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哦。
魔神柱啊……
……就這？
他剛剛在第五特異點裏射死了二十八根柱子，雖然是燃燒靈基的攻擊，但僅僅只對于單一的魔神柱，真的沒什麽好害怕的。一時之間，阿周那甚至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
好在，他現在的人設是被石化毒素控制的可憐蟲。這位傳說中能穿越時空的魔神，在簡短地欣賞了一會兒阿周那的窘迫後，就對他喪失了興趣。它擡起腳，重重地踢到阿周那身上，将他踹倒。
阿周那沒吭聲。
格萊埃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你鬼叫什麽？”
亞斯她錄挑挑眉：“還是說，碰你的小情人，讓你生氣了。”
不，她擔心的其實是……
格萊埃打了一個哆嗦，卑微地雙手合十，也不知道是在對阿周那道歉，還是在對亞斯她錄道歉，或者說，兩者其實也沒有什麽本質差別：“阿周那先生不是我的情人，只是……”
亞斯她錄一腳踩在了阿周那的手上。
所有人都聽見一聲清晰的脆響。
格萊埃捧着臉，再度驚恐地慘叫起來。
那瞬間，她看起來真的很像是那張叫做《吶喊》的名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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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周那：“……”
骨折。
至少也是骨裂。
如果他是凡人，這種傷勢少不了要修養上百天。因陀羅的血脈能快速地縮短這個進程，而從者的本質——使魔，又決定了所有傷勢都能通過大量魔力來治愈，但也需要半個晚上的時間。
沒錯，亞斯她錄的警惕心很強。
即便格萊埃已經“咬”過了阿周那，它仍舊沒有放棄警惕，踩傷了阿周那握弓的手才善罷甘休。對于一位以精準為攻擊力的Archer，這無疑是踩在了阿周那的命脈上。
做完這一切後，亞斯她錄才欣欣然回過頭：“行了，別鬼叫直叫了，如果你能早日搞定藤丸立香，我也用不着這麽麻煩。”
格萊埃眼淚旺旺。
“別哭了！”
“嗚嗚嗚……”
“你再哭，我就把你的小情人每一根骨頭都碾碎。”不知道這句話裏的哪個威脅起到了效果，格萊埃勉勉強強止住了哭聲，亞斯她錄在原地繞了兩圈，“本來以為藤丸立香會上當的，可惡，為什麽之前的計劃完全打了水漂……”
“阿周那先生很強啊。”
“閉嘴，明明是你太廢物了！”
格萊埃根本不在乎，廢物這種罵法，對她約等于不存在，她吸吸鼻子，死命地憋着眼淚水：“可是，不管你承不承認，阿周那先生真的很強啊。”
“明明在搭建這個特異點的時候，亞斯她錄大人，您就說過，您可以制造可怕的魔之武器，凡是使用使用這些武器擊敗強敵，就會得到對應的詛咒。”
“我是這麽說過，但是……”
阿周那心下了然。
這類自帶詛咒的武器其實在神話傳說中很常見。
格萊埃客客氣氣的——實則每句話都往對方臉上打：“但您信誓旦旦制作的BOSS都好廢物哦，您說每一只怪都和魔神柱同等強大，除非使用您制作的被詛咒的武器，迦勒底絕無可能擊敗那些被魔化的寧芙……不會吧！不會吧！魔神柱的強度才這麽點？”
亞斯她錄的腦門上蹦出青筋。
格萊埃用手比劃：“您還說可以給我毀滅世界的力量，但是，好像就是比阿周那先生弱那麽一點點诶……”
“當然，雖然你總是在說大話，但我也不介意，一直在嘔心瀝血，苦心竭力、殚精竭慮、盡心盡力……地幫助亞斯她錄大人。但好像沒有辦法啊，阿周那先生确實是——好像比您強那麽一點點。”
格萊埃伸出手指，比劃出一點指甲縫——
來形容這一點點，其實真的只有“億點點“。
亞斯她錄臉都綠了。
一張美女的臉硬生生扭曲了。
在即将把亞斯她錄撩炸之前，格萊埃轉開話題：“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麽要針對迦勒底的禦主？”
