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晨定

晨定

辰時過了三刻,不多幾個的嫔妃才陸陸續續到了昭陽宮晨定。

對于旁的嫔妃來說這是皇後娘娘小産後許久才又行的晨定,但是相較于蘇雲棠,卻是有數年未曾做過此事了。

上輩子到了最後,她便是不願見那些個與樓玄黎有過關系的後妃,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年。直到樓玄黎在她的默許下毒發身亡,才是當真如夢初醒。

蘇雲棠許久未曾起早了,落座在梳妝臺前的時候還有些打着瞌睡。睡眼惺忪的問了許久穿着什麽,都被她擺擺手只道一句“随意”。

待她真的清醒過來,便已然見到綠岫格外有趣的裝扮想法。

凸顯着雍容華貴的紅色織金馬面下裙,配着櫻色通肩蟒袍。頭發被高高梳起,并着她最為喜愛的金器落滿了整個發髻。

綠岫沒瞧見蘇雲棠緊蹙的眉頭之時,還有些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傑作。心中暗道,自家娘娘當真雍容富貴,漂亮極了。

就連她從鏡子中瞧見蘇雲棠一張不知該怎麽書寫表情的臉的時候,仍在沾沾自喜地說道,“娘娘瞧,奴婢這手藝又精湛了不少。”

蘇雲棠是哭笑不得。正欲尋個理由折折這小妮子的傲氣,換個低調些許的衣物,卻聽見面外小順子來報,只說門口已有青常在、冬答應等人候着了。

原着命該如此,蘇雲棠無奈地一笑。擺了擺衣裙,由綠岫攙着到了正殿。昭陽宮正殿擺放奢華豔麗,剛巧合着蘇雲棠這一身打扮。

平日裏蘇雲棠擺着皇後架子,非得等人都齊整了才會現身。這皇後娘娘在上首坐着,着實讓堂下衆人有些忐忑。

冬答應如坐針氈般地在椅子上晃悠了幾下,挨了個邊,就怕蘇雲棠若是逮着個錯處能趕忙跪倒在地。一旁的青常在卻是端着茶杯的手晃了兩下,險些叫茶杯砸在了地上。

靜嫔被蘇雲棠免了這幾日的晨昏定省,叫她好好在元秋宮養胎,待坐穩了胎再來不遲。

大齊以左為尊,皇後娘娘的坐下首便是現下宮中位分最高的宜妃,她的椅子單獨挪了出來擺放在一側,鋪着軟貂毛,倒是頗有一種副後的架勢。

宜妃的旁邊平日裏是許尋芳的位置,只是現在她降了位分為貴人,這位置便該順給謹嫔。再而後便是幾個常在答應的,不過鋪着些硬墊,比不過宜妃的位置。

謹嫔故意慢了幾步,候着和宜妃許貴人一同進殿。許貴人雖是被下了禁足,可偏偏蘇雲棠不願如她所願,叫她日日只關在冷宮一側的停雲宮中,必得讓她日日經過冷宮聽一聽那內裏的撕心裂肺。

今兒個不過是第一日,便叫許尋芳已經花容失色了,她的鬓發有些雜亂,手緊緊揪着宮女恒兒的手。

姍姍來遲的三人福身行了禮,便尋着凳子坐下。

許尋芳許是吓到了,也可能因為心中壓根看不起謹嫔,竟是直直地奔了原本位置坐下。待她剛落座,便聽聞白昭霖略有些尴尬地說道,“許貴人,您是否坐錯了方位?”

許尋芳擡頭看了下白昭霖,便朝天翻了個白眼,只道,“不過是把椅子罷了,謹嫔何處不能坐下?”

蘇雲棠撐着下巴倚在上首瞧着他們弄出的這場鬧劇,若不是白昭霖說話之前對自己使了個眼色,她還真要當了白昭霖是個斤斤計較之人呢。

白昭霖故作糾纏的模樣,只一個勁兒地說道,“你平白一個貴人,怎麽能坐到本宮嫔位之前呢。”

她們的這一出鬧劇演的有趣,堂下衆人看得精精有味。冬答應的屁股也落滿在了凳子上,青常在手也不抖了,甚至尋了盤點心吃着。

許貴人瞪眼說道,“不過是個位置罷了,什麽叫做我坐到你嫔位之前。我降了貴人可只是傳言罷了,連皇後娘娘都未曾确認,謹嫔是否有點太過于心急了?”

白昭霖不依不饒,只站定在許貴人的面前,不言不語地只等她站起來。

蘇雲棠瞧得也有意思,剛想喚綠岫也給她端個果盤,便聽見宜妃涼涼的一句話說道,“不過是把凳子罷了,謹嫔你又何苦非要與她争個高低?斤斤計較半天,若不染本宮這凳子讓與你坐?”

