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追擊
第040章 追擊
有人落水,人命關天,晏青瓷就跑到橋上去看。
水流微急,李鐵柱脫下草鞋就沿河飛奔而去。
“肖總旗,你快派人跟去幫幫忙也好。”
肖總旗一手摸着刀柄,斟酌措辭,委婉的道:“殿主,非是标下不聽您的命令見死不救,而是标下不敢拿您的安危冒一絲一毫的風險,人心險惡,詭計多端,若是有人故意調虎離山呢?”
晏茂林也趕緊道:“鐵柱水性頗佳,有他一人下水去救足矣。”
“肖總旗你思慮的周全,還望以後也是如此,我這人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就是聽勸。”
肖總旗心下一松,拱手退下。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李鐵柱跑了回來,渾身往下淌水。
晏青瓷忙問,“救回來沒有?”
“奴把人拖上岸就沒氣了。”
就在這時,又傳來一個悲憤至極的男聲,“人死了你們竟也不放過,把我打死吧,拿我的屍體配陰婚,放過我閨女!”
晏青瓷卻管不了那許多了,她深知這一會兒功夫哪怕沒氣了也應該是假死狀态,她不能明知有挽救一條生命的法子而什麽都不做。
這時村裏聽見動靜的人也都趕了過來,就見一個衣衫褴褛的男子正抱着一個渾身濕透,雙眼緊閉的女孩兒大哭,六個穿着皂靴青袍,手拿長棍的漢子把父女倆團團圍住,個個兇神惡煞。
晏青瓷見那父親神态已近失控,怕他聽不進人言耽誤搶救時間就立即道:“把那女孩兒搶出來,放在這邊地上,我試試還能不能救她一命。”
玉蘭詫異,“沒氣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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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蘭卻是直接上手,趁着那父親撲向那些青袍人複仇之時,眼疾手快把女孩兒抱到了晏青瓷跟前,擺放在了地上。
“你們要幹什麽!”
那父親驚怒,轉而撲向這裏,被紅蓮青蓮兩個迅速的按在了地上。
晏青瓷摒棄雜念,先摸女孩兒頸動脈,再觀察胸腔沒有起伏,于是立即進行心肺複蘇,胸外按壓。
衆人驚異于晏青瓷的動作,有村老便呵斥道:“你們是什麽人,人死為大,還折磨她做什麽,可憐見的,損陰德啊。”
當晏青瓷捏起女孩兒的嘴進行人工呼吸時,衆人紛紛睜大了眼睛。
跟着的武婢、白澤衛,乃至晏茂林都滿腦子的愕然和驚疑。
卻在這時,女孩兒猛地吐出一口水來,大口呼吸,張嘴就哭出了聲兒。
晏青瓷見此,懸着的心放下,大喘了兩口氣,扶着鈴蘭的手站了起來。
“草兒。”
“爹。”
父女兩相擁而泣。
衆人看向晏青瓷的目光頓時都變了。
青袍漢子咄咄逼問,“你使了什麽妖法兒?”
另外一個青袍漢子手拿長棍直抵那父親的後頸,“既然沒死,那她就得跟我們走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既然沒錢還,也別怪我們拿你閨女去賣,只你閨女這幹巴巴的豆芽菜,賣進最下等的窯子也不夠抵償十分之一。”
“爹,我不要去那種地方,爹,讓我死了吧。”
女孩兒瘦瘦小小一個,頭發枯黃稀疏,不過十歲左右,躲在她爹懷裏瑟瑟發抖。
“我、我要去衙門告你們放印子錢,我知道、知道你們的底細!”
領頭的青袍漢子冷笑道:“知道又如何,衙門可不敢管我們小爺的閑事,我勸你還是識相點,把閨女交出來就再容你半年籌措,不然連你也得賣到礦場去,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晏青瓷聽不下去了,實在不能忍受一個這麽小的女童落到那種髒爛的地方去。
這時玉蘭擠開人走到晏青瓷身邊,道:“奴婢倉促打聽了點東西,這父女倆姓張,河對岸張家村人,半年前張大亮的娘子病重,他走投無路借了印子錢,到期他沒錢還,娘子也死了,讨債的就要拿他閨女張草兒抵債,張草兒怕是不從就跳河了。”
“你欠了多少?”
張大亮哭道:“我只借了五兩銀子,才半年,他們卻說我利滾利又違期共欠他們三十兩,這還有天理嗎,老天爺啊,你降下個大雷劈死這些黑心爛肺頭頂生瘡的吧。”
晏青瓷倒吸涼氣,高利貸啊。
“你們這分明是明搶啊!”
青袍漢子們頓時一陣怪笑,六雙賊眼往晏青瓷身上亂瞄,晏青瓷厭惡的瞪回去。
肖總旗往前一步,抽出刀點在地上,眉眼冷峻。
六個漢子一頓,瞅瞅成雁翅狀在後面護衛的男丁們,立即都畏縮了回去,不敢再看,又去拉扯張大亮父女倆,父女倆無助嚎哭,一派生離死別的慘象。
晏青瓷握緊拳頭,猶豫再三,斷然有了決定,“我替他們還,你們拿了銀子滾蛋。”
領頭的青袍人定睛瞧了肖總旗的刀柄好一會兒,忽的笑道:“今日到此為止,來日再來讨吧。”
說罷,不管其他人,自己撒腿跑了。
其他五個頓時傻眼,但也很會看情勢,老大忽然跑了,定是看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他們也不敢多留,慌裏慌張的也跑了。
“殿主,借一步說話。”
晏青瓷不解的看了肖琳一眼,但相處下來她體會到肖總旗是個謹慎心細的人,怕是發現了什麽,便避開人往樹後走去。
“何事?”
