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許的盧是個奇怪而有趣的人。

香橼覺得他奇怪,因為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總是帶着莫名的玩味;四小姐覺得他有趣,他說得一口流利的洋文,會唱西洋歌,會一種叫做“梵婀玲”的樂器,他還會講故事,用一種叫作“話劇”的方式。

雖然小叔也會說洋文唱洋歌,但四小姐就是覺得,許的盧不一樣,許的盧會發光。

久而久之,四小姐開始讀他們帶來的書,聽他們講“主義”,把實現他們描繪的那個男女平等互敬、百姓安定富足的世界也納入了自己的夢。

起初是四小姐跟着許的盧學洋文,和家的女兒都粗粗念過些書,四小姐天資聰慧,此時又肯用心,是以學業突飛猛進。

沒過多久,許的盧授意,四小姐軟磨硬泡,把生生把香橼也拖了進來,老師也從一人增作兩人,跟和思遠說“教學相長”,學識要溫故而知新,總埋在肚子裏會放壞的。

和思遠清楚許的盧的用意,他們是一同經過生死的兄弟,許的盧是為他好。

可他的心意,他自己都不完全了解。

他是見過些世面的,少年留洋,意氣正盛,他不是古板書生,同學派對、歡場應酬,異香奇豔、豐乳肥臀,他曾自诩是浪蕩紳士,是這時局和心底那一點不滅的大義之氣讓他自願許身革命的。

一身既許,萬死不辭。他是想過要做個玄奘式的人物的。

可偏偏遇到了香橼。

與花花豔色不同,香橼是極素的,素如清水,素如白絹,素如清風,徐徐而來,默默而去。

和思遠覺得,他握不住這縷清風。

但他願意送她走得更遠,因他私心以為,她不該被囿于這四方院牆之內,她才二十歲,心思靈透、目光純然,不該在這污濁腌臜的泥淖中愈陷愈深。

于是他暫時放下自己糾結不清的心緒,欣然接受了許的盧的邀約,加入了“五人講習團”——他們把香橼腹中胎兒也算了進來,許的盧說,這叫“胎教”。

他們一同讀書習字,一同談論“主義”,也一同野餐放風筝,仿若真正的少年同窗,桂花載酒,走馬從容。

多年後,香橼回憶起往事,這一年的春夏仍是晴天朗日的。

從陌生到熟悉,從無所适從到游刃有餘,從大略識得幾個字到能翻着詩經楚辭給孩子想名字,能親筆給和致遠寫信,香橼用了七個月。

臨産前的那封信,是她執筆的第三封。

三封信,仍沒能喚回和致遠。

香橼在産床上疼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殘存的一點意念還牽萦在和致遠身上——

他會回來的吧?

他得抱抱孩子啊……

他怎麽忍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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