旁的人也只敢閉着嘴看戲,只有宜妃仗着自己位分高,瞧不過眼了就嘴上一句。

可她這話聽聞在蘇雲棠的耳朵裏,着實有點紮人。她好好的一個皇後還在上首坐着,怎得出頭的就變成一個嫔妃了。她這事若是非要追根究底,就是逾越了。

蘇雲棠本就看宜妃此人,就憶起那一條白绫逼她去死的新帝。當真有其子必有其母,她曾經以為宜妃還算是個聰明人,就算是家族破滅還能給自己掙個皇貴妃的名頭下葬。

可如今瞧着,卻不盡如人意。

蘇雲棠茶杯擲到地上,驚得滿堂無聲。待有人反應過來,才是嘩啦啦地跪倒了一片。宜妃不得不跟着,可動作扭捏造作,着實有點不情不願。

宜妃聲調冷,蘇雲棠便是比她涼上幾分,她只道,“本宮倒是不知,原是本宮已是個死人了,宜妃竟然公開跳過本宮去管束着嫔妃的位次。”

宜妃猛然擡頭,眼裏寫着不可思議。先頭雖是她與蘇雲棠一直呈現着劍拔弩張的狀态,可蘇雲棠也未曾在衆人面前下過她的臉,再有争鬥也是私下酸着一二句罷了。

而如今,蘇雲棠卻是在衆嫔妃面前落了她的臉。她想要争辯兩句,可張了張嘴還是未曾發聲,把頭垂下去了。

蘇雲棠冷哼一聲又道,“許貴人,去尋你自己的位置。”

她這一聲,算是落定了許尋芳被降位之事,許尋芳餘光瞥了一眼蘇雲棠繃着的一張臉,絞了絞鴛鴦帕子,灰溜溜地回了句,“是。”

蘇雲棠說完這兩人之後,便沉默許久,連綠岫都捏着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的。直到蘇雲棠輕咳兩聲又道,“今日之事只是個告誡,望衆人周知。謹嫔雖是循着禮法勸誡許貴人的位置,可到底也是用錯了法子,堂上喧嘩,罰俸禁足一月;至于許貴人,陛下給你下的禁足本宮就先免了,只不過每日晨定後便去偏殿抄寫宮規,到昏定後方能回宮。”

白昭霖應了句,“是。”

許尋芳身子晃悠了兩下,她若是還不知蘇雲棠正是趁着這個機會将她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便罷了。況且蘇雲棠的言語中也未曾提到這宮規究竟要抄上多久的日子,便是什麽時候她順了心,什麽時候才會放自己走。

可許尋芳又有什麽法子呢,她現下不過是一階貴人,而上面坐着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她攥着一方手帕,心裏嫉妒極了。

蘇雲棠方才的話語未曾提一句關于宜妃的話,但是先頭說的那句讓宜妃現下心中更是打鼓,唯恐蘇雲棠會尋個更為要命的法子整治自己。

她拿眸子睨着蘇雲棠,卻見蘇雲棠的臉色平和了下來,扶了扶額,只揮揮手說道,“散了吧。”

各宮的宮女上來攙着主子,微微福身便告退了。

許尋芳正欲走,就被銜珠攔住了去路。她比了個請的姿勢,便将明明氣哄哄,卻仍是得板住一張臉的許尋芳,請到了昭陽殿內的一個小耳房。

耳房許是許久未曾清理過,還有着蜘蛛網與爬蟲。

許尋芳是當真被驚到了,一邊拿帕子捂着嘴,一邊往自己宮女恒兒身後躲。她朝着銜珠撒着氣,只怒罵道,“這是什麽勞什子地方拿來給本宮抄寫?”

銜珠只循着禮數說道,“這是昭陽宮的耳房,旁的地方未曾騰的出來,只能勞煩娘娘在此委屈一下了。紙筆給您在旁備下了,便勞煩許貴人多抄寫幾份宮規了。”

銜珠指了指許尋芳身側的箱子,竟是厚厚一疊宣紙。許尋芳嘴角暗自抽搐了兩下,還想瞪眼,結果便被銜珠一句話澆了個透心涼。

“貴人方才自稱本宮,這着實不妥。只有一宮主位嫔位往上,才能自稱着本宮。”銜珠笑道,“奴婢是尊稱一句娘娘,可若是論了真,這娘娘二字也是奴婢逾越了。貴人需得知曉皇後娘娘最重禮節,今日在堂上您坐錯了位置,可不正證明了這般?”

許尋芳雖是氣不打一處來,可她又沒有半點口舌能支撐她與銜珠争論,平白落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她瞧着那遍布蜘蛛網的屋子,又是撇嘴,氣不打一處來。

銜珠見許尋芳吃了個癟,便微笑着退了出門,随即擺擺手,示意小順子與幾個太監看守在門口。

許尋芳向來是個耐不住性子的,此般被關在這密不透風的破落房間之中,不大一會兒便開了門想出來轉轉。可剛一開門就見幾個太監攔在門口,她說不出來本宮要如廁的話語,只得又狠狠地合上了門。

恒兒上來勸誡,卻只得了她一記耳光。扇的響亮,許尋芳手有些疼。恒兒還上前來替她吹了兩下,她又是扯着恒兒問着臉疼不疼,直得到個否定的回答才放下了心。

小太監們在外面聽着響兒樂了半天,捂着嘴不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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