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滴答……滴答……滴答……】

皮膚上傳來一陣令人瑟縮的寒意，耳邊傳來淅淅瀝瀝的雨水滴答聲，靜谧而和諧。

眼皮很重，大腦昏昏沉沉的，像是被灌了鉛。

空氣中散發着一股類似木頭腐敗的氣息。

喬靈睜開眼。

四周安靜極了，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無比。喬靈掀開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揉了揉頭。

時間似乎已近黃昏，只有略微幾縷朦胧的光線從窗戶透進來，房間內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究竟有多久。

夾雜着雨水的涼風從窗戶吹進來，落在她的臉龐上。

下雨了，有些冷。

她想添一件衣裳。

坐在床邊，雙腳四下探尋了一番，卻沒有找到預想之中的拖鞋。視線被黑暗所阻，喬靈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将病床邊上的電燈開關打開。

她找到了開關。

【卡茲——】

按了下去，卻并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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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嘠——嘠——】窗外傳來一陣鳥類的鳴叫和撲騰聲，喬靈的視線來不及捕捉，只看見一群黑漆漆的影子從自己窗邊略過，引得窗外的樹枝也随之一陣顫悠抖動。

喬靈靜靜地看了幾秒，然後回過神來。

她想叫醫生。

赤着腳晃晃悠悠走到病房門口，她試圖開門，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轉動門把手。

一陣粗糙而尖銳的摩擦感從把手處傳來，喬靈擡起手，發現掌心竟盡是渣滓鐵屑，就好像不小心觸摸了塵封幾十年的舊物擺件一般。

喬靈意識到了不對勁。

“有人嗎？”她小聲呼喚：“請幫我開開門。”

聲音在房間內回蕩，伴随着滴答的雨聲，淅淅瀝瀝，萬籁俱靜。

喬靈有些急了。

她一邊掰動着門把手，一邊揑拳開始在房門上敲打。

【咚咚咚——】

“喂，有人嗎？”她提高了音量。

無人應答。

原本安靜的氣氛，因為這接連不斷的敲門聲而形成了一種更加詭異而靜谧的氛圍。那敲門聲吸引了好幾只烏鴉的駐足，它們撲騰着翅膀，停留在窗臺上，偏着頭，漆黑而圓溜溜的眸子好奇地注視着黑暗之中那個手足無措的纖瘦身影，就好像在看一個新奇的物件一般。

喬靈感覺自己的心髒在劇烈地砰砰跳動，她的病似乎又要發作了。

她不得不停止了動作。

在昏昏沉沉的黑暗之中，喬靈轉過頭，開始重新審視着房間中的每一個物件。

剛才醒得匆忙，她似乎忽略了許多細節。

比如，這原本幹淨的地板上為什麽厚厚地撲着一層灰塵，而窗邊的窗戶角上，此刻正密密麻麻地結着一層蜘蛛網。

窗外原本枝繁葉茂的香樟樹，此刻枝幹全部光禿禿的，連一片葉子都不剩下。并且看起來，似乎還比她白天所見時還要更加粗壯了許多。

這些東西，如今都不應該是它們應有的樣子。

就好像是，塵封了好多好多年一般。

破敗，古舊。

-

喬靈在黑漆漆的房間裏摸索了一陣，最後終于在床邊的一個小抽屜裏找到了一個手電筒。

她按了下開關，驚喜地發現電池居然還能用。從手電筒裏射出了一束微弱而朦胧的光線來。

這個黑漆漆的世界終于勉強能夠看得清楚一二了。

她說不清楚這一切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雖然自從三個月之前，她得病以來，就時不時地會出現許多幻覺，不過那些畫面最多不過也就是一閃而逝的零碎片段，喬靈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它們的區別。

不像現在，真實得簡直讓人感覺有些恐怖。

喬靈在布滿厚厚灰塵和蜘蛛網的床沿邊呆坐了一陣，她轉動着手電筒，将整個房間完完整整地掃視了一圈，然後站起身來。

她向前走了幾步，随後停在了那扇破舊的病房門前。

她必須離開這個地方。

-

房間的門把手似乎已經有很多年沒人使用過了，喬靈努力了很長一陣，最後從一旁的櫃子裏找到一塊鐵片，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總算将這扇緊閉的門撬開。

