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演戲

演戲

後一日周五,李暮紫照常早起,打算開始遠程辦公,只是還在盥洗室刮胡子的時候,麥征就揉着眼睛推了門,往盥洗室探進來一個腦袋。

李暮紫看麥征也不走進來,道:“你過來做什麽?再去睡會兒,晚點我給你打水過去。”

麥征看了一眼李暮紫,又看了一眼被關上的水龍頭,模模糊糊應了一聲,關上門,走回了房間。

李暮紫納悶着收拾好了自己,然後洗了幹淨毛巾,去了麥征房間,看到麥征在收拾行李。李暮紫想起昨天海邊吃飯時他說的要回劇組,問道:“你是上午就回劇組去?”

麥征的把一件襯衫胡亂塞進背包,李暮紫看着它皺皺巴巴進去,擰起了眉毛,麥征應了一聲。

“先擦把臉。”李暮紫道,走過去遞給他毛巾。

麥征接過毛巾胡亂擦了一下,順手還給李暮紫,後者接過後卻嘆了口氣,按着麥征腦袋又仔仔細細給擦了一遍。

“幾歲了呀?擦個臉都不走心。”李暮紫道,放下手,輕拍了他一下後又把毛巾放回了盥洗室。

等李暮紫第二次進到麥征房間的時候,麥征正拉上背包的拉鏈,只是背包已經塞得滿滿當當,拉鏈拉到還有一個小開口後就再也無法合上了,甚至還有件襯衣的半個袖子挂在外面放不進去。

眼看着麥征要從那小開口裏把那襯衣的袖子往裏塞,李暮紫連忙上前道:“你這樣衣服都搞壞了。我幫你弄。”

麥征立刻便松手随着李暮紫接過去。

李暮紫邊估摸着他究竟有幾分是原本就想讓自己看不下去幫他整理的意思,邊把拉鏈拉開,背包倒過來把裏面的東西一股腦全丢在了麥征的床上。

背包裏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落了一床,好在夏天的衣服輕薄,李暮紫很快就拎出幾件衣服疊起來。

麥征在邊上拖了一個靠背椅,把椅背放在身前坐了下去,把雙手交疊放在椅背上,又把下巴擱在手臂上,看着李暮紫收拾。

李暮紫看了他一眼,道:“你回劇組就把這裏的房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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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麥征道。

李暮紫斟酌着怎麽開口,卻瞥到一件襯衣的袖口的扣子已經脫了線,道:“我去找老板娘要下針線。”

他下了樓,喊了兩聲,老板娘沒露面卻也傳來聲音告訴他說針線在一樓盥洗室的抽屜裏。

這一周生活在這,雖然住在二樓,但是他大概也清楚了一樓的布局,于是便向一樓盥洗室走去。盥洗室門沒關,他一推門,卻又急急忙忙轉過頭,撇開視線,重新關上,末了還沖着裏面的人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不清楚裏面有人。”

盥洗室裏是個不知道什麽時候住進來的女住客,李暮紫推門進去的時候她正在洗漱,但是随意一看也看到穿的很是清涼,只外穿了一件半透的絲質吊帶睡衣。

李暮紫站在門口推了推眼鏡,大覺尴尬,腦海裏還印着自己看到的那雪白的大腿和豐潤的臀線,回過神後才走回了二樓,站在過道裏,打算等過一會兒那女住客出來了再去一樓拿針線。

結果不多時卻有個人款款走上樓來,李暮紫站在過道裏,推了推眼鏡。

來人正是剛在盥洗室裏看到的女性,只是此時她睡衣外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下擺到膝蓋,剛看到的睡衣已經嚴嚴實實被包裹在裏面了。李暮紫清了清嗓子本想低頭避開,只是看對方似乎也認出自己來了,連忙又道:“真不好意思,我、沒想到裏面有人——老板娘說一樓沒住客人,所以……”

對方卻笑了,道:“沒關系,也是我門沒關好。”說着輕撫了耳邊的長發,道:“反倒害你尴尬了。”

“不好意思。”李暮紫又輕道了一聲歉。

“啊、對了,”對方指了指麥征的房間的方向,問道:“你們是兩個人住着?”

“對,”李暮紫道,“我和我、弟弟。我們有點事、就…所以住幾天,這幾天就回去了。”

“哦哦。”對方露出了然的神色,道:“那不打擾了。有空可以一起吃個飯。”

李暮紫應了一聲,也沒把對方的客套話往心裏去,走下樓,在樓下的盥洗室拿到了針線。

回到房間,李暮紫重新坐了下來,打開那個放着針線的小盒子,才想起自己并沒有縫過扣子這類的東西。

麥征似乎也發現了李暮紫的意思,伸手道:“我自己來吧,我會縫這個。”

李暮紫看着麥征很是熟練的樣子穿了線,還縫了扣子,只是縫好拿起來一看,袖子上的線跡縫的歪七扭八,不過好歹是不會脫落了。李暮紫把他東西收拾妥當,分門別類放進包裏,終于還是開口道:“既然你回劇組了,我就回X市去了?”

