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所以，這家夥究竟怎麽回事？
尤瑞艾莉恨恨地磨了磨牙：“你早看出來了？”
阿周那搖了搖頭，他也才被藤丸立香召喚出來半個月，這點時間，頂多也只是熟悉了迦勒底的幾個主要成員而已，對于尤瑞艾莉這種大家都繞着走的大小姐，他僅僅只是有所耳聞，遠遠不到熟悉的程度。
他只是覺得奇怪——
據說，這次是尤瑞艾莉主動提出進入特異點，所以，無論遭遇了什麽，這位大小姐應當都有所準備才是。但她一路上都在催促藤丸立香快點走，她忍受不了——現在看來，她是畏懼，如果隊伍停留太久，也許會發現蹊跷才對。
阿周那重新将藍孔雀的箭矢搭在弦上，淩冽的箭尖對準尤瑞艾莉的面孔：“你究竟藏着什麽險惡用心？”
尤瑞艾莉吐槽說：“我明明還什麽都沒做呢！”
“……魔神柱的幫手，或者，間諜？”
這句猜測一出，尤瑞艾莉更生氣了。她已經對阿周那使用了女神的魅力，按理說，只要是男性，基本上都會被她的魅力所迷惑，但阿周那就好像沒看到一樣。
他真的是Archer嗎？
他壓根就是個瞎子吧——！
她暴躁地搖搖頭：“不要再瞎想了，我之所以沒告訴小立香，只是……只是，這只是戈爾貢三姐妹的家務事而已！我才不會傷害立香呢，只是，這些事情，不要讓立香插手會更好。”
“……我持懷疑态度。”
“喂！”
阿周那收起弓箭，他心底浮現一股自己也難以解釋的失落。他低垂眉目：“畢竟，你這麽弱，就算不是英靈，哪怕是個強點的魔獸都能秒殺你，脫離隊伍是絕對的不自量力，缺乏逼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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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瑞艾莉：“……”
尤瑞艾莉：“………………”
好氣哦。
真不能用小箭箭射爆他的腦殼？
答案是，顯然不能。
尤瑞艾莉确實打不過阿周那。
“同樣，所謂的‘家務事’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更适合你單獨處理的話也沒有任何驗證。我個人傾向于……你是急着去銷毀什麽證據的？”
“……”
“是嗎？”
尤瑞艾莉緊緊閉着嘴。
她拒絕再給阿周那提供任何信息。
但阿周那也不在意，他原本只是想出門散散心，讓夜晚的涼風吹散自己內心深處那難言的躁動。尤瑞艾莉的反應很好的愉悅了他，以至于他已經不介意這小小的對抗，只是說：“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自己去尋找線索了。”
尤瑞艾莉對她翻了一個白眼。
雖然有這位美麗的女神的刻意隐瞞，但這一路上，無論是藤丸立香，還是埃爾梅羅二世都沒什麽特殊反應，代表這其中确實存在什麽——只有尤瑞艾莉知曉的隐秘。
但阿周那不在乎。
他對自己的運氣有着絕對的信任。
或者說，能一出門就剛好逮到尤瑞艾莉，這不就是他運氣的體現嗎？
這樣想着，阿周那蹲下身體，借着月光，辨認着尤瑞艾莉留下的痕跡：“你應該是從二樓的窗戶跳下來，但就算提前踩點，想要繞過埃爾梅羅二世的警戒也不容……排除掉所有不可能，那麽，你想去的方向，應該是這裏？”
阿周那試圖從尤瑞艾莉的表情裏尋找更多信息。
但這一招，在對方已經有了戒心的前提下，并不好用。尤瑞艾莉死死抿着雙唇，就像兩片緊閉的蚌殼。阿周那并未感覺到失落，他對自己的推斷有80%……不，99%的自信心。
無論尤瑞艾莉想隐瞞的是什麽。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周那在月光的照耀下，很快确認了前進的方向，他也沒繼續鉗制尤瑞艾莉，只是如一只獵食者，眨眼間就沖進了樹林裏。
随着一聲樹葉晃動的聲響，阿周那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了。
原地，尤瑞艾莉恨恨地跺腳。
就算阿周那的敏捷只有B，在衆多吃敏捷這口飯的Archer裏，實屬可憐，但架不住尤瑞艾莉的數值更可憐，只有區區的C，而這已經是她一系列數值裏比較好的一項了。
追，是不可能追得上的。
就算是追上了，也只不過是給那家夥指明前進的道路而已。
尤瑞艾莉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阿周那消失的方向，果斷轉頭，往房子的方向走去。她要告狀，哼哼，正面手段比不過阿周那，她不信背後告小狀還比不過對方！
