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各出招數

第087章 各出招數

當夜,禦龍衛撤去之後,青雲書院便似一鍋煮開了的熱水,學生們沸騰了,紛紛聚攏到山長家門口,要為敬愛的山長鳴不平,追懲兇手。

王寬衍好不容易把賓客送走,把學生們暫時勸離,內宅之中,蘭惠長公主便把王玉蓉打了。

蘭惠披風散發,長指尖狠狠戳着王玉蓉的額頭,哭道:“我把玉嬌交給你,讓你教她練字讀書,她是怎麽和那小畜生攪和到一起的?是不是你故意算計的?說!”

王玉蓉不敢躲,哭道:“母親,你不要信了晏氏那賤人的挑撥之言,我若存了算計玉嬌妹妹的黑心,就讓我、讓我毀容除族,落魄街頭,不得好死!”

蘭惠恨毒的看着王玉蓉,擡手就是一巴掌,“我的玉嬌啊,死的怎麽不是你——”

王玉蓉倒在地上,久久擡不起頭來,只是哭道:“母親打我我受着,只要能消解母親的一二悲痛,玉容死也甘願,可是母親,為玉嬌妹妹報仇才是當務之急,玉嬌妹妹死的慘啊。”

蘭惠只要一想到自己女兒那閨名喪盡的死法,就恨不得殺死所有人,滿心裏又恨又悔,“為了賢名,我把所有的庶子庶女都記在自己名下,擡着你們這些庶孽和我親生的子女一般對待,玉嬌生前就埋怨我,為何偏疼姐姐,明明我才是親生的,玉嬌問我,母親是因為我的字寫的沒有大姐姐好,繡的花沒有二姐姐精美,長的不如三姐姐美貌,所以不喜歡我嗎?不是的、不是的,是因為我貪圖那虛假的賢惠美名啊。”

蘭惠軟倒在榻上,放聲悲哭。

王玉蓉看着蘭惠如此,心痛難忍,踉跄走到榻邊跪下,哭道:“我知道母親偏重我,不是出自本心,可那又如何,我确确實實得了母親的照拂和偏寵,我有時也真的嫉妒過玉嬌,我嫉妒她能得到母親真心的安排,可也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想罷了,母親把玉嬌交給我,近些日子我忙着在外頭施恩博賢名,疏忽了,我也真該死,母親你打死我吧,我給玉嬌妹妹償命。”

“打死你我的玉嬌就能活過來嗎?!”蘭惠推倒王玉蓉,哭的不能自已。

王寬衍立在門口,白發披垂,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一雙眼黑洞洞的。

這時,蘭惠忽的看見了他,頓時一跳而起,撲到他懷裏就道:“你想想法子,咱們的玉嬌不能就這麽死了,我要晏氏全家給吾兒陪葬!”

王寬衍低下頭看着蘭惠,眼神黑洞洞的,“公主,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嗎?若有神仙,必有鬼魂,是嗎?”

蘭惠雙眸一亮,滿心瘋意,“是了,我要給嬌兒招魂,我要把嬌兒的魂魄招回來,我要告訴嬌兒,她是我掙命生下的掌上明珠,我最愛她,不不,我只愛她。”

王玉蓉看着自己的一雙父母,已是不敢哭了,“父親,你怎麽了?”

王寬衍嗬嗬怪笑,“等天雷。”

在士林文首王寬衍壽宴上發生的事情,經過一夜一日的發酵後,整個京都的權貴階層都知道了,各方勢力悄然運作起來,都等着瓜分晏氏這只會下金蛋的肉雞,手快有,手慢無。

第二日天蒙蒙亮,開市的鼓聲敲響後,玉食樓開門營業,一隊穿着紅馬甲,胸前背後印着杏花圖的少年少女從裏面一湧而出,斜跨背包,包裏裝着滿滿的一沓報紙,像水滴一般彙入人群,吆喝着發散。

“大冤案,大冤案,青雲書院發生大冤案了,老天爺有眼,劈天雷,尋真兇!”

短短一夜一日,季春花的頭發全白了,她穿一身黑色袍裙,簪一頭白紙花,步履蹒跚走到樓門旁的石階上坐下,張嘴就大哭起來,“我的孫兒死了,死在他敬愛的山長宅子裏,他死的好慘啊,被冤枉,被鞭屍,被羞辱,我白發人送黑發人,痛不欲生——”

季春花放開心中的悲傷,嚎啕大哭,“誰來還我們一個公道——”

“老天爺啊,你要是有眼的,就降下天雷,指點我們找出真兇。”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妪,坐在那裏放聲悲哭,很快便引動整條街上的人來圍觀,有識字的,手裏拿着報紙,讀過之後就被勾起了疑心和驚奇心。

在這條街上的商戶都知道玉食樓的背景,也認出了白發老妪就是承恩伯府的老夫人,不禁道:“老夫人,這報紙上說的,您家那位娘娘是神仙弟子,有雷神做師兄,後日有天雷劈在青雲書院山長宅邸,幫助你們尋找真兇,可是真的?”

