早點解決就能少點風險。”

而這種種跡象，都在表明，此事非她不可。

魈右臂上的青紋隐隐發亮，眉頭緊皺，說道：“此程兇險，還望帝君準我一同前去。”

折柳愣了一下，下意識就想反駁：“我一個人就夠了。”

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置身于險境。

“你一個人？”魈氣急反笑，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濃重的情緒，冷然道，“是去送死嗎？”

鐘離被他們說得略感疲憊，仰頭看了看黑氣愈深的天，嘆息道：“此事尚未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随即化出兩顆天星遞給二人，道：“若至無可解決的地步，捏爆天星，我自有辦法收拾殘局。”

言語間已經默認了讓二人一同前去。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折柳也不好再争辯什麽，道過謝後就擡步走往迷霧中走去。

魈跟在她身後，留意着周遭的環境。

“我剛剛一時失言，對不住。”魈看着少女纖弱的背影，忽然道。

折柳腳步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頭也不回地說道：“沒關系，你也是好意。”

“你冷不冷……”

“你的業障……”

兩人的話驀然相撞，俱是一愣。

“沒有大礙。”魈右臂上的青紋已經不亮了，垂眸暗暗握了握拳頭，卻不料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的胸膛猛地撞上了她的後背。

折柳沒有站穩，眼看就要摔倒，被魈一把撈了回來。

魈扶穩她之後忙往後退了一步。

“到了。”折柳被他熾熱的體溫燒得臉紅，指了指眼前的秘境大門，強裝淡然地說道，“我們進去吧。”

魈點了點頭，和她一同推開了秘境的大門。

刺目的白光瞬間籠罩了他們，眩暈感和失重感接踵而來。

折柳下意識地抓住魈的手，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和他十指相扣。

前途未蔔，所有可望不可及的心思，所有念念不忘的心意，都化成了這徒勞的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