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好。”

藤丸立香和阿周那擦肩而過。

阿周那忍不住回頭,用另一只沒有被遮擋住的眼睛凝視藤丸立香的背影,片刻後,他平靜地收回視線,面對來勢洶洶的黑泥之海。

“射殺百頭!”

“破壞神之手影——”

“呼呼,醫生,還有多久才能到達最近的靈脈?”藤丸立香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他只是普通人,已經出現了體力不濟的情況。旁邊,為了給禦主減輕壓力,埃爾梅羅二世幫忙攙扶住瑪修,但即便如此,一行人的速度也明顯慢下來。

“快了!快了!”

“還差六百多米就能夠到達靈脈了。”

Dr.羅曼的聲音比藤丸立香更慌張,他還聽見,醫生将咖啡杯打翻的聲音:“靈子傳送已經準備完畢,只要你們到達靈脈後,立刻就能返回迦勒底!”

“……”

“加油啊,立香君。”

“我……”

就在這個瞬間,那黑泥仿佛長了眼睛般,窺探到藤丸立香就是他們一行人裏的最大弱點,趁着所有人和迦勒底聊天走神的瞬間,黑泥忽然卷起一朵浪花,纏住了藤丸立香的手腕,硬生生地要将他拖進黑泥之海裏。

“前輩——”

“立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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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主!”

下一秒,所有人就看見,白發的阿周那不知道從哪裏沖出來,用甘狄拔的弓弦切斷了黑泥化作的繩索。黑泥當然不甘心到“嘴”的鴨子就這麽飛了,又飛旋出幾道繩索,盡數被孔雀藍的箭矢擊潰。

“阿周那先生……”

阿周那扶着藤丸立香的肩,落到地面上。其他幾位從者也圍上來。埃爾梅羅二世率先檢查,只見,藤丸立香在被黑泥觸碰過的手腕上,顯現過被火燎過的深黑色的傷疤:“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

藤丸立香愣了一下,“我沒什麽感覺。”

——怎麽會沒什麽感覺呢?

但藤丸立香站起來,将袖子撸下來,擋住疤痕:“先回迦勒底,無論有什麽問題,回迦勒底之後再說!”

這是正确的判斷。

埃爾梅羅二世瞥了一眼白發且姿勢怪異的阿周那,心想,如果不是情況緊急,他倒是真的要好好研究下,阿周那身上究竟出現了什麽變故。但如今也确實是事态緊張——凡事都應以返回迦勒底優先。

最後的一百多米沖刺,沒再出現任何意外。

靈子轉移的光輝出現,整個特異點的景象變得模糊朦胧。阿周那是最後一個踏入傳送陣的,他忍不住回望一眼,恍惚間,他似乎在黑泥裏看到一個矮小的人影,對方擡起厚厚的三角帽,露出纏着繃帶的臉,用空洞無物的眼眶看着自己。

格萊埃。

白發少女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

*

迦勒底。

最先被掏出靈子傳送匡體的是瑪修·基列萊特,那位堅強的亞從者在傳送中途就已經陷入昏迷,許多醫護人員沖進來,七手八腳地将對方擡上擔架。

埃爾梅羅二世看着瑪修被送進急救室。

嗯。

其實也猜得到。

産品被設計的“使用年限”快到了,總容易出現這樣或者那樣的故障,因為設計師一開始就沒考慮過讓她被“使用”更長的時間。但是,将活生生的人……

算了。

該操心的事,自然有該操心人的人。

埃爾梅羅二世忽然又想抽根煙,他轉過頭,看見正在脫離靈子匡體的阿周那,表情微妙地問:“Archer,你這頭白發究竟是怎麽回事?”

阿周那躲開了埃爾梅羅二世審視的目光。

“你一直用手遮擋着臉,是想擋住什麽?”

“……”

埃爾梅羅二世的兩句質問,将許多人和從者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阿周那見到已經無法躲避,只好将手放下來,那瞬間,只是好奇地瞥一眼的Dr.羅曼都被吓到了:“阿周那先生,你的臉怎麽了?”

“嗯,裂開了。”

“不要這麽輕描淡寫的回答啊!”

正如阿周那回答,他原本光潔的臉頰,從額頭,貫穿眼睛,一直延展到下颚,竟然裂開了一道非常森然恐怖的裂紋。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也消失不見。乍一眼看過去,就好像是有人強行要奪走他的眼睛,甚至将半個頭都掰出了一道裂痕。

Dr.羅曼被吓得夠嗆:“這是什麽?詛咒?寶具?”

“都不是。”

“那是什麽?”

埃爾梅羅二世慢條斯理地詢問:“之前,我就對阿周那趕過來的線路有所懷疑,那個方向應該徹底被黑泥淹沒了才對,現在,也只是驗證了我的一個猜測——阿周那先生,您之前被黑泥淹沒了嗎?”

