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黑先生?”

“好像是阿周那先生自己對他第二人格的稱呼,不過,被稱為奎師那似乎也可以。”藤丸立香歪了歪頭,解釋說,在惡補過印度神話後,他知道奎師那是黑天神的轉世,也是阿周那生前的好朋友。

将厭惡的第二人格以過往的朋友名字來稱呼,這到底該說是愛的深沉,還是恨得深沉呢?

藤丸立香沒有經歷過這麽激烈的情緒,自然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他清了清喉嚨:”我對黑先生的看法就是……咳,所謂精神類疾病,大多多數患者飽受內心沖突煎熬,長期處于孤獨、失望、恐懼、被敵視等負面情緒中,将安全視為第一需求,為了獲得安全感。”

埃爾梅羅二世皺了皺眉頭。

但他沒說什麽,只是繼續聽藤丸立香訴說。青年的聲音裏有着不可思議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唔,我記得,在我來迦勒底之前,我看過一個新聞,有個小女孩長期受到父親的虐待,于是她分裂出了四十六個人格來保護自己,最後成功地将父親送進了監獄裏。”

“……”

“所以,我們面對精神類疾病的時候,不應該歧視他們,而是應該尋求正确的幫助他們的辦法。”

話說完了。

藤丸立香做出總結:”埃爾梅羅二世老師,這就是我的看法。”

埃爾梅羅二世意味深長地沖他一笑:”……确實,還是看了一點心理研究相關的書,課本背得挺好。”

“不敢自傲,都是老師教的好。”

“這不是我的研究專業,在心理學這方面,我也确實沒什麽見底,是你自己主動願意補習。”

“那也是老師指導有方。”

埃爾梅羅二世忽然咳嗽一聲,打斷了之前其樂融融的氛圍,他板起臉:”立香君,你認為,我問你這個問題,是為了考驗你心理學的成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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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丸立香表情一僵。

“你在意識到,Archer阿周那确實存在雙重人格後,有沒有做什麽其他準備,比如說,如何了解他目前的精神狀态,确保他的穩定性,以及,在他失控後,如何補救的備用選項?”

啊這。

藤丸立香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所以,你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想嗎?”

呃,這竟然屬于需要他思考的範疇嗎?藤丸立香剛想這麽回答,但直覺告訴他,如果自己真這樣做了,大概會死得很慘。

藤丸立香絞盡腦汁地找借口:”……呃,這個,嘛,我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想過?”

“想過的結果就這樣?”

“可是,”藤丸立香抗議說,”在迦勒底裏,喜怒無常而且随時有可能搞事的英靈,阿周那先生根本排不上號啊——”

“……”

“……”

無、無法反駁。

藤丸立香言之鑿鑿:”我們迦勒底的從者們,自己折騰出來的各種奇怪的情況,難道不必所謂的燃燒人理的魔神柱的次數更多嗎——!”

有那麽一瞬間,埃爾梅羅二世的表情凝固了。

藤丸立香能猜得到,他作為極少數的”正常從者”,不知道給迦勒底的那群形形色色奇形怪狀(?)的惡屬性從者們,擦過多少次屁股了。他咳嗽一聲,将話題主動權搶回來:”埃爾梅羅老師,您是怎麽了解一個人的呢?”

“看看他做過什麽。”

藤丸立香點點頭:”是啊,如果想對一個人蓋棺定論,則要看他一生做了什麽事情。雖然迦勒底裏的英靈們可能和史書記載的模樣有些差別,但是,我一直相信一個事實——”

“一個人可能會僞裝一時,但他不可能僞裝一輩子。”

埃爾梅羅二世忽然猜到了藤丸立香想說的話,下意識地凝視對方的臉。

藤丸立香立刻回了一份甜甜的微笑。

“阿周那先生曾經留下過高潔的英雄傳說,縱然他暫時遇到了迷茫困惑,他也一定會回到這自己真正的道路上來。”

“……”

“——他早已用一生,來回答’我是什麽樣的人’這一問題了,無論是創造還是毀滅,無論是高潔還是卑鄙,他早就用一生做了回答了。”

“……”

“我相信他,正如我相信迦勒底裏的每一位英靈,正因為大家不斷地創造不可思議的奇跡,我才能活下來,我才能闖過五個特異點,我才能現在站在這裏,和埃爾梅羅老師讨論這個問題——”

“但怎麽說呢,我見識過太多奇跡,所以,也會一直相信創造奇跡的人。”

“創造奇跡的人?”

埃爾梅羅二世語氣古怪地反問:“你是這麽看待從者的嗎?”

“是啊,從一個個絕不可能的絕境裏,創造奇跡的人,你們留下了無數令人遐思的傳說。而這,就是英雄——就是英靈。”

說到這裏,藤丸立香停頓了一下:“我這個回答,能算過關嗎?”

“這不是考核。”

“嗯。”

“我只是單純想了解禦主的想法而已……如果你非想聽我的看法,只能說,稍微欣慰,這段時間,立香君不算是毫無成長。”

“就連成長的評價都出來了,這還不算考核嗎?”

