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01【序】

【滴答、滴答、滴答……】

是時鐘緩緩轉動的聲音。

空曠明亮的房間內，一名身材纖瘦的女孩正坐在沙發上。

她一動不動，靜靜地凝視着牆面上那緩緩行走的時鐘，安靜得如同雕塑一般。

嘴唇已經開裂，臉色蒼白得像紙。

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出頭的年紀，整個人四周的氣壓卻垂垂老矣，低沉得可怕。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坐在那裏，輕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情況大概持續多久了？”醫生差不多三十歲不到的年紀，戴着黑框眼鏡，動作幹淨利落地從上衣兜裏掏出一只筆來，一邊說着，一邊開始在面前的筆記本上做起記錄。

氣氛凝固了一秒。

“八個月吧。”女孩緩緩開口，她的聲音很有特點，嬌俏中透着沙啞。這會兒大概是因為得病的緣故，又增添了幾分神秘的疲憊感。

“大概有些什麽症狀？之前有沒有做過腦部檢查？”醫生皺了皺眉，他發現女孩的精神狀态并不好，從開始交流到現在，從始至終眼神居然都未曾與他對視過，只如同一個木偶一般呆呆地望着牆面。這引起了他的好奇。

他低頭檢查了一遍面前的資料卡。

“喬靈，是嗎？”他确認了一遍女孩的名字。

女孩應聲轉過頭來，對上醫生的視線。

Advertisement

眸子黑漆漆的，像玻璃珠。

一張非常漂亮的臉，五官的大小和比例都分布得極好，鼻子翹翹的，嘴角勾勒出一個微笑的弧度。

如果身體的主人是健康的話，那一定是一張非常明豔動人的面容。

只是這會兒，一股死氣籠罩在這張漂亮的臉蛋上。

“……感受到了死亡。”片刻過後，女孩聲音輕緩地開口，她語氣聽起來就仿佛嘆息。

“很多很多人……會死……”她伸出手指，指向醫院的大廳：“就在那裏。”

——

這是一家成立了五十餘年的精神病院，在國內乃至整個亞洲都小有名氣，每天上門求醫的病人絡繹不絕。

祁學海，二十八歲，從事精神學研究已經有十年時間。

像喬靈這樣精神失常的小姑娘他不是沒有見過，每年醫院都會接收很多。

長得漂亮的，家裏富有的，位高權重的……無論什麽樣身份的人，都會多多少少受到精神疾病的困擾。生老病死大概是在上帝面前最公平的一件事。

“精神分裂，出現幻覺，幻聽。軀體有焦慮症症狀，心率過速，過度緊張。”祁學海一邊同身旁的護士說着，一邊從高高的藥物架上拿起一個白色的小盒子。

“據病人家屬所說，她已經有八個多月沒有好好睡過覺了。每當一閉上眼就會出現幻覺，身體健康受到極大影響。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讓她先好好睡一覺。等她休息好了再安排時間做一次腦部的病變體檢。”

“好的，要先開點安眠藥嗎？”小護士開口問。

“當然。”祁學海點了點頭。他說完，忽然猶豫了片刻，指了指牆角處一個深藍色的塑料盒子：“用這個吧。”

小護士點了點頭，走道角落開始打開包裝。

祁學海看着小護士将藥取出，又看着小護士将藥放好。

表情從始至終沒有變動。

——

寬敞明亮的病房內，女孩老實安靜地躺在床上。

病房的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去而複返的醫生又再次出現了她面前。

他推了推面容上的黑框眼鏡，語氣溫和：“喬靈，你需要睡一覺。”

“可是我不想……吃藥。”短暫的沉默過後，女孩緩緩開口。

她每一次回話似乎都要經過一陣漫長的思索。就好像機器生了鏽一般，腦子運轉得很慢。

“它們……讓……我害怕……”

“你的身體需要休息。”意識到病人的心理認知似乎出現了某種問題，祁學海又重新換了語氣。這次他像是哄小孩一般：“沒事的，很快就過去了。我向你保證，等睡醒過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長時間的失眠你的心髒早已疲憊不堪，再繼續下去它恐怕無法再承受這樣的負荷。一個好的睡眠才是治療的開始——我們給你準備了安眠藥，只要一針下去，你就能睡個好覺。”

“你會好起來的，喬靈。”

針管漸漸向下推動，這一次女孩沒有再反對。她低垂着眸，靜靜地注視着手臂上被緩緩推入的不明液體，眼睛一眨不眨。

藥效發揮得很快，藥物注射成功過後，不一會兒，女孩漂亮的面容上就出現了些許困倦之色。

小護士在一旁忙忙碌碌地走動着，收拾着藥物。她貼心地将女孩的随身物品收撿起來，放進了一旁的小抽屜裏。

作為主治醫生，這會兒祁學海本應當走了，然而他沒有。

因為他發現面前這個女孩依舊努力地睜着眼。

她的眉頭微微皺起，纖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着，目光直直地凝視着面前的天花板。

“喬靈。”祁學海善意地提醒：“該睡了。”

他說罷，伸出手去，輕輕合上了女孩的眼。

一旁的護士正好轉過身。

氣氛陷入了凝滞。

很快，短暫的僵持過後，女孩平穩而輕柔的呼吸漸漸從病床上傳來。他的勸說似乎起了效果。

喬靈緩緩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