【嘎吱——】

伴随着一聲響動，厚重的灰塵和簌簌的鐵鏽掉落下來，侵入喬靈的鼻腔，讓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很快，聲音便傳入眼前的走廊，并在長長的黑暗裏回蕩，最後消失在夜色裏。

喬靈注意到了，這是一條很長的走廊。

-

這是一所很大的精神病院，據傳最初是由一名從事石油事業的富豪斥資所建。不管是建築設計、設施，還是醫療系統，在國內乃至整個亞洲都可以排得上名號。

喬靈所處的位置是住院部大樓5樓13號，出門過後要經過兩條走廊才能找到電梯和安全通道，總共大概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離。入住的時候她便已經将位置記得十分清楚了。

現如今，面對着眼前這一片沉沉的黑暗，喬靈稍稍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舉起了手中的手電筒，邁步向前走了出去。

【咔嚓——】

腳下傳來一聲輕微的異響。

喬靈晃動手電筒，往地面上照射而去。

是一張報紙。

紙面都已經開始泛黃褪色，油墨印刷的文字甚至都已經快要看不清晰了。不過盡管如此，報紙中央那幾個紅色的大字卻是分外的引人注目。

【發生暴/亂！一個月內被感染者數量呈倍數激增！】

【為了您的生命安全，請保持待在室內，避免上街走動】

下面是一連串的數據報告，喬靈拿着手電筒仔細地看了一陣，最後将目光落在了新聞報道最後的日期落款上。

【2021年，2月18日】

她的動作停頓了片刻。

随後，喬靈将報紙折疊起來，放入上衣的口袋中。

她重新擡起頭，将手電筒指向黑漆漆的走廊，深吸了一口氣，随後邁開了步伐。

走路的腳步聲在走廊長長的空間裏不斷回蕩着，最後又重新傳入喬靈的耳朵。就好像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一般，這聽起來有些吓人。

手電筒的光亮十分微弱，喬靈只能勉強将四周的景象認出個大概。她在摸索中走了好幾分鐘，最後終于好不容易來到了電梯所在的位置。

電梯果然是沒電的，喬靈舉着手電筒觀察了片刻，随後決定走樓梯。

她邁開了腳步。

【哐當——】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間，她聽見從不遠處的房間裏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動。

聲音在漆黑的走廊裏回蕩了一陣，随後又消失不見。

一切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喬靈的步伐停滞了片刻。

她拿起手電筒，對準了漆黑的走廊。

“有人嗎？”她問。

沒人應答。

長長的漆黑的走廊，就像是一頭沉睡着的恐怖巨獸。它無暇回應喬靈的呼喊，陷入了短暫而未知的蟄伏中。

除了她本人的聲音，以及呼吸，心跳聲，便再也聽不見別的響動。

喬靈舉着手電筒，靜靜地站在原地。

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麽，又好像在找尋聲音的源頭。手電筒在走廊邊上一扇扇緊閉着的房門上來回晃動了一陣，随後伴随着【啪】的一聲，她忽然将光線熄滅。

【嘎吱——】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一陣清晰的開門聲忽的響起，從漆黑的走廊中傳來。

-

喬靈屏住了呼吸。

伴随着那聲開門聲響起，似乎有某種東西緩緩地從門背後探出頭來。喬靈能夠感受得到，那聲音離自己現如今所處的位置并不遠——大概十幾米左右的距離。此刻，伴随着輕微的腳步走動聲，似乎正在黑暗中一點一點摸索着，緩慢地朝着自己靠近，步伐沉重而緩慢。

對方是誰。

要打個招呼嗎？

-

沒有任何理由，那一刻，一股奇怪的直覺忽然襲上喬靈的心頭，并迅速幫她做出了判斷。

而下一秒，喬靈便猛地轉過身，邁開腳步，朝着漆黑的樓梯深處，旋轉往下的方向大步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