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盛世顏
第031章 盛世顏
“啥意思?”
顧雲繡搖搖頭,一聲惆悵的嘆息。
各府馬車在大劇場門前的廣場上停下,各府主子陸續下車,在內侍們的引領下陸續進入,果毅侯府拿的是衛國郡公府上給的銀貼,便跟在衛國郡公府諸人後面進了大劇場。
在外面看時,就知道這處是不遜于太極殿的地方,進入內裏卻發現極為不同,南面是一個大戲臺,這戲臺臺面高出地面四尺左右,頂高至二樓,內裏寬闊敞亮,兩邊挂着厚重的帷帳,比別處的戲臺大了三倍不止,北面是包廂,足有五層,最頂上有明黃色飛龍帷帳,定是至尊專享,五層以下共有十二間包廂,顯見是分給十二世家的,中央位置是十二排成套的官帽椅,是最佳觀戲的位置。
聰明的便差不多看明白了,十二間包廂的确夠十二世家分,尤其方便了各府女眷,但若男子有不願意在包廂裏待着的,或是身份不夠拿了銀貼進來的,就可以坐在中央官帽椅位置上了。
于是,各府在內侍指引下,各自進了各自的包廂,一金貼帶了二銀貼,拿了銀貼的府邸有男子跟來的,不方便在包廂裏和拿金貼府邸的女眷待着就都自覺的出來坐在了官帽椅上。
首輔姜家得了三樓左一的包廂,姜家到場的是姜廣廈的嫡長子姜伯安,嫡長媳常氏,最受寵的孫女姜子宜,另外帶了兩家姻親,姜伯安長女姜子娴所嫁的尤家,其公爹是梁州承宣布政使,尤家來了三個人,分別是姜子娴及其夫君尤浩然,尤浩然庶出的弟弟尤熙然,另外一家姻親則是姜廣廈次子姜叔安媳婦的娘家華氏,華氏豪富。
這時,一個穿着八品監服的內侍領着一行宮婢走了進來,每一個宮婢手裏都端着一個紅漆細雕的托盤,上頭放着三杯圓筒竹器,竹器上細雕了美人圖,中間插着一根竹管。
內侍介紹道:“這是神龍殿殿主研制出來的茶果引子,分別是紅豆奶茶,珍珠奶茶和杏仁山楂奶露,請品嘗。”
說完,內侍帶着宮婢們就下去了。
這間包廂裏自然以姜伯安為尊,姜伯安便道:“既是茶果引子,夫人,你們喝吧。”
常氏不過瞥了一眼便道:“真有意思,自唐以前便有往茶水裏添加姜鹽肉桂等雜料的習俗,到這裏竟成了她研制出來的。”
坐在常氏後面的姜子宜把自己跟前的托盤往前一推就道:“母親說的是,小家子出身的也就會搗鼓這些小道了。”
姜伯安皺眉,冷冷道:“子宜,不若我現在讓人送你回去吧。”
姜子宜忙閉嘴,端正做好,乖巧道:“父親,我會謹言慎行的,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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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油頭粉面的小子悄摸走到了姜子宜身後,戳了戳她的手臂,道:“明兒可有空,咱們戲園子看戲去?”