“……你問的太多了。”
“他和珀爾修斯不一樣。”
說到這裏，似乎是回憶起藤丸立香邀請自己加入迦勒底的時刻，格萊埃神色也變得柔和：“……我還以為，所謂的拯救世界的英雄都和珀爾修斯是同樣的貨色呢，但是，他很溫柔。”
“那是因為你沒見到……”
亞斯她錄的聲音戛然而止。
格萊埃追問：“見到什麽？”
亞斯她錄的神色明暗不定，片刻後，她才緩緩開口，似乎這些話已經在它的心頭壓抑了很久很久：“……當時，哪怕是蓋提亞，不，不止是蓋提亞，我們所有都認為迦勒底無關緊要，是不用關注就會熄滅的螢火，是會悄無聲息時就會蒸發的露水，誰也沒有在乎……”
“然後呢？”
然後——
亞斯她錄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一天，湧動着的血肉被撕裂，貫穿天空的圓環被撕裂，身邊是同伴們的慘叫，無數明亮的人影湧動，那些在普通人類看來，只會覺得熱血沸騰的畫面，卻只讓亞斯她錄覺得恐懼。同伴們脫離，崩解，死亡，千年的謀劃毀于一旦。
誰能相信，這是那個毫無才能的人類禦主創造的未來呢？
恐懼。
至極的恐懼。
亞斯她錄從那一刻的未來逃走了。
它來到了更早之前的時間線。
亞斯她錄逃進了黑色的地下世界裏，甚至産生了就這樣隐藏到一切結束為止的想法。它明明依然擁有強大的力量，卻不敢以真身出現在藤丸立香面前。
格萊埃執着地問它：“……然後，發生了什麽？”
亞斯她錄冷下臉：“然後，什麽都沒有發生，我是不會再讓那樣的未來成真的，我會在這個時間點就解決掉迦勒底的禦主，不會再有那樣的未來。”
“原來如此。”
“你很關注迦勒底的禦主啊？”
亞斯她錄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她伸出手，抓着格萊埃的長發，将她從原地提起來。格萊埃立刻護住長發，兩者拉扯，崩斷了好幾根頭發絲。亞斯她錄冷笑着問：“不會吧，你還把迦勒底的邀請當真了？”
“真看不出來，你還妄想着……”
“……繼續和戈爾貢三姐妹相親相愛嗎？”
“她們是我親姐姐。”
“是啊，是你親口告訴珀爾修斯，你是害死美杜莎的幫兇。斯忒諾和尤瑞艾莉親手毀滅了你的孿生姐姐們，你是叛徒，你罪無可赦，衆叛親離，你還妄想着繼續和她們相親相愛嗎——別惹我發笑了！”
“我當然知道。”
“不會有人相信你。”
“包括藤丸立香，他只是不知道你的本質——”
“我的本質？”
“你弱小，無能，背恩忘義。”
“只要陷入困境，你就會出賣你最愛的人，出賣你的朋友，你的姐妹，你的母親，你得到這樣的結局是咎由自取。人可以原諒敵人的攻擊，但不能原諒親朋好友的背叛——你還不懂嗎？你只會辜負他們的期待，這就是你的本性。”
“戰栗的女神——”
“背叛是你的本性。”
格萊埃終于露出了一個慘淡的微笑：“你說的對。”
“不過，既然藤丸立香對你懷抱善意，這倒是一件好事。你這麽弱，那些從者們也很難對你産生戒心，這樣，我們就可以用求助做借口，想辦法将迦勒底的禦主再騙回這裏來……”
“對對對，您說得都太對了。”
“那你還不快想個劇本出來？”
格萊埃擡起頭，她用空洞的眼眶看着亞斯她錄的臉，忽然笑起來，她笑得非常燦爛，仿佛朝陽彩霞還有騰升的太陽：“我說的，您說得對，是指亞斯她錄大人您說的前一句話——”
前一句？
“背叛是我的本性。”
格萊埃張開口，如毒蛇露出獠牙。
她惡狠狠地咬在了亞斯她錄的手臂上。
那瞬間，時間近乎凝固。
下一秒，亞斯她錄暴怒地尖叫起來，她擡起手臂，直接将格萊埃打飛了出去：“你！你以為你是誰！你一個低微卑賤的垃圾，竟然也敢背叛我……誰給你的膽量？！”
格萊埃飄在半空中。
那一手肘抽得她頭暈目眩，幾乎要暈過去。
而為什麽要背叛亞斯她錄——
嘛。
這個答案很重要嗎？
也許就只是因為……
忽然，格萊埃感覺到，自己被裹進了一個懷抱裏。她閉上眼，努力不讓眼淚水流淌出來，然而實際上的效果嘛……格萊埃當場就哭出了聲，她伸出手，死死地抓住阿周那胸前的衣服，硬是蹭上無數眼淚鼻涕。
還是熟悉的八爪魚抱法。
