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欺師滅祖

欺師滅祖

白玉京的大師兄,白玉京現任掌門的唯一嫡傳,既是開門,也是關門。不出意外,陳複未來會自然而然地從其師尊手中接過大位,繼任白玉京的下一任掌門,成為仙門魁首,受到整個仙門的崇敬與敬畏。

這是塵世的頂點,是九五之尊也比不上的至高之位。

他配得上麽?

當然!因為就連仙門中的劍仙一脈,最是不服白玉京的金庭觀觀主都曾公開感慨他為什麽不是自己的兒子,地肺山的老祖宗甚至稱贊他是仙門五百年一出的絕代天驕。

人中龍鳳,莫過如是。

見到他之後,就連雲鄉子都不自覺地松了口氣。似乎他只需要站在那,就足以讓他人安心了。

“你先幫我抵擋他們,我需要......”

話未說完,一把無柄法劍剎那間便已洞穿了雲鄉子的心窩,下一瞬,便将其心竅攪得血肉模糊。此等傷勢落在雲鄉子這樣的金丹修士身上,雖不至死,但也十分危險。不過他卻沒有立即逃開,這是因為他整個人已完全被極度的震驚所填滿。

“你?!”

雲鄉子怎麽也沒想到,堂堂白玉京的大師兄,未來的白玉京掌門,此次外出游歷最讓自己滿意和省心的後輩,竟會在這種時候,在這種地方,幹出這等欺師滅祖的事來。

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也不敢去考慮這種可能,哪怕是在最離奇的夢裏,這種事也絕不會發生,更不應該發生。

不過,旋即他便明白過來了:“是你!”

噬丹蟲雖然專門針對修士體內那顆性命相交的金丹,但那也要能進入體內才行,事實上自這東西出現以來,真正死在它手上的修士屈指可數。而雲鄉子唯一中招的可能,就是上次陳複拿出來的活源丹中藏着一只噬丹蟲!

“為什麽?”

雲鄉子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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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從什麽角度來說,陳複都絕不應該做出這種事。

然而,陳複的臉上既沒有半分暗算師門長輩的愧疚,也沒有衆目睽睽之下應有的畏怯,甚至沒有一點陰謀得逞後的興奮。他臉上有的,只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平靜,仿佛這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這種平淡如水的神情,才最是讓人捉摸不透,因為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

“你永遠也不會明白的,因為......你是永遠高高在上的仙師啊。”陳複擡頭看了眼大雨過後,被洗滌掉了一切污濁的碧藍天空,語氣說不出的感慨。

雲鄉子後知後覺地捂住心竅,一邊退,一邊慌慌張張地朝衆人大吼道:“瘋了!瘋了!你們快,快殺了他!殺了他!”

然而,沈傲他們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陳複,仿佛根本不敢相信這就是那位始終如太陽照耀大地一樣溫暖守護着他們的大師兄。他們最敬愛的大師兄。

“不!你根本就不是大師兄!你是邪魔變化的!”沈傲最先崩潰了。他寧可相信眼前人是假的,也絕不願相信對方會做出這種事。

陳複搖了搖頭:“很遺憾,沈師弟,我并非妖魔用邪術變化而成,也沒有什麽重要的把柄落在他人手上而被要挾。”

簡簡單單的話語,但對白玉京的衆弟子來說,卻比世間的一切刑罰更殘酷。

“不,絕不可能!大師兄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沈傲的雙眼通紅,體內真氣已完全失控,讓他整個人瘋了似地朝陳複撲了過去。

與之相比,他剛剛甚至不敢多看那個大雪山來的人哪怕一眼。

陳複的語氣還是一樣的平淡:“小師弟,你不應當把水中的倒影誤以為是天上的星河,更不應該在知道真相後為之生氣。”