姜子宜壓低聲音道:“別碰我,煩得很。”
這時姜伯安站起來道:“浩然,讓女眷們在這裏,咱們出去坐着吧。”
尤浩然趕忙站起,一把扯過做賊似得弟弟,拱手道:“都聽岳丈您的。”
待姜伯安一走,常氏看了一圈,只那羅漢床式樣的床榻拾掇的最舒适,便獨占了,歪在上頭就閉上了眼。
華氏掌家大太太臉上微笑不減,端起一個竹筒杯試着喝了一口,禁不住挑了挑黛眉,捧在手裏慢慢喝起來。
四樓,右一包廂,忠順侯府,因忠順侯在西北戍守,故今日來的是忠順侯繼室夫人朱氏及其所生的嫡幼女樊婉然,世子樊玉明及其夫人盧氏,忠順侯和離歸家的庶長女樊嫣然。
這會兒樊婉然正一邊喝着杏仁山楂奶露一邊在羅漢床樣式的床榻上坐着,道:“這個叫沙發的床榻坐起來舒服極了,軟乎乎的,大哥,你回頭問問他們是在哪兒買的,也給我買一個放在閨房裏。”
樊玉明嘴裏正嚼着珍珠,沒工夫搭理她,世子夫人盧氏就道:“近來沒聽說有這等新式的家具,想必也和這奶茶一般是神龍殿殿主自己研制出來的也未可知。”
樊嫣然走過去摸了摸,道:“這個我看來也容易,裏頭的骨架類似羅漢床,只不過在外頭又套了一層套子,套子裏頭塞了柔軟的東西,或是棉絮或是毛料子。”
朱氏翻個白眼,“偏你最懂,快坐下吧,沒得丢人現眼。”
樊嫣然一下子沉默了,尋了個不礙眼的角落默默坐下。
盧氏低頭喝茶。
樊玉明皺眉,“母親,這是在外頭。”
朱氏環顧左右,也知道今日還帶了別家來,就輕哼一聲閉了嘴。
四樓,左一包廂,恭王府。恭王府來的是恭王謝寶鏡和恭王妃陶婉華,兩張銀貼,其一帶的是陶婉華所生唯一的女兒惜緣縣主所嫁的楊氏,楊氏來了惜緣縣主一家三口,其夫楊邵禮,其女楊望舒;另外一張銀貼帶的是端陽長公主,端陽長公主所生唯一的女兒惜福縣主湯若水,和湯若水生的女兒趙玉鸾。
楊望舒今日穿了一襲金燦燦的雲錦襦裙,搭配了整套紅寶石頭面,整個人顯得金尊玉貴,嬌憨可愛,彼時正被恭王妃摟在懷裏心肝肉的叫,稀罕的什麽似得。
趙玉鸾揪扯着自己素色的妝花緞披帛悶悶不樂。
端陽長公主見狀就十分不喜,“你父親被抄家貶為庶民,現在全家子窮光蛋,沒有我,都喝西北風去了,你還有的穿就燒高香吧,拿什麽和人家比,你還不高興,我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你爹才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趙玉鸾頓時咳嗽起來,眼淚汪汪。
惜福縣主忙把女兒摟在懷裏,無聲垂淚。
端陽長公主越發惱了,狠狠點了一下惜福縣主的腦門,“你也是個不争氣的,榜下捉婿,偏你眼瞎心盲選了那一個蠢貨。”
恭王妃就笑道:“這會兒怨起女兒來了,若我沒記錯,那蠢貨可是你先看中的,以為出身寒門就好拿捏,誰知偏是個眼大心空不服管教的。端陽,你要教訓女兒教訓外孫女回家教訓去,別在我跟前現眼,早知道我把銀貼子扔水裏了。”
端陽運氣,扭過身去不做聲了。
就在這時,戲臺上的帷幕垂落了下來,伴着叮鈴鈴清脆的細響,衆人循聲探看,就發現這帷帳下邊緣墜着一行銀鈴。
緊接着便聽見從帷幕後傳來悠揚的笛子聲,再是有簫聲琵琶聲加入,混合而成一段清新美妙的樂聲,似清泉石上流,徐徐流淌入衆人的心間。
煙霧從帷帳縫隙裏鑽出,似靈蛇耐不住寂寞把帷帳向兩邊推開,衆人便先見到了光亮。