肖琳把自己的佩刀捧起來,道:“白澤衛是陛下嫡系親衛,白澤袍、盤龍橫刀都是我們這一系獨有,那人忽然跑了,标下懷疑他認出了盤龍橫刀,确定了标下的身份,殿主恕罪,這也是标下有意為之,為的是震懾。”
“我明白了,那人既然能認出白澤衛的刀,肯定不是尋常催債的打手,何況他們一副青袍皂靴的打扮,怎麽和差役那麽像。”
肖琳道:“标下以為他們應該就是差役。”
晏青瓷心頭一跳,低聲道:“在天子腳下就敢差遣官府差役為幾用,催逼百姓,背後的人膽子何止是大,是在藐視皇權吧,我得告訴陛下,這裏說不得能扯出一條大蛀蟲,咱們就立功了。”
肖琳不敢挨晏青瓷太近,說完話就往後退了一步,但他習武之人耳力極好,自是聽清了,渾身便是一僵,“您就不怕?”
晏青瓷奇怪的看他一眼,“怕被大蛀蟲報複不成,可我是誰,陛下的寵姬,自當一心為陛下考慮,我不能明知這裏有蠶食陛下江山的大蛀蟲而當做不知,何況我既然看見了腐爛,看見了有百姓受苦就不能不管,我看不見的也就罷了,否則,我豈配伴在君側。”
肖琳一怔,拱手道:“殿主說的是。”
“肖總旗見微知著,可見是個聰明人,但你身為白澤衛,陛下手中最鋒利的刀,不該生出畏懼之心,我仿佛明白為何是你被撥來我身邊行護衛之責了,我這裏的确需要的是謹慎小心又聰明的人。”
肖琳臉上頓時紅白交加,羞愧難當,“殿主怎麽扯人的臉皮呢。”
晏青瓷笑道:“陛下金口玉言,把我的小命和你們的都綁在了一起,我又身處權力漩渦,必然危機四伏,只是想用坦誠和你們交心罷了,肖總旗記着,無論遇到什麽問題,都可以與我推心置腹,咱們一起想辦法去解決,我若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惹你不快,也請及時與我溝通,我該道歉的道歉,該補償的補償,總之一句話,我的安危交給你們,咱們能愉快的一起工作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肖琳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殿主是想收服我等?”
晏青瓷無奈一笑,“我知道我知道,你們的主子是陛下,我不是想撬牆角,因為我也是陛下忠誠的臣子啊,我就是想表達,既然咱們的命綁在一起了,那就相處的時候開開心心,輕輕松松的呗。我有肉吃,你們就有湯喝,你們的命和我綁在一起,我盡量不讓你們吃虧。”
肖琳愕然,使勁抓了抓頭上網巾,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不敢明白,整個人悲喜交加,臉上神情一瞬幾變。
“走吧,進莊子,把那對父女也帶上,葫蘆牽出來了,看能不能扯出藤。”
肖琳恭敬應道:“唯!”
暮雲低垂,天色慢慢黑了下來,月升星耀。
太極殿上,燈火通明,一身玄袍銀龍紋的謝懿之放下朱筆,擡手按了按太陽穴,随口問道:“她今夜可是宿在杏花村了?”
原是壁花一般侍立着的安福海忙回禀道:“是的,陛下,殿主今夜将在承恩伯的歸園莊歇息。”
“密切注意,若有異動随時來報。”
“唯。”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銀龍墨蓮紋補子青衫的內侍匆匆而來,跪下就道:“啓禀陛下,鄂國郡公似是犯了瘋魔症,拿菜刀沖進嫡幼子屋裏把親兒子的頭砍了,随後,拿匣子裝了人頭,穿着染血的雪白單衣,披頭散發,赤腳騎馬闖出府去了。”
謝懿之劍眉蹙起,冷笑,“往哪個方向去的?”
內侍道:“是出城的方向。”
安福海警覺,立即道:“夜叩城門是重罪,鄂國郡公究竟想做什麽,親手砍下親子的頭,鬼邪附身了不成。”
謝懿之冷冷道:“今夜守衛城門的便是羽林衛,他本該身在城樓,親自督防。”
就在這時,又有內侍捧着個牌子進來,禀報道:“陛下,白澤衛指揮使求見。”
謝懿之右眼一跳,冷聲道:“宣。”
不一時,顧延業進殿,呈上秘奏後便道:“陛下,肖琳傳來消息,神龍殿殿主在杏花村發現有權貴役使官差放印子錢,喝百姓血,神龍殿殿主說要為陛下挖出一條大蛀蟲。”
謝懿之看過秘奏上詳細的描述後,右眼跳的越發厲害,思慮片刻後,一開口便聲寒似冰,“追擊鄂國郡公姜遇喜,死活不論。”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