寒光一閃,金光瞬間出現又瞬間破碎,但好歹是救下了沈傲一命。只不過這個結果并不能讓激發“金鐘寶塔符”的宋棠晚高興,因為剛剛動手的,是謝無忌。

沈傲背上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淋漓,在被宋棠晚扶住之後,平日裏最是怕苦怕累的他,如今也不叫疼,只是愣愣地看着往日有多熟悉,今天就有多陌生的兩位師兄。

“九師伯。”宋棠晚咬緊牙關,先是轉身丢出一個寶盒,随後又道,“姜師妹,唐師兄,你們都退過來。”

躲在人群中的雲鄉子伸手接過宋棠晚丢出的寶盒,不需要打開,僅憑上面白玉京特殊标記的雲紋也知道這盒子裏躺着的,是一枚“生生不息丹”,乃是眼下對他最有用的幾枚丹藥之一,可他拿着寶盒,卻猶豫了起來。

委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體內性命相交的金丹上如今還趴着條虎視眈眈的噬丹蟲,又怎敢再随便吃一枚別人給的丹藥。

堂堂白玉京的大師兄都可以幹出這等欺師滅祖的混賬事,其他人又憑什麽不可以?

到底是經驗豐富的前輩高人,雲鄉子很快便強迫自己鎮定了心神,先沒有做出行動,而是環顧四周,觀察情況。

眼下敵人明面上有四個,其中以那魔教妖女的修為最低,手段也最是尋常,暫時可以忽略不計,大雪山的那後生雖然受了傷,但他手裏那柄魔刀卻不得不防,況且凡是大雪山出來的,只要不是徹底死透了,那就随時可能跳起來再咬你一口,至于剩下那兩名叛徒......

雲鄉子剛轉過頭,便情不自禁地一顫。

站在不遠處的陳複完全無視了與雲鄉子之間相隔的所有人,只一伸手,做邀請狀,聲若雷霆:“欲行非常之事,必當思慮周全,缜密無錯。今日之局,已無解法,請九師伯,赴死!”

陳複這樣的人作為同道時有多讓人安心,那麽他成為你的敵人時,就會有多可怕,是故連雲鄉子聽了他的話,都忍不住心生絕望。

不過,蝼蟻尚且偷生,何況仙人乎?

雲鄉子不再猶豫,一張口,便服下了那枚生生不息丹,随後反手一拍,便将擋在自己面前的宋棠晚與另一名弟子一起推了出去。

他要活,那就必須有人替他去死,不是嗎?

只是可憐了宋棠晚,她本在暗中積蓄真氣,想要引動那枚自家師尊賜下的紫霄神雷符破敵,猝不及防之下,不但被雲鄉子推向了手持雙劍,蓄勢待發的謝無忌,而且體內一口真氣亂掉,眨眼睛便已受了內傷,一時間竟連催動“金鐘寶塔符”自保的能力都沒了。

與此同時,謝無忌已悍然出劍。

“抱歉了,宋師妹。”

眼看着那兩柄寒氣逼人的寶劍向自己斬來,宋棠晚只覺得四周的時間突然間變慢了,在這一刻,她竟還時間去想一些其他的事。

也許是因為人念頭變化的速度,本就比這世間的一切都快吧,否則佛又怎麽會說剎那即永恒呢?

在這個瞬間,她既沒有責怪九師伯雲鄉子的卑鄙行徑,也沒有為自己的遭遇悲憤不已,亦或是惋惜自己如花的生命竟即将迎來可怕的終結。

她沒有去想這些別人覺得她應該想的東西,在這一個瞬間,在生與死的剎那,她只想到了他,想到了那個總是臭着臉的人,想到了那個被自己戲稱為“小黑貓”的人。

很有趣吧?朝夕相處的師兄弟們竟忽然間換了一副面容,只認識了一個月的外人反倒讓人如此惦念。

唉,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是否已經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想着,想着,她便慢慢閉上了眼睛。

她平靜地等待着命運的降臨。

然而,謝無忌的劍并未落在她身上。

宋棠晚睜開眼,只看到了一個傷痕累累的背影。

他戴着青銅鬼面,擋在了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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