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見李醫生還有還嘴的意思，江存屈指叩了兩下門，徑直走進休息室。
晏陽這才轉過身，剛想打招呼，一擡手才想起來手裏還拎着袋子，匆匆換了一只手，“江醫生！”
一旁的女醫生瞪圓了眼，震驚地透過眼鏡看向晏陽，“搞了半天，你居然是來找江醫生的啊？”
晏陽幾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江存身上，聽見這話也只是下意識地點點頭。
江存三兩步就邁到晏陽身前，沒接晏陽遞來的袋子，而是沉着聲音對李醫生說道：“休息室是醫院安排的，要是不滿意，直接找醫院。”
李醫生何嘗不知道這些，純屬就是想背後議論江存，表情頓時有些尴尬。
江存也不廢話，說完後又掃了一眼晏陽，有些無奈地朝門口偏偏頭，語氣緩和幾分：“走了。”
晏陽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江存在跟他說話，連忙小跑兩步跟上去。
等兩人離開休息室，原本在休息的醫生也精神起來了。
江存是誰？工作狀态外一天說話不超過十句，每句不超過十個字，向來獨來獨往，臉黑得仿佛別人欠了他錢，就差沒把“莫挨老子”四個字寫在臉上的人。
“居然還有人給他送飯？”
“哎，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咱們小江作為醫院院草，追他的人多了去了。還是第一次有人能真的把飯送到他手上，而且這次江醫生都沒叫保安！”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為了給江醫生送東西跑進來，可哪次他不是冷冰冰地叫保安來把人帶出去的？奇了怪了，怎麽這次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看那小朋友好像挺小的，是不是弟弟啊？”
“也不太像啊……”
兩人離開休息室之後，晏陽見江存徑直往電梯間的方向走，才問：“江醫生，你不吃飯嗎？”
“吃，”江存在電梯前停住腳步，朝晏陽伸出一只手，“謝謝。”
晏陽乖乖把塑料袋遞過去，看見江存走進電梯，卻沒有繼續跟上去的意思。
謝謝說的也很勉強疏離，他大概是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吃飯吧？
電梯門要關上了，門口的晏陽還耷拉着頭，江存突然伸手擋住電梯，“不上？”
晏陽這才擡起頭，眼中藏着點驚喜，“我也可以去嗎？”
江存有些無奈，“不然你想去哪？”
晏陽這才邁進去，餘光瞄着江存，偷偷笑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對了江醫生，你有沒有去辦公室啊？”
看到我送你的花了嗎？
江存面露疑惑，“現在去。”
“啊……”晏陽下意識應聲後才覺得不對勁，“啊？現在去？”
“怎麽了？”
“不、不是，去辦公室吃飯會不會不太好啊！”
晏陽不是沒有當面送花的勇氣，只是覺得這些事情有點太突然了，他根本不知道江存見到“驚喜”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畢竟江存看上去冷冰冰的，萬一直接把他的花丢掉，那多沒面子啊……
“那去值班室。”江存面不改色，頗為淡定。
晏陽這才松了一口氣，随口問：“值班室是上次我借住的那裏嗎？”
“嗯。”
值班室裏還有微波爐，晏陽擔心江存吃飯被人盯着尴尬，便漫無目的地在值班室裏瞎晃。
牆上貼着值班表，一周江存要值三次夜班，還都是負責人，安排的白班時間也比別人要滿。
晏陽情不自禁地“哇”出聲，江存已經吃了一大半，擡頭掃他一眼。
“怪不得醫院給你配休息室和值班室呢，”晏陽小聲嘟囔，“這不是壓榨青年勞動力嗎？”
房間不算大，江存聽得一清二楚。
“江醫生，”晏陽自認為非常自然地過度話題，“你今年多大啦？”
江存放下筷子，“二十五。”
晏陽眼珠滴溜溜的轉，原來江存比他大了五歲多一點，也不是很多吧。
“那…你什麽時候來醫院工作的啊？”晏陽試探着問，見江存表情微變後連忙擺擺手，“不說也沒關系的，我就是好奇一下。”
“去年初正式入職。”
沒想到江存真的會回答，晏陽一愣，旋即指着那份值班表：“看吧看吧，我就說醫院壓榨青年勞動力，熬通宵危害多大啊，還是通宵。”
幸好江醫生發量還非常充足。
江存收拾好打包盒，不疾不徐地對晏陽說：“不是通宵，也有休息時間。”
晏陽想起他在這裏留宿的那一晚，睡得簡直像只死豬一樣，根本不知道江存有沒有來休息。
趁着江存不注意，晏陽飛快地拍了一張值班表，煞有介事地輕輕嗓子：“那江醫生，你趕緊給我打疫苗吧，打完趕緊去休息！”
