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
程海莉找到裴宇傑的時候，是在門診部的8樓儲物間。
她沒辦法理解這家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就像她沒辦法理解為什麽在回程的半路上裴宇傑會突然消失，而現在，錄像中為什麽他又會和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孩子抱在一起。
接到醫院電話趕到休息室的時候，她已經滿臉問號。只能一頭霧水地沖着這群忽然出現的大白褂點頭彎腰賠不是，一邊接過對方遞來的筆，一頭霧水地簽署一份免責文件。
“這件事和我們醫院無關，并沒有任何人授意裴先生這麽做。并且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我們就通知家屬了。希望程小姐你能夠認同并諒解。”那白大褂說罷，一邊掏出手機，簡短地給程海莉看了一段錄像。
攝影機的位置比較偏僻，程海莉并不能夠看清楚房間的全貌——只能夠隐約分辨得清在一陣動作奇怪的争執過後，一名金發少年踉踉跄跄地與懷中的女孩滾落在地面倒在一起。視頻有些模糊，程海莉看不太清兩人臉上的表情。
程海莉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頓時升起一陣不太妙的預感。
……裴宇傑這家夥究竟在做什麽？
“我們已經通知了警察，他們大概還有幾分鐘就會到。”那白大褂開口：“……這女孩，是最近醫院裏一起兇殺案的重大嫌疑人，本來今天警察們是準備來帶走她的，然而卻沒找到人……沒想到居然在這裏。”
“她似乎想尋死，是裴先生出手救了她。”
“看起來他們先前似乎應該有過私交——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關系，總之，相信這一切都是裴先生自己的意願，和醫院無關。”那醫生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手中的文件：“在這裏簽名就好，裴小姐。”
今天究竟是個什麽詭異的日子。
所有奇奇怪怪出人意料的事情一樁接着一樁——本以為這個醫院忽然人去樓空，卻沒料到現在一下子稀稀拉拉鑽出來不少人；而半路上突然失蹤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的裴宇傑，這會兒居然莫名其妙跑到8樓來，還順便救了個尋死的人。
……話又說回來，那家夥究竟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
帶着這樣的疑惑，程海莉打開了儲物間大門，随後她只看見一副令她震驚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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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宇傑正一臉興致盎然地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而不遠處的地面上，一名滿身是血的女孩正倒在那裏。她雙眸緊閉，似乎早已陷入了酣睡。
身上的一副破破爛爛，纖細的手臂和大腿上滿是傷痕和鮮血，臉上髒兮兮的——不過饒是如此，還是能夠從五官樣貌上勉強能夠分辨得出對方是個美人。
然而從對方現如今的模樣來看，很難想象究竟經歷了怎樣一個恐怖故事。
……挺好，英雄救美。
“醫生說警察還有幾分鐘就要來了，你最好想想到時候該怎麽錄口供吧。”程海莉看了裴宇傑一眼，語氣中透出些許無奈：“……你究竟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來的，還和殺人嫌疑犯混在一起……不要因為對方長得好看就色迷心竅了，我告訴你啊臭小子，醫院那邊已經鬧着要和我們簽免責聲明了，這小姑娘有可能是個殺人犯啊！到時候麻煩惹上頭來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不，我相信人不是開花小姐殺的。”裴宇傑倒也不惱，他頗為認真地凝視着地面上女孩的睡姿，清隽的臉上竟連半分負面情緒都沒有：“她一定有什麽苦衷，嗯，沒錯！所以才會被騙着去玩那種跳樓游戲！這背後一定有什麽陰謀！”
……這家夥說的究竟是些什麽跟什麽……亂七八糟的，跳樓游戲又是個什麽東西？
程海莉再次用一言難盡的表情望着他。
“她要是沒殺人那跳什麽樓？你聽說過畏罪自殺嗎？裴宇傑我警告你啊，一會兒見了警察你可別這樣繼續胡說八道啊，小心回家我收拾你。”
“略，懶得理你，暴力女。”金發少年倒也并不在意。他沖程海莉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很快便又轉移回注意力，重新将目光放到面前那個沉睡的女孩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程海莉的錯覺，隐約之間她竟感覺裴宇傑的眉目看起來柔和了一些。
在這個沒心沒肺的臭小子臉上程海莉倒是很少看到這樣的表情。
而就在同一時刻，就好像放電影一樣，這個時候耳邊竟然響起了不久前裴宇傑曾經與她的談話——
“老姐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精神病患者眼中看到的世界才是真實的，這個世界本來就很恐怖。而醫生們都是壞蛋，為了不讓真相被公之于衆，所以才用這種方式拼命掩蓋事實……”
“那麽所謂的精神病人，又到底真正是誰呢……”
究竟是什麽跟什麽。
這種時候她腦子裏怎麽會突然出現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程海莉甩了甩頭，努力将想法排出腦海。
