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遇襲

遇襲

赤山縣境內的這座赤山沒有多高,占地更遠稱不上大,與其說是一座山,倒不如說是一個大些的土丘。事實上它的名氣也就僅限于這附近而已,甚至于連嘉州下轄的其餘幾個縣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不過,這座山的确有一點很引人矚目,這也是它名字的由來,那就是赤山的砂石都呈暗紅色,與朱砂的紅還不同,那是一種讓人一眼看過去,心裏便會不舒服的紅。

血的紅。

有老一輩的說,這是因為多年前在這裏發生的一場大戰太過慘烈,交戰雙方死傷無數,戰死的士兵鮮血滲入地下,便染紅了整座山。

總之,赤山縣雖因此而得名,但赤山本身卻成了個本地人也不願去的邪乎地方,到後來更是徹底荒了,就連上山的山道都已被雜草掩埋。

宋棠晚卻獨獨挑中了此處作為巡查的第一步。她總是如此認真地對待每一件事。

姜骊百無聊賴地踢着地上的石子,眼看着它們飛出去,然後再踢出下一顆。

“大師兄真是的,難道我就比沈師兄差了?憑什麽就不能跟着他們一起?”

她期待着能有一些更具有挑戰性,也更有趣的任務。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是這樣的。像她這種自小在長輩全方位的庇佑下長大的孩子,尤其如此。

“好啦。赤山縣乃是州城門戶,若真如大師兄所言,且那些邪魔外道又真對州府有想法的話,必然會在此地興風作浪的。”

宋棠晚一邊勸,一邊将一枚枚珍貴的靈符埋入土中。她喜歡,也很擅長符箓一道,這是她的幸運。總之,通過符箓布置白玉京秘傳的“蜉蝣逐氣陣”,陣成後符紙将化作萬千蜉蝣四散,為陣主捕捉方圓百裏內的氣機流動,屆時一切邪祟自然無處藏身。

“我來幫師姐!”

就在姜骊将一枚已經“開門”的明黃色符紙埋入土中的瞬間,一只腫脹腐敗,表皮破爛,生有蛆蟲的手突然從土裏伸了出來。

“啊!”姜骊大驚失色,卻來不及抽手,手腕被對方握住的瞬間,小姑娘只覺得手腕的肌膚如被利器刺破,錐心的疼痛讓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師妹!”宋棠晚大驚,但她反應極快,立即打出一道符箓,“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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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紙飛出,于半空中飛速燃燒,符紙表面的紋路一一亮起,最終化為一道金光,如飛刀般将抓住姜骊的手齊腕斬斷。

“師姐!”姜骊捂着自己被抓傷後已迅速變得烏黑的手腕,眼淚鼻涕一齊流了下來。

“快!快服下!”宋棠晚拿出一枚白玉京秘制的玉清祛毒丹,正要走上前喂少女服下,冷不丁就見地面崩裂,宛如地龍翻身,剎那間便有十幾個搖搖晃晃的人從地下爬了出來,橫亘在兩人之間。不光如此,四下的森林中也有無數奇怪的聲音響動,顯然敵人的埋伏遠不止如此。

說是人,但定睛一看,就發現這些全都是已經腐爛的屍體,它們全身上下都萦繞着一縷縷凡人看不見的森然屍氣,個個面目可憎,可見骷髅,極具可怖。

這可怕的一幕,直吓得姜骊險些跌坐在地上。她已然忘了自己有多少厲害的法寶,忘了自己辛苦學來的種種法術。她整個人的身心此刻都已被恐懼所占據,只能站在原地發抖而已。

莫說是她,宋棠晚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這些被邪法控制的僵屍雖多,卻不算太可怕,可一旦耽擱了治療,師妹只怕要危險。

她平日裏雖然看着性子軟,可到了這種時候反倒迅速鎮定了下來,一揚手,便射出五道符箓。

開道的三張為“聚陽鎮邪符”,可以集聚天地之間的陽氣,壓制周圍彌漫的陰氣與屍氣;一道為适才發出,斬斷地下僵屍手腕的“金刀符”,一經射出,便将姜骊身後已迫到近處,正欲啃咬小姑娘脖頸的僵屍斬去了頭顱;最後一道是為“金鐘寶塔符”,乃是她所能使用的符箓裏,品秩最高的之一,符箓的力量可以幻化出一座寶塔,上懸金鐘,用以保護,刀劍不能傷。

她本就不是個喜歡與人争鬥的性子,故而擅長的符箓中少有攻擊性強的。

三道符箓開路,一道符箓救人,一道符箓繼續保護受傷的師妹,這剎那間的應變,已是完美,就連一直藏在暗處的駱碧瞳見了,也不得不承認這白玉京出來的人果然有幾分本事。

“可惜,還是經驗不足。”駱碧瞳暗道。

符箓雖然都是提前畫好的,要使用只需消耗少量的靈氣,但同伴既已受傷,自身又落入重重埋伏,這時候怎可以浪費珍貴的靈氣先救援他人呢?