*
*
夜色清涼如水。
阿周那快速穿梭在樹叢之間，迎面而來的枝葉仿佛有眼睛般，在即将撞上阿周那的瞬間，兩者又相互擦肩而過。這裏是叢林——
叢林是阿周那的主場。
就和赫拉克勒斯踏上希臘的土地後，會自動獲得知名度的加成，而阿周那走進叢林之後，也自然會變得更強大，這和知名度無關，純粹只是他在山林中生活了太久，足夠熟悉環境而已。
還好，還好。
忍住了。
阿周那不敢承認的是，當尤瑞艾莉向他翻白眼的瞬間，他差點一箭就直接插爆了同伴的腦袋。縱然心裏明白，尤瑞艾莉沒必要在這些事情上欺騙自己，但阿周那心裏始終蠢蠢欲動。
——殺了她。
——都是騙子！
——這個世界上全部都是以血緣，以親情，以友誼，以正義之名欺騙他的混賬家夥，将自己當做好用的武器愚弄的混賬，殺了他們，讓他們的鮮血……
那一瞬間，阿周那其實比尤瑞艾莉更不敢動。
直到沖進樹林裏，跑到了難以返回的遠處，阿周那才完全釋放自己內心的黑暗，他半跪在泥土上，任由肮髒的淤泥弄髒潔白的衣擺，他捂着臉，無須鏡子，他也知道自己露出的半張臉的表情有多猙獰。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一開始還算克制，但到了後面，笑聲越來越猖狂，越來越放肆，絲毫不在掩飾藏匿其中的詭秘叵測的惡意，甚至，到了最後，阿周那呼吸都變得不太順暢，笑聲斷斷續續，仿佛受傷野獸的哀嚎。
一只碧綠的毒蛇吐着蛇芯，悄無聲息地從背後接近了阿周那。
但還沒等這位出色的獵手行動，一根閃着寒光的箭矢就從天而降，直接穿透了這條蛇的頭顱，将其釘死在樹幹上，蛇魔無力地扭動片刻，最後喪失反抗能力，徹底垂落成一條直線。
這好像是一個信號。
阿周那手腳并用地從地面上爬起來，他額頭上淩亂的黑發徹底擋住了兩只眼睛，他從箭盒裏一口氣抽出了十幾支箭矢，如捧着花團般，全部搭在了弓弦之上。
黑暗無聲無息地蔓延。
阿周那聽見心底的那個聲音的瘋狂大笑，但沒關系，現在沒有認識阿周那的人，也沒有禦主，在這個瞬間，他可以不用做“天授的英雄阿周那”。
他可以……
做……
做什麽呢？
阿周那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什麽，他的身體已經跟早比思維做出了反應。他松開手，數十根箭矢瞬間脫離弓弦，如落雨般，頃刻間就穿透了附近隐藏着的魔物頭顱。
大多數魔物，甚至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立刻斃命。
極少數反應靈敏的，倒是避開了這致命一擊，但它們的下場依然說不上好，被阿周那踩中尾巴，弓掃過，細細的弓弦立刻就割開了它們的喉嚨。
四下裏，一片血污。
唯獨只有阿周那的喘息聲非常清晰。
他閉目養神片刻，被尤瑞艾莉激起來的那股殺意才緩慢地平息下去。但日日夜夜和其相處的阿周那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暫時飽食的餍足。
等到下一次，這份黑暗只會更貪婪、更恐怖的卷土重來。
阿周那知道自己心底破了一個大洞。
但他卻想不起來，似乎也極力避免着自己回想起來，這份心中的黑暗究竟是從何而來。
他撿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箭矢，看着死去的魔物的屍體，如同被消除的數據般緩緩消失，就連他衣擺上沾染的血跡，也随之消失不見。
這個特異點确實很奇怪。
阿周那跳到樹梢上，辨認了一下方向，很快，他就在不遠處的山壁上發現了一處洞穴，洞穴門口用灌木叢遮掩的，但這無法欺騙到對山林極為熟悉的阿周那。
這裏就是尤瑞艾莉努力掩飾的地點嗎？
阿周那進入靈體化，如一道青煙般潛入了洞穴裏。首先，他看到了大量的魔物屍體——和外面那些死亡後消失的魔物不同，這些魔物的屍體都被放置在一個個透明的玻璃容器裏，時沉時浮。
阿周那不是魔術師。
他記下了這些裝置的造型和上面镌刻的文字後，繞開這些設施，往洞穴更深處走去。
冷飕飕的風從洞穴深處吹出來。
隐隐約約，甚至連阿周那自己都無法肯定，那究竟是不是自己心底的聲音又出現了新的變異。他似乎聽到了陰恻恻的笑聲——
又尖又細。
如怨如訴。
但等着阿周那屏息去聽時，那笑聲又消失了。
他的腳踩在了洞穴的最深處的堅實土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