“……”

“……”

阿周那重新用手捂住了臉,縱然一開始就沒指望過能瞞得住鬼精鬼精的Caster們,但被這麽多從者和工作人員的圍觀,依然讓阿周那感受到某種“被窺探”的不快,他舉起手,重新将半張臉覆蓋起來。

見狀,達·芬奇親忽然說:“一直舉着手,也很不舒服吧。我這裏還有上次萬聖節剩下來的面具,無論是南瓜怪,還是吸血鬼、木乃伊——都有剩下來的面具,都可以直接送給你。”

“……”

“拜托!幫我處理掉一點存貨,我房間都沒位置了。”

話說到這種程度,阿周那只好勉勉強強同意。而跟着達·芬奇親前往他的萬能研究室時,埃爾梅羅二世不動聲色地跟上來,綴在兩人身後,維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阿周那若有所思。

達·芬奇親的工作室亂得好像狗窩。

哦,不。

狗也是愛幹淨的。

這個地方,連狗都不躺。

——壓根就是個大型垃圾堆。

達·芬奇親熟練地鑽進了垃圾堆裏:“稍等一下,我要找一下,那些面具被我放到哪裏去了……嗯嗯,應該還在這裏,總不會被天草四郎拿去逗小孩了吧……”

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大型“垃圾”堆裏。

即便是以Archer出色眼力,阿周那都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他只好站在外部走廊的位置,看着用處不明的“垃圾”們從房間裏如流沙般往外傾瀉,其中,還有個藤丸立香毛絨玩具夾在其中,在垃圾堆裏回轉幾圈,正面面對他。

毛絨立香說:“早上好啊,最最美麗的達·芬奇親親!”

“……”

有時候,阿周那承認,他也不太了解同僚們的想法。

當然,比起比女人更迷惑的達·芬奇親,埃爾梅羅二世算是非常好理解的類型,甚至能算是迦勒底裏的良心。他站在阿周那身後,在暫時只有兩個人的空閑裏,他問:“黑先生?”

“算是。”

“Alter?”

“……”

阿周那無法給予确切的回答。

埃爾梅羅二世點燃了一根煙,他也看到了那個打招呼的毛絨立香,忍不住笑了一瞬:“等會兒我會喊迦勒底的工作人員,重新給你做一次靈基和精神的檢查。”

“……我知道了。”

埃爾梅羅二世明白,這個時候,無論自己說什麽,都只會引起對方的不快,維持表面上和諧的辦法就是不說話,但他仍舊忍不住好奇:“被黑泥淹沒究竟是什麽樣的感受……呃,如果不想回答的話,不說也行。”

“我本來不想說的。”

“抱歉。”

“但既然你已經這麽講,那我非說不可了。”

埃爾梅羅二世:“……”

他不是很确定,這究竟是阿周那本身的性格,還是Alter化後所帶來的異常情況。

阿周那轉過臉,用剩餘的一只眼睛瞥過來:“……首先是頭疼,然後出現了很多嘈雜的聲音,很吵鬧,大多數都是辱罵和詛咒,但太雜亂了,很難分清楚某一個聲音。”

埃爾梅羅二世下意識地分析:“那應該是此世之惡彙聚的惡意,比起時聲音,你沒有感覺到強烈的情緒嗎?”

“……痛苦嗎?”

“……”

按理來說,應該是惡意。

但越是這種微妙的差別,就越是能體現出當事人的真實心态,埃爾梅羅二世挑挑眉,沒提醒對方:“……原來如此,被黑泥覆蓋後,很痛苦嗎?”

“還好。”

阿周那平靜地點點頭:“我已經習慣了。”

嗯?

習慣什麽?

埃爾梅羅二世下意識地琢磨,同時又問:“那和之前相比,你覺得自己有什麽明顯的改變嗎?”

“我已經不會再痛苦了。”

“嗯?”

阿周那轉過頭,對埃爾梅羅二世露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獰笑:“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高潔的英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沒錯,在迦爾納摔倒時,我卑鄙無恥地射殺了他!”

“……”

“現在的我,非但不會再逃避這個事實了!”

“相反,如果他再摔倒在我面前,我能把他射成刺猬!!!”

埃爾梅羅二世真是努力了再努力,也沒繃住表情:“就這?”

阿周那的反應非常激烈——

“這還不夠邪惡嗎!”

“這還不夠卑鄙無恥嗎!”

“——你難道不會對這樣的我由衷地恐懼嗎?!”

“……”

不會。

不會。

還是不會。

埃爾梅羅二世覺得,之前防備阿周那的自己,就像是一個傻逼。但話說回來,誰能想到外表矜持冷傲的大英雄,放飛後竟然是這麽個畫風。

他欲言又止,最後重重地吸了一口煙:“要不……算了,你開心就好。”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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