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四小姐才出了小月,成日恹恹的。
四姑爺正犯愁呢,和家便派人去接了,說是讓四小姐回家住一陣子,與四太太作伴。
四小姐聽了,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半晌才微微颔首。
四姑爺喜出望外,吩咐管家将四小姐應用之物準備齊全,還派了兩個婆子兩個丫鬟貼身伺候。
四小姐出閣前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婚後日子過得蜜裏調油,若非突遭亟變……
這事不能想,一想便是鑽心的疼。
正如和老爺所言,四小姐是個心思純淨的人,香橼想,這倒與她的父母截然不同。
這份純淨,香橼愛極了,也羨極了。
她漂萍般過了二十年,從未體會過被人捧在掌心的滋味,她必須處處小心,也必須處處不經意,小心方能護得自己周全,不經意才不會失望受傷。
香橼的肚子一日大似一日,四小姐也從“小住”變成了“長住”——婆家差人來送口信,說少爺納妾,恐人多鬧騰攪擾少奶奶,少奶奶在娘家多住些時日也無妨。
當晚,四小姐一人喝幹了兩瓶紅酒,醉醺醺地說了好些個“胡話”。
當晚,香橼從旁陪着,愈發看透了男女情愛。
當晚,毫無預兆的,和思遠回來了。
準确地說,是和思遠帶着朋友回上和村“避難”——他們跟着幾個同是留洋歸來的知識分子幹革命,傳播什麽主義。
香橼沒大聽懂,只覺得他說得很好,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雙眼放光,他口中的那個世界是她所不敢想象的。
帶回的朋友叫許的盧,是和思遠早年在不列颠的同窗,也是和思遠逃家那晚在牆外的“接應”。
隊伍在河清縣這一帶遭遇伏擊,被沖散了,許的盧受了傷,他們便落了單。
香橼明白,若非走投無路,和思遠是不遠踏進和家半步的。
這一點,被和思遠得知兄長已離家月餘時那流于形色的喜悅有力證實。
和思遠覺得,這座一直以來泛着腐朽黴氣的老宅,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和思遠還覺得,眼前這個向來溫柔如水的女子,似乎也有些不一樣了。
她仍是微垂着眼,仍是盡量避開與他直視,仍是在舉止間恪守着禮數,卻不再局促不安、小心翼翼。
香橼張羅着安頓了客人,又吩咐人給他們做了夜宵,熱粥小菜,還燙了一壺陳釀花雕。
忙過這些,香橼便去照看四小姐了。
許的盧半倚在床邊,有些艱難地喝着粥,他傷在左肩胛,離心髒不足三寸。
氤氲的酒香催人欲醉,令許的盧饞涎四溢。他向和思遠讨酒,卻被拒絕,他向來不拘小節,和思遠卻替他嚴遵醫囑。
許的盧百無聊賴地仰躺在被垛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和思遠閑聊。
“思遠,你家果真是大戶景象。”
“你祖上是戶部尚書,遠不是我家這種鄉裏富戶可比的,你可別拿我打趣了。”
許的盧嗤笑道:“英雄不問出處,王侯寧有種乎?你知我志不在此。”
和思遠道:“彼此彼此。”
許的盧話鋒一轉,問:“如今持家的是你大嫂?年紀倒輕。”
和思遠答:“她叫香橼,是我大哥的四姨太,原不該主事的,我離家這些時日,家裏變故頗多,我一時也弄不大明白。”
許的盧點點頭,靜了片刻方又問:“思遠,你喜歡她?”
和思遠倒酒的手一滞,竟無言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