“不算。”

埃爾梅羅二世擡眼看了他一眼,神色似笑非笑,像是在說,你小子還差得遠呢:“就算我給你打個零分,難道還能讓你不畢業,不去挑戰後面的特異點嗎?——我也只是希望,你能成熟點,能少經歷一些磨難,一些傷痛,過得更随心順利罷了。”

“我會的。”

“呵。”

“畢竟,我身邊有埃爾梅羅老師這麽愛操心的老師,作為學生,肯定要比其他人更順利才對。”

藤丸立香露出燦爛的笑容:“能召喚到、能認識埃爾梅羅老師,真的是超幸運的事情啊!”

“……”

“……”

埃爾梅羅二世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坐在餐桌另一邊吃飯的瑪修,就未免感覺到有點食不知味了:“……前輩又開始了。”

“吼——”

“某種意義上,根本就不存在前輩攻略不下來的傲嬌角色吧。”

“吼吼吼——”

埃爾梅羅二世嘴角顫抖了一瞬,他扭過頭,提醒瑪修:“我聽力還沒有那麽差,你剛剛說的話,我可都聽到了。當着別人的面說別人的壞話,這行為……”

瑪修一臉疑惑:“傲嬌不是誇獎嗎?”

“誰說的?”

“前輩說的。他說傲嬌的貞德小姐姐好可愛,完全是他喜歡的類型呢。無論聽到她說什麽發脾氣的話,都生氣不起來。”瑪修猶豫地問,“難道不是這樣嗎?”

“……”

“咳咳咳咳……”

藤丸立香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埃爾梅羅二世無言以對,他覺得自己應該糾正,但偏偏又覺得這個邏輯似乎無懈可擊。他只好吐槽:“我怎麽就和傲嬌扯上邊了?”

瑪修哦了一聲:“不,傲嬌指的是阿周那先生,和埃爾梅羅二世先生沒關系,而且,我也沒有當着面,阿周那先生現在不在附近呢。”

“……”

有時候,埃爾梅羅二世也不太明白,藤丸立香和瑪修之間,究竟誰的教育問題更嚴峻。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好吧,既然如此,我們來繼續聊一下,關于這個特異點的攻略……”

*

*

幻境消失了。

世界忽然變得很安靜。

阿周那低着頭,抵在身下少女的腹部,整張弓插在泥頭裏,由焚天打造的神弓甘狄拔靜靜地矗立在少女的脖頸旁,削掉了對方一半白發。

太陽升起來了。

在漆黑的世界的邊緣,山巒的邊緣宛如擦過金紅色的顏料般,忽然升騰起璀璨的光輝,這光輝如劍般,眨眼間就劈開了沉沉的黑暗,整個世界被籠罩在一片柔和微潤的明光中。

阿周那閉上了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噗通,噗通……”

這是少女的胸膛的心跳聲。

阿周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最後一瞬間,松開了手,最終,失去控制的甘狄拔從少女的肩膀旁劃過,割開了她肩膀處的衣服,割斷了她的半截白發,留下一道鮮紅的擦傷。

但她活下來了。

阿周那只是打暈了她。

——沒辦法,這家夥真的太吵,吵到費解。

格萊埃還活着。

可是,為什麽留她一命,卻讓阿周那感到費解。誠然,理由有許許多多現成的借口。

諸如,禦主不希望他會屈服于“黑”。

諸如,格萊埃的身份奇怪,現在殺死她反而是損失很多線索。

再諸如……

高潔的英雄是不會這般……

阿周那定了定神,将這種奇怪的想法從腦海裏扔出去。他從地上爬起來,将散落在地的箭矢回收進箭盒,清理戰場。格萊埃攜帶的行李徹底被炸得粉碎。同樣,洞穴也被毀掉了。

阿周那幫她止了血。

她空蕩蕩的眼眶看起來實在是滲人,阿周那想了想,将那顆黃金色的寶石放在她眼眶處,那寶珠自動融進了對方的眼睛裏。

阿周那做這件事,自然也有他的考量。

雖然,他自己還很費解,明明有那麽多非殺對方不可的理由,可最終還是放過對方一馬,甚至,就連以往經常在內心深處騷擾自己的“黑”都忽然變得很安靜,安靜到幾乎消失。

但既然已經繞過對方一命,那麽,對待她的态度,自然就不應該和之前一樣。同樣,格萊埃既然連寶具自爆這樣的手段都用出來,但那顆黃金眼珠依然沒有使用過,這證明,要麽,這個寶具有着非常嚴苛的使用前提,要麽,這壓根就不是攻擊類的法寶。

說到底就是——

格萊埃太弱了。

就算是阿周那讓她一只手,這個小家夥恐怕也撲騰不出什麽動靜來。

但以防萬一,阿周那還是熟練地綁住了對方的手腳,将其像是麻袋般的背在背上。多了一個戰利品,回去的路自然就不如前來時那麽順暢,又過了兩三個小時,還在趕路的阿周那,忽然收到了藤丸立香的通訊。

“謝天謝地,終于充滿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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