阿周那身體繃緊，差點沒将格萊埃甩出去。但他努力壓制着多年訓練後的自然反應。而格萊埃這家夥好像天生擅長得寸進尺，她非但沒有收斂，還很誇張地罵起人了：“笨蛋！笨蛋！大笨蛋！”
阿周那：“……”
誰給了這家夥如此膽大妄為的勇氣？
“你為什麽第一反應就是來解救我啊——！你這個超級大笨蛋！！！”
哦，原來給格萊埃勇氣的人，是他自己啊。
那沒事了。
格萊埃氣得對阿周那就是拳打腳踢：“我好不容易騙過了它！我好不容易假裝讓你中毒，你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你讀懂了我的暗示，結果根本就是騙人的，你應該去幹掉亞斯她錄啊！你救我做什麽？你發什麽瘋？你救我做什麽？”
到了最後，格萊埃只會翻來覆去的哭——
“你救我……做什麽啊？”
阿周那落到一個暫時安全的平地上，他将格萊埃放到寶座上，對方立刻手腳發軟地躺上去，她擡起頭，發現，這裏竟然是自己剛剛給阿周那上供的寶座。阿周那伸出手，輕輕地擦去格萊埃臉上的淚痕。
格萊埃透過淚眼朦胧看着他。
“為什麽……啊……？”
阿周那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就像是俱廬大戰中射殺迦爾納的瞬間，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就已經提前動了，這多像是身體裏寄宿着一個邪惡的怪物啊，但是，當自己将白發少女攔進懷裏的時候，那忽然從心底迸發的滿足感卻令人迷醉。
阿周那捧起格萊埃的臉。
她不難看。
但和阿周那見過的人間極色相比，卻又黯淡無光，像是被玩壞的娃娃，眼框空洞，繃帶散落，身上全都是戰敗後的擦傷和青淤。
可偏偏——
“……你真的美極了。”
“哈？！”
格萊埃差點從寶座上蹦起來：“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瞎了嗎？！”
她可能還是想罵點別的話，但下一刻，阿周那已經低下頭，柔軟的吻細密地舔掉她臉上的淚光，格萊埃整個人都快傻在現場，大佬，阿周那先生，求求您，您您您別這樣，她害怕。
說真的，這還不如按在地上錘爆她呢——！
阿周那輕笑一聲。
他後退一步，對格萊埃做了一個非常古老的禮節。
格萊埃僵在王座上不敢動。
“我的女神，請給我賜福吧。”
“——我将為您而戰，将勝利和榮耀帶給您。”
格萊埃瑟瑟發抖。
她習慣了阿周那繃着臉，一言不發就翻臉的魔王模樣。忽然對方文質彬彬地說話，畢恭畢敬地行禮，還宣稱自己會将勝利和榮耀帶給她——阿周那先生，您知道您現在看起來，特別像是一個大號的變态嗎？！
格萊埃差點被吓哭。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點在阿周那的額頭上。
“我賜福你。”
哦，對。
她有個BUFF來着。
“敵人很強大，你要小心。”
阿周那站起來，他的影子籠罩着格萊埃。
格萊埃弱小，可憐，瑟瑟發抖。
“我知道，但無需擔心——”
阿周那的眸光冷下來：“既然您說過，我會比那家夥強那麽億點點……”
“我會讓您看到，這億點點，究竟是幾點點。”
那瞬間，寶具展開——
格萊埃凝視着阿周那的背影，強大的魔力在他身上湧動着，無數的荷花的光影閃爍不定，他站在流淌的河流和開閉的荷花之中，宛如一個無暇的幻影。偏偏，吟誦的寶具解放語又是那麽堅定：“……謹以悲劇拯救衆生。濕婆的光暈啊，與崩潰一同湧來吧。爆聚開始。破壞神之手影，迸發墜落吧！”
“不，不可能——我還可以再——”
阿周那并沒有為死亡感到任何喜悅。
在寶具墜落的那一瞬間，阿周那仿佛不忍面對這一刻的慘烈，閉上了眼睛，他低着頭，安靜而祥和，好似一朵垂落的清靜蓮花。
亞斯她錄已經舍棄了美女外形，露出了猙獰恐怖，宛如一根鱿魚須般的巨大身形，它頂天立地，十幾個巨大的眼睛睜開，發射出恐怖的攻擊，和從天而墜落的寶具撞到了一起。
天地為之一肅。
奔跑吧，芙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