燈光明亮的警局內，人群密集。
牆壁被刷得雪白，整整齊齊，不少名人名言的标語懸挂在走廊兩側。所有人每天都會從那條走廊經過，早已經将上面的內容給背得滾瓜爛熟。
【忠誠為民，秉公執法，英勇善戰，無私奉獻】
風塵仆仆的警員迅速地從走道上路過，不少人剛剛才從泰和醫院回來——空手而歸。不知道那名精神分裂症女孩究竟使用了什麽樣的方法，最後竟然能夠在四個護士的看管之下人間蒸發，這足以讓警局衆人想得抓耳撓腮。
然而這還不是最讓人意想不到的。
就在他們地毯式搜索完畢，将方圓五公裏全部搜查了個幹幹淨淨後，剛一回到警局，卻又接到了泰和醫院的電話——
“喬靈已經找到了，在門診部八樓。”通話的工作人員是安保處負責人：“——跳樓自殺未遂，被人給救下來了。這會兒正陷入了昏迷，渾身是血，身上到處都是傷口，估計傷得不輕。”
“你們趕緊快派人來處理一下吧。”
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先前還抓破了頭都找不到，還以為畏罪潛逃了的犯罪嫌疑人，這會兒居然就這麽憑空出現了！還因為自殺未遂被人給救了下來，這不就動機完全對得上了嗎！
那一刻所有人心中都仿佛倏地亮起了一盞明燈——這個案子想必應該是有出路啦！
然而這人人擊手相慶的喜悅的氣氛卻并未持續多久。
還未來得及出警，不一會兒另一邊的數據調查科卻又傳出了新的進展。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經歷了高端技術人才們幾日幾夜不眠不休的複原，那幾段在廖護士被殺案件中起到關鍵性證據的錄像帶修複終于有了新進展。
“錄……錄像機被删除的影像恢複了！”
“關鍵性的影像！拍攝到了受害人死亡的全部經過——就在樓梯間內！”
得，這一下天時地利人和，人證物證具在。就算那女孩兒一口咬定了自己是個精神病患者那也無法洗刷掉自己殺人犯的身份！就算是無法被判處死刑，也會因為性質惡劣而被進行人身自由監管——以後再要想犯下這樣狠毒的案子也就難了。
……他們也算是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為公衆們免去了一個禍害。
然而所有警員們并沒有高興得太久。
剛剛快速将工作分配完畢，指派了一支十人左右的隊伍重新向泰和醫院進發，這一次務必要将昏迷的喬靈捉拿歸案。另一邊，調查科辦公室內，面對着幽幽閃爍着的熒光屏幕，陳警官一瞬間瞪大了雙眼，和所有人一樣，齊齊陷入了沉默。
監控畫面中的內容……的确是廖護士案發當晚……然而事實并不如他們所想象的那般。
畫面中，兩個纖瘦的身影一前一後地站在一起，顫顫悠悠地向前走動。
雖然只能大致拍到一個背影，不過廖護士身後的那個女孩确實穿着病號服，而且根據外貌和體型判斷的确應該是喬靈沒錯。
然而二人并排着前行了好一陣，雖然偶爾會低頭交頭接耳說上幾句話，卻并沒有什麽太過尖銳的氣氛。
這喬靈……看起來怎麽也不像是會對廖護士動手的樣子。
二人的關系看起來甚至還不錯。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看到這裏，陳警官忍不住皺了皺眉，他沖一旁手握鼠标的警員開口道：“能不能把聲音再調大點——我想聽聽她們倆的對話。”
【卡茲……卡茲……】
嘈雜喧鬧的響聲頓時從音響中傳來，震得人耳朵有些嗡嗡的。
不過還好，經過專業人員細微的調試過後，他還是大致能夠勉強分辨得出二人談話中的內容。
“這次你回去過後……可以先把藥停一下……雖然……理論知識不夠豐富……不過……看得出來……那并不是治療精神分裂症……的藥物……”
“這個事情……我會上報……給醫院……至于祁醫生為什麽這麽做……或許有他的道理……不過我并不……贊成……”
“實驗……不應該……在病人……身上……”
“這是……錯誤……”
【卡茲……卡茲……】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沒事……先回……病房……”
噪音逐漸變大，視頻錄像中二人的談話聲變得模糊不清起來。終于，在路過一個樓梯拐角的時候，一個白色的修長身影忽然出現，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三人的腳步停了下來，嘴型一張一合，似是在進行什麽談話。
只是那奇怪的聲音不斷增強變大，這一次任憑陳警官再怎樣調大音量，也無法再聽清楚視頻中談話內容的分毫。
三個人……
這似乎有哪裏不對……
就算喬靈有再強的力量，也不可能在有第三個人的情況下将廖護士殺死還能全身而退——作為目擊證人那人早就應該将她爆了出來。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難道說……殺死廖護士的兇手……難道其實不止一個？
随後，短暫的沉默過後。
幹脆的手起刀落。
只見那高大的白色身影竟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來，直直地往廖護士胸膛上捅去——
似乎割破了心髒的動脈，一瞬間鮮血噴湧而出，将整片地面染紅。那人手上的動作卻并未停止——一刀接着一刀，狠狠地往面前那個女人的身體上用力刺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收緊，一瞬間看得有些呆了。
“暫停！暫停一下！”然而一片沉默之中陳警官卻大聲開口，他目光直直地盯着視頻中那人的身影——雖然側對着攝像頭無法清晰地分辨五官，不過根據那人的身高體态，在将泰和醫院廖護士被殺這個案件所有嫌疑人照片記得滾瓜爛熟的狀态之下，陳警官還是第一時間便将那人的身份給分辨了出來。
畫面瞬間停止。
短暫的沉默過後。
“……果然是你，祁——學——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