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一向披荊斬棘、手段狠辣的和總兵,卻在家事上遭人掣肘,這是誰也不曾料到的。
革命星火勢如燎原,和致遠才明白,人外有人。
當孫大帥差人來調和的時候,和致遠不得不摧眉折腰。
下午來客只說了幾句話——讓和總兵不要為私情誤大事。說女人家的争執不必當真。又說孫大帥認為和總兵胸有大志,往後定當多加提攜。
半句未提蔣思娴,卻句句都是蔣思娴。
小紅敲門,說夫人在玉松少爺房裏歇息了,讓給老爺送安神茶來。
自上次受傷,香橼便日日為他煮安神茶,即使近幾日也未斷過。
她怨着他,卻又念着他。
和致遠覺得心口悶疼。
推開門,和致遠說:“放在床頭櫃上吧,我出去一趟。”
小紅不敢多問,只應聲照做。
和致遠開車到總兵府,徑直走下地牢,在拐角處一間隐蔽的牢房門口,停住腳步。
不同于其他一覽無餘的牢房,這一間裝的是鐵門,獄長打開門,識相地退了下去。
和致遠緩步走進去,反手關上牢門。
裏面也別有洞天——瓷磚貼牆,大理石鋪地,彈簧床墊,絲絨床品,茶幾上放着精致的英式茶具,花磚玻璃門後是西式裝潢的盥洗間。
蔣思娴正坐在唱片機旁的藤編搖椅上閉目養神,巨大的白色貂絨軟墊和小巧的白色羽毛折扇中間,嵌着她被桃紅色旗袍勾勒得窈窕有致的身形。
唱片機裏放的是《G小調第四十號交響曲》。
“老爺,您的兵下手真狠,我斷了的肋骨還沒長好呢,就不起來給您行禮了。”蔣思娴幽幽開口,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你不該對孩子動手。”和致遠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怒火如狂瀾,但他只能将它壓制,反噬自己。
“不該做的,就不能做嗎?”蔣思娴輕笑,“老爺,您攻城略地的時候,可有想過‘該不該’啊?”
“你——”和致遠氣極,一口氣沖上心口,噎得他說不出話來。
“我怎麽呢?我只不過給了吳嫂一盒針,是讓她做針線用的,誰知她壞爛了肚腸,做出這等事來,還想嫁禍于我!如今吳嫂被你打死了,唉,死無對證了呀。”
“你……”和致遠緩過一口氣來,“香橼不曾害你……”
蔣思娴猛地睜開眼,擡手關上唱片機,在陡然的安靜裏,聲如鬼魅,“她是什麽出身?也妄想爬到我頭上來?!和致遠你搞搞清楚!是誰跟小叔子不清不楚?是誰跟革命黨牽牽連連?好像不是我吧?不是我吧!”
她倏然起身,幾步逼近,“和致遠,她的所作所為若是傳揚出去,你還有臉當這個總兵?!你還有臉面對你手下的幾萬號人?!和致遠,我是出身煙柳,可當初是你三書六聘把我娶進門的!你圖什麽?還不是圖我和孫大帥、閻大帥相熟?後來莫名其妙來了那麽一個村婦,你就棄我于不顧了……和致遠,我勸你清醒一點,如今應該是你攀附我而非我攀附你!你好好想想,為了那樣一個賤人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