季春花便哭着道:“若非我家殿主娘娘得了神仙撫頂,何以從卑賤的奴商之女得陛下寵愛,一躍成為神龍殿主,這位老哥哥,若非我家殿主娘娘真是神仙弟子,我晏氏一門奴商,何以發家得爵,玻璃鏡子,香水秘方,改良農具,都是我家殿主娘娘從神仙國度窺見得來的啊。”

“坊間早有流傳,說你家出的娘娘得了仙緣,不曾想竟真有其事,怪不得、怪不得呢。”

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來一個穿着青雲書院白襕衫的學生,憤而昂聲開口,“聖人教誨,不語怪力亂神,可今日我忍無可忍,事發當時,我就在壽宴上,你的孫子,承恩伯世子的慘死是他自食惡果,鐵證如山,就是他行了畜生之事,蘭惠長公主悲憤交加之下才令人鞭屍洩憤,你們晏氏仗着出了寵姬,不僅不認罪還倒打一耙,為了颠倒黑白,攀誣琅琊王氏,口出狂言,聲稱天上雷神是你家寵姬的師兄,後日若無天雷,你們晏氏要如何收場?徒留笑柄,暴露自家的愚昧輕狂罷了,哦,我倒是忘了,你們晏氏出身奴籍,怪不得如此不知羞恥,原來是把底層胡攪蠻纏,丢人現眼那一套帶了上去。”

這時鄭素月沖了出來,短短一夜一日的時光,眼窩凹陷了下去,“我晏氏敢報官,請官老爺徹查冤案,琅琊王氏卻直接把證人打死,不給我們查證的機會,就把污穢的罪名扣到我兒子身上,憑什麽?!明仗着自家是百年士族,權勢滔天,空口定罪,還不許我們喊冤,憑什麽?!我晏氏一門是出身奴籍,可那又如何,一世為奴做婢,就活該世世代代為奴做婢嗎?即便是奴是婢,就能被冤枉,被胡亂定罪嗎?都是人啊,憑什麽?!”

鄭素月每說一句都往前走一步,眼中滿是毀天滅地一般的瘋狂,直逼的書生步步後退,心生畏懼。

“我不與你一介女子争辯!”

鄭素月大哭,指天發誓,“後日必有天雷降下,若沒有,那就是老天爺被糊住了眼,那我就吊死在青雲書院門口,我用我這條賤命,為我兒子洗脫污名,告訴世人,晏氏雖一門奴婢,卻也是人,不是你們想冤殺,想虐待,就能的!”

書生為鄭素月的瘋狂所懾,畏而逃了,卻撂下一句,“你們就在這裏哭吧,無用!”

雪霁初晴,日正當中,大盛門前,身穿青雲書院白襕袍的學生盤膝坐了一地,他們只有一個訴求——誅妖妃,清君側。

朝堂之上,彈劾承恩伯和晏青瓷的奏章如雪片一樣從四面八方飛到了謝懿之擺在後殿的銅鼎裏,被火焰吞噬成灰,他穩坐朝堂,放眼天下,聽着、看着,辨別着,琅琊王氏,執掌士林文壇,憑青雲書院培育進士官員,朝堂過半官員都和琅琊王氏有關聯,地方上又有多少呢?琅琊王氏就像一棵大樹,地面之上的部分古韻華美,地面之下,它的根系,盤虬錯節,究竟延伸到了何種地步?

“真是可怕啊。”謝懿之望着底下吵到激烈處,相互動起手來的文武百官,冷眼譏笑。

琅琊王氏祖宅,大祠堂上,王寬衍坐主位,主位之下,雁翅排開,左右共二十八張官帽椅,除了外放出去做封疆大吏的,凡在京的王氏族人都到了。

原本,這二十八張椅子有一張是王寬信的,可現在他只能站在門邊。

王寬信袖手倚着門框,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瞅着王寬衍笑嘻嘻道:“人家說了,後日有天雷降在你的宅子裏,怎麽應對?”

“讀了半輩子聖賢書,從未見識過馭雷者,等等看吧。”王寬衍淡淡的道。

王寬衍下首左一的位置上坐着一個頭發花白,身材臃腫的王氏長者,開口便道:“小小晏氏,因一女而興,女亡則敗,不足為慮,然而,畢竟是發生了那樣一件醜事,究其根源,是你身為族長,內帏不修之故,當深思己過,不若如我一般,修起一座女牆來,嚴加管教內帏,方平安無事。”

“老族叔,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只問你,你家那陰森可怖的女牆後宅,你自己還敢進去嗎?”王寬信譏笑道。

“有何不敢。”

“夠了。”王寬衍冷冷盯住王寬信,“鼓動學生去靜坐逼宮,你究竟想做什麽?”

王寬信也冷冷道:“因那妖姬,我不但被罷了官還被奪去了功名,你既是我同母的親兄長又是族長,卻不為我出頭,鎮日在書院裏裝死,我自是要逼你一逼,琅琊王氏何時落魄了,碾死一只蝼蟻都做不到了嗎?!”

王寬衍心頭一顫,莫名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都做了什麽?!”

朝堂上,眼瞅着文武百官打出了真火,謝懿之便拿起禦案上一個手搖銅鈴晃了兩下。

随即,侍立在四方帷幕後的內侍得到指令,便铛铛铛的敲響了不知何時挂在柱子上的大銅鐘。

一輪音波攻擊之後,文武百官紛紛捂住了耳朵,頭暈耳鳴,跪地求饒。

謝懿之頓時笑了,“朕聽明白了,還是想逼朕誅殺朕的殿主的占多數,朕便想問問,你們怎麽确定後日就沒有天雷呢?”

主張誅殺妖姬的衆臣不敢答,心裏卻早有了答案,什麽天雷,不過是晏氏虛張聲勢,強撐臉面的說法罷了,實在是愚蠢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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