她卻是以魔道中人自私利己的本性去看待他人,自然覺得不對,然而以宋棠晚的性子,哪怕現在落難的不是她的師妹而只是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外人,她也是會全力營救的。

符箓威力激發,十幾具行動遲緩的僵屍被精純的陽氣灼燒,屍氣迅速燃盡,搖晃兩下便倒在了地上。失去法力的屍體迅速化作一灘腥臭的綠色膿水。

也算入土為安?

正當宋棠晚松了口氣的時候,忽有一陣惡臭腥風襲來,情急之下,她只來得及捏起一張“盾符”,便被打飛了出去。

來者竟是個身披銅甲,頭戴金盔,腳踩黑靴,手握青銅巨斧,身高一丈有餘的龐然巨人。巨人的面部已經完全腐爛,卻不似先前那十幾具普通的僵屍,在它的身上,肉眼可見一股股詭異的青氣環繞,其屍氣之重,甚至連其身周的草地都在漸漸變得枯黃,仿佛生命力被奪走。

再看這邊,盾符雖是最基礎的符箓之一,但以宋棠晚的修為,哪怕是倉促使出,也足以擋住凡間刀兵加身,卻仍被其一斧劈碎,連帶着宋棠晚也被震飛,落在地上,口吐鮮血。

“我精心調喂出的金盔銅甲屍,又豈是你區區一道符箓就能擋下的。”駱碧瞳不無得意地想着,“尤其得說,這其中的許多材料,還是通過你們仙門中人之手才能拿到呢!”

碧瞳仙子交友廣闊,入幕之賓中不乏仙門弟子,這并不是什麽秘密。

眼看那高大如魔神的金盔銅甲屍大踏步而來,宋棠晚勉強提起一口氣,壓下周身的疼痛,手捏劍指,指夾符箓,念念有詞。

“煌煌神雷,以......”

此為“紫霄神雷符”,可引九天神雷下界誅敵,威力極大,乃是她師傅為此次外出游歷特意賜下,用在這區區一頭銅甲屍上,可謂殺雞用牛刀。

只是還不等她催動符箓,一雙大手便從地下伸出,一把扣住了她的脈門。

堂堂碧瞳仙子,交友遍及正邪兩道,煉屍布瘟的本事更是天生的神通,她手上自然不會只有區區一具銅甲屍。事實上,她壓箱底的五屍伏龍陣最少也需要五具精心煉制的僵屍才能發揮其威力。

一直收斂氣息藏在地下的地魃屍為的就是此刻,一經抓住宋棠晚的手腕,指甲刺入,頓時掐斷了她真氣的運行,使其無法再催動那張威力巨大的“紫霄神雷符”。

“大功告成。”駱碧瞳長出了一口氣,旋即又有些小得意。

白玉京的弟子也不過如此嘛。

另一邊的宋棠晚卻是萬念俱灰。符箓催發不動,小師妹也已中毒暈倒,師兄弟們遠去嘉州邊境,九師伯雖然離得近,但也難以知曉此地發生的一切,眼下能救自己的,除了天上的神仙,只怕也沒其他人了。

眼瞧着那金盔銅甲屍大踏步而來,高舉那只怕有百十來斤重的巨斧就要劈下,宋棠晚忍不住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人在死之前的那一刻會想些什麽呢?

我想,除非真的到了那種時候,否則誰也不會知道自己會想到什麽。

也許是未競的事業,也許是已逝的親人,也許是年輕時默默收回的手,也許是童年張開嘴的一瞬,也許......

一陣清風掠過,因為緊張和害怕而大汗淋漓的宋棠晚忽然感覺有些涼意。預料中要奪己性命的巨斧并未落下,因為一把刀已提前将那具巨大的金盔銅甲屍宛如切豆腐般一分為二。

漆黑的刀身,漆黑的刀柄,整把刀透露出的妖異與不詳,甚至比這些被邪術驅使的屍體更可怕。

這毫無疑問是一柄被詛咒的刀。

可它偏偏救了宋棠晚的命,甚至連一點污血都沒落到她的身上。它就像是一陣風,溫柔的晚風,或是一場雨,潤物細無聲的春雨。

可是,這是誰的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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