說完義憤填膺地撩起袖子，伸到江存面前。江存看到他打針的地方還有些許泛青，還沒幹什麽呢，眼睛就先閉得死死的。
江存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越發無奈。
這個點要麽在忙要麽在休息，全醫院上下都找不出幾個能給沒預約的晏陽打疫苗的，除了江存。
孫寧寧倒是有空，拿着全套東西進來後，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去，發覺自己好像不應該存在，放下東西就準備走。
“孫護士。”江存叫住她。
晏陽和孫寧寧都是一愣，晏陽還以為江存又要讓孫寧寧給他打，不免有些失落。
可江存卻示意晏陽坐下，指了指他左臂上的淤青：“你轉正這麽久，給病人打針還會留青？”
孫寧寧一驚，低頭看晏陽白白淨淨的胳膊，那一小塊淤青格外明顯，“這都第幾天了，怎麽還青啊？疼不疼？”
晏陽下意識點頭，又趕緊搖頭，“不是很疼。”
“江醫生，那天打針的時候他稍微動了兩下，所以才會這樣的……”
江存板起臉來的壓迫感十足，晏陽甚至都不敢大聲呼吸，只是眨巴着眼睛，回想當時的場景。
他當時是動了來着，貌似一把抓住了江存，借着疼使勁委屈。
“江醫生，”晏陽主動開口，“沒事的，是我當時太慫縮了一下，不怪她。”
江存這才朝孫寧寧揚揚下巴，示意她先離開。
值班室裏只剩下兩人，晏陽大氣不敢喘，直到聽見江存撕包裝的聲音，晏陽才猛地回過神，“江醫生，你給我打啊？”
“嗯，”江存面色如常，“另一邊。”
“右邊啊？”晏陽猶豫着問：“會不會影響寫字啊？”
“不會，不疼。”
有江存這四個字，晏陽頓時放下心來，老老實實地撩起袖子。
“怕就別看。”江存說道，手上的動作很輕，“右手握拳。”
有了第一針，晏陽的第二針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依舊是屏息凝神，聽見這話也只是用鼻音應了一聲。
晏陽兩只手都緊緊攥着，讓江存想起第一針晏陽抓他的時候，這麽一對比顯然已經收斂很多了。
作為外科醫生，江存的手非常穩，幾乎不到半分鐘就抽出針，“好了。”
晏陽這才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江存骨節分明的手指，然後才是那根抵着胳膊的棉簽，“我自己來吧，謝謝江醫生。”
“不客氣。”
打完針，晏陽也不想耽誤江存休息的時間，就這麽壓着棉簽起身，“那我就先走啦江醫生，你好好休息。”
江存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晏陽走到門口才發現自己不知道用什麽姿勢開門，正別扭着，身後突然伸出一只手，替他開了門。
“24小時傷口不要沾水，不要飲酒，注意飲食。”
這聲音幾乎貼着他後腦勺，晏陽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好、好的。”
剛邁出去兩步，晏陽又回過頭，“江醫生，那下一針……”
“第七天。”
晏陽掐指一算，還有好長時間。
不過他并沒有表露出失落，只是繼續問：“下一針還能找你嗎？”
江存從白大褂的兜裏摸出手機，意思是再聯系。
晏陽朝江存笑笑，想揮手，又發現姿勢不對勁，只能說：“那，江醫生再見。”
“嗯。”
晏陽心如擂鼓，走到醫院門口才終于松了口氣。
取下棉簽，上面只有一點點血跡，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來。
江醫生的手真的很穩，隔着醫用手套也能感覺到他的溫度。
每見一次，晏陽就更确定一點。
不是見色起意，也不是一時興起。
他是真的很喜歡江醫生，說不上來理由。
另一頭。
江存其實不喜歡睡覺，因為睡不踏實，還總是做夢。
可奇怪的是，晏陽走後，江存坐到沙發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被叫醒前，江存還記得那張有酒窩的笑臉。
“江醫生！病人情況突然惡化，需要搶救！”
晏陽下午三點半還有一堂課，便早早地回到學校，随便找了一間空教室等。
江存三點鐘開始做手術，晏陽一百度，都說手術平均兩個小時左右。
手術結束，江醫生應該能看到他的花了吧？
可晏陽一直等到六點，也沒有等到江存的任何消息。
孫寧寧好像也很忙，幾個小時前回複晏陽去做手術之後便沒了下文。
以江醫生的性格，不會真的把花丢掉吧？
晏陽合上電腦，看向窗外。
喜歡，原來是這樣一件患得患失的感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