當帷幕徹底打開,便見地上有霧氣彌漫,一束光從頂上灑下,照見一座荊棘玫瑰的寶座,寶座上坐着一個女子,頭戴金步搖,頂簪是一枚金燦燦的星辰,眉心紅痣殷紅似血,與星辰交相輝映,眉目如畫,堪為絕色。
當她站起身,便見她身上穿的是杏黃色大袖襦,袖子裏間了湖藍色紗,正和她的杏黃湖藍間色百紗裙和諧一致,兩臂間垂着湖藍色金桂紋披帛,随着她走動間,紗随風起,披帛飄動,似要禦風飛去,飄逸若仙。
晏青瓷沿着光亮打出的T臺,款款走到了戲臺中央,挺直腰背的站定,望向衆人,嫣然一笑,“大家好,我先向大家介紹一下我自己,你們許多人或許沒見過我,但一定聽說過我,我姓晏,河清海晏的晏,名青瓷,因我爹是做瓷器發家的,沒錯,我出身商戶人家,再往上追溯,我爹曾做過忠烈侯府的奴仆。
而現在我是陛下親封的神龍殿殿主,得陛下恩準舉辦此次十二花神香水品鑒盛宴,十二花神是哪十二花呢,請諸位接下來慢慢欣賞歌舞,邊吃邊看,每一場歌舞對應一種香水,會有樣品送到你們的包廂,若有喜歡的,可舉牌競價,底價統一是五百兩,千兩內每一次舉牌便增加五十兩,超過千兩以後,每次舉牌增加一百兩。”
五百兩的底價一出,無論是沉浸在美貌裏的還是看不上眼的都為之暗罵,卻無人敢站出來指責,只因五樓上那包廂裏亮了燈,煌煌之光壓的下頭喘不過氣來。
彼時,五樓上,謝懿之背手站着,笑問:“君玉,如何?”
謝瑱之定定看着下方戲臺上的晏青瓷,眸光發暗。
“君玉覺得朕親封的這位殿主如何?”
謝瑱之回過神來,忙道:“那是皇兄的後宮之人,臣弟怎敢質評。”
謝懿之笑道:“她的出身衆所周知,但自從她到朕身邊,朕在她身上從未見到過卑怯,你瞧,她站在那裏,滿身的華貴似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她看着十二世家的眼神也沒有一絲敬畏,從初見時她就敢直視朕,她的一言一行,渾不似商戶女,更不似那個糾纏你的庸俗女子,君玉,朕或許從你那裏撿到寶了。”
謝瑱之張了張嘴,情不自禁又把目光放在了晏青瓷身上。
晏青瓷一笑,“諸位也許已經在心裏罵我了,外頭一斤沉香最貴也不過百兩,怎麽你那個什麽什麽香水就要五百兩了,還是底價。請聽我解釋,比如接下來要上場的第一款香水名為金庭露,以桂花為底色,若被你拍得,從此這款香水就專屬于你了,待你用完可到我這裏定制,除了你我不會為任何人制作此香,哪怕你死後,此香絕世,故底價五百兩,如此,價錢還高嗎?”
此時,坐在官帽椅上的壽陽伯跳了出來,笑着捧場,“不高不高,我極愛桂花香,不若就賣給我吧。”
晏青瓷擡手一壓,示意他先坐下,笑道:“不急,且等着競價吧。”
樓上,謝懿之眉眼帶笑,“她倒是真自在,魚入了水似的。”
說着話,便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了。
“君玉,你也坐下吧,這場盛宴還長呢,朕的殿主別有心裁。”
謝瑱之一頓,拱手道:“是。”
下頭戲臺上,晏青瓷拽着裙子,跳着舞步轉了一圈,坦然笑道:“赴人間驚鴻宴,一睹盛世顏,驚鴻宴上的菜色接下來會一個個的上,諸位可細細品嘗,而盛世顏嘛,自然是我了,如何,諸位可以笑了。”
說罷,福身一禮,迤逦而下,自有一股渾然不顧他人死活的潇灑氣。
“殿主且慢,到朕身邊來。”
晏青瓷微嘆,回眸一笑,“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