“不行。”

麥征原正整理耳機線,聽到李暮紫的聲音停了手,又擡頭怒視過來。

李暮紫嘆了口氣,拉着他在床沿坐下,道:“麥征。”

“別叫我。”麥征踹了他一腳,要走,卻被李暮紫死死拉住了雙手,只得和他一邊坐在床沿。

“麥征,你看,”李暮紫道,“我又不能跟着你去劇組。”

麥征低下頭,不去看李暮紫。

“而且公司裏真的有很多事,比如說我現在每天的總裁辦例會都只能遠程開。當然只是一周兩周的話還沒什麽問題,但是你拍完這個電影,最起碼幾個月吧?嗯?乖,我呆在這裏其實也幫不上你什麽…”

麥征還是不回答,李暮紫低頭看着麥征的手緩緩收緊,蒼白的肌膚印着清晨的日光,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見到灰色發絲下露出的一點鼻尖。

他突然心軟,還未再開口,聽到麥征說道:“李暮紫。”

李暮紫放開他的手腕,改握住他的手。

麥征的手骨節分明,摸着也不柔軟,甚至還有些冰涼。

“李暮紫。”麥征又輕喊了他一聲道,

——“無論什麽時候走、走去哪裏,都是你的自由。”

他喉頭哽住,只覺得一股麻木的酸楚爬上後脊。

“麥…”

“原本——”麥征拉長了音,“原本是那樣的。”他擡起頭來,直視李暮紫,道,“但是我當時和你說過吧?”

李暮紫想起來了。

他輕咳一聲,撇過頭去,避開那熾烈而冰冷的視線,也松開了手。

“一年多之前,你還記得你怎麽求我的嗎?當時我就和你說過、你如果要我原諒你,那你以後的、你現在的、你曾經有的、所有的東西——”

——“都是我的。”

麥征的冰涼的聲音還是從耳畔傳來,李暮紫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背對麥征。

身前的是和暖的夏日,隔着民宿的窗戶,小島的街道兩邊長出了各色的野花野草,遠處的沙灘上已經有了人影,小小的一點黑色陪襯着白色的沙灘,更遠處還有灰藍色的大海。

還是清晨,但是已經有了一絲炎熱的氣息。

兩年多之前,李暮紫下了決心和麥征分手後,麥征也非常幹脆的删了聯系方式搬了出去,他甚至不是自己動的手,找搬家公司來拿的東西。

那之後李暮紫不知道麥征在哪,也不知道麥征過得如何,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了下來,簡直可以說是輕裝上陣的感覺了。剛好那一年P&T碰到了國家政策優待影視娛樂等行業,再加上連續發掘了幾個優秀的新人,P&T進入高速發展期,李暮紫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一晃神竟然就過去了一年多時間。他雖然前幾個月有時還會想起麥征,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想起麥征的頻次便越來越少了。

李暮紫開始逐漸認可了“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的想法,偶爾還會覺得以前的自己越發可笑起來。

但是——

“你把自己的想法強加于我,還命名為愛。把自己當做悲劇的主角,說為了我、因為我、但是全世界最為此感動的不是你自己嗎?”

“說除了我以外一無所有了,懇求着我原諒你,說即使是可憐你也沒關系。但是、李暮紫,你回頭看看,你究竟有多少別人怎麽都得不到的東西?家人、家族、事業、財富,難道這些都不是你擁有的嗎?

你——能為了我舍棄他們嗎?

明明做不到,還要這樣繼續自我感動嗎?”

“演戲、也該适可而止吧。”

麥征一句句的說着,那時的李暮紫坐在麥征的對面,每一句話都記得分明,直至今日,依舊時時刻刻如芒在背。

這話語更深處、更深處的事實——李暮紫知道 ,麥征知道,李暮紫也知道麥征知道,所以——

最後兜兜轉轉、那根繩子依舊還是被麥征緊緊拽在手裏。

李暮紫眯起眼,覺得窗外的日光越發濃烈,明明是大好的清晨,反倒湧起一些疲憊。

他腦海裏思緒紛雜,又想起那一句句麥征質問他的話,又想着再過一會兒就得開會,還有許許多多的工作上的事情還等着他去處理。

那麽、究竟、是誰可笑——?

他伸手解開領口的兩個扣子,長出了一口氣,重又轉過身來,道:

“知道了。”

他說着,麥征還坐在床沿,也轉身過來看他。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室內,剛好落在麥征的腿上,他灼灼的眼神落在牆壁的影子裏,李暮紫卻還是看的分明。

“啊、 不過、”麥征道,拉起一個笑容,連眼角都彎了起來,“如果是折中一點的辦法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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