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滿月
滿月
銜珠尚還沒鬧明白蘇雲棠說得不是夢是什麽意思,便見到她已經合眼睡了過去。只得将自家主子放平,把被角掖好。
她們宮女時常守夜,熬上一日也是常事。如今看着漸漸大亮的天,便也在殿門口坐着了。
蘇雲棠沒說要幾時叫她,也不是定的三日一晨昏定省的日子。銜珠便直讓她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悠轉醒。
蘇雲棠睜眼的一瞬間眼神就變得清明起來,她喚道,“銜珠。”
銜珠從外室進來,後面跟着的是打着水的小宮女們。
蘇雲棠按了按眼眶,從床上下來,銜珠替她披上外衣。她擡眼看了下外面的太陽,問道,“本宮睡了多久?”
“快午時了娘娘。”
“竟是睡了這麽久?”蘇雲棠款步到了梳妝臺前,瞥了一眼外頭大亮的天,又問道,“靜嫔那邊無事?”
銜珠搖搖頭,“綠岫姐姐傳來的是一切安好,靜嫔娘娘雖是脫力還在昏睡,但是太醫瞧了,母子都好。特別是三皇子,胎中養的白白胖胖,一出來就會對着人笑呢。”
蘇雲棠還沒真的見過小嬰兒,聽銜珠這麽說便來了興趣,只道,“這麽有趣兒?快幫本宮收拾一番,本宮去瞧瞧三皇子。”
“皇後不如捎上一個朕?”樓玄黎的聲音伴着腳步聲從外面傳來之後,小順子的“恭迎皇上”才入了蘇雲棠的耳朵。
蘇雲棠正在梳妝,銜珠比着簪子正準備往她發髻上插,這見了樓玄黎來,趕忙下跪。蘇雲棠也想動作,卻被樓玄黎直接按在了椅子上面。
“朕下了早朝,推了些政事。如今才得了空,想與皇後一同去瞧瞧靜妃。”樓玄黎這話中一個靜妃,是已然又給葉應姝提了位分。
蘇雲棠有些感激地看着她,昨日她不過是想上個折子給葉應姝請個妃位,卻未曾想到樓玄黎竟是如此明白她,提前替她安排好了。
這位分晉升也算是頭一個了,先頭有孕封了嫔,不過幾月産子又封妃。對于葉應姝這種家世不顯的,已是莫大的恩典了,也能叫有些人氣到咬牙切齒。
“靜妃定是欣喜陛下的駕臨,只需得讓陛下稍待臣妾片刻。臣妾這守了半宿,如今憔悴的模樣,可不能去吓着了三皇子。”蘇雲棠打着趣兒,示意銜珠手上動作不變。
她穿了個喜氣洋洋的模樣,也遣銜珠預備好了予靜妃的賞賜,先叫人送了過去。随即便和樓玄黎一同,乘着轎攆浩浩蕩蕩一行人到了元秋宮。
本門可羅雀的元秋宮,如今堆滿了各宮送來的禮物,尤其是蘇雲棠賞賜的觀音像更是鶴立雞群的顯眼。
葉應姝已經醒了,系着鹿皮抹額以防吹風。乳母抱着三皇子,正叫她看着。
帝後攜手進來的時候,曹漪正坐在床側,許尋芳站在她的末首,正抻着脖子瞪着眼睛想要看看這三皇子長什麽模樣。只是乳母捂得嚴,又只把小臉兒的方向沖向葉應姝,叫他們像個鵝一樣,也未曾看見。
正看得仔細,朱公公輕咳了兩下,衆人才瞧見帝後竟是一同來了。
曹漪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嫉妒與怨恨讓蘇雲棠剎那捕捉,她藏在樓玄黎身後的一張臉陰陰沉沉地勾起一個笑意。
樓玄黎心裏高興,雖是已然答應了蘇雲棠不再寵幸別的女人。可到底這葉應姝也是在他重生回來之前有孕的,而且這上輩子沒有保下來的母子現在正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到底也不是什麽壞事。
“都在呢。”
衆嫔妃行了禮之後便起身,許尋芳性子急,還沒等曹漪反應便自行說道,“陛下,這靜嫔姐姐當真小氣,我們這兒眼巴巴地瞧了半天,都不叫我們看看小皇子到底長什麽模樣。”
樓玄黎笑呵呵地糾正她,“是靜妃。”
妃這個字着實打擊了許尋芳與曹漪,曹漪倒還好,只用帕子掩蓋了自己的驚訝表情。可許尋芳卻直直地露在了臉上,誰曾想幾個月前還在她手下被她欺負的葉應姝,不過短短時日便爬到了自己的頂頭上,而自己還是在做一個小小貴人。
只這麽想着,許尋芳的帕子便已經絞了個爛。只是嫉妒歸嫉妒,她還是想瞧瞧那三皇子長個什麽模樣,只聽說胎裏養得好,白白嫩嫩的。
葉應姝乍一聽聞自己被封了靜妃,也是驚訝萬分,急忙想要下床謝恩,卻牽動了傷口,不由得“嘶——”了一聲。
蘇雲棠忙上前按住了她的身子,說道,“謝恩等到時候封妃大典上也不急,如今你是得好好養着身子,往後好好護着三皇子呢。”
她這話該點着誰,誰心裏跟明鏡兒似的。蘇雲棠餘光便能瞧見曹漪那本就冰涼的一張臉,更加陰沉了幾分。
蘇雲棠輕笑了一聲,說道,“陛下給咱們三皇子賜個名吧。”
“樓清川可好?”
“皇上取得名字自然是極好的。”蘇雲棠瞥了樓玄黎一眼。上輩子這孩子死後連個名諱都沒有,只與母親同葬了。
可蘇雲棠覺得樓玄黎是期待過這個孩子的,這名字也是上輩子便想好的。只是曾經的結局太讓他傷心難過,便更不願意給這孩子一個名諱去壓着他的氣運,影響着投胎轉世。
曹漪打了個眼色給自己宮女碧蓮,碧蓮下去了一會兒再回來,便報告着說樓清山不知怎得突然苦惱,還有些發熱。
曹漪眼巴巴地看着樓玄黎,樓玄黎心裏門清兒,可偏偏裝着不懂。見曹漪眼裏還帶着點淚光,更是心裏頭憋着。他只說道,“若是山兒有恙,宜貴妃便先行離開吧。”
“陛下,那您……”
樓玄黎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語,說道,“朕替你多瞧瞧三皇子,你不必擔心。”
曹漪吃了個癟,讓碧蓮扶着她走了。許尋芳見曹漪走了,也想跟着溜,可偏偏蘇雲棠不讓她走,只說道,“許貴人前段日子在本宮那抄寫了不少宮規,也算是有功,不如複了她的嫔位吧。”
許尋芳感激地看了蘇雲棠一眼,她心思直,之前就沒覺得這皇後有什麽不好。挺溫和的性子,可偏偏家裏頭讓她去讨好曹漪,她才舔着臉去了。
跟曹漪抱團這麽些年,也沒得什麽好處,偏偏為她做事還被奪了封號降了位分。許尋芳心裏沒點怨言也不是真的,也得虧她心大,才不記着這事兒。
許尋芳見樓玄黎點頭,便跪下行了禮。她知道蘇雲棠這是給一棒槌又施以蜜棗,可到底曹漪半年了也未曾為她求過一次情,還因着許多事情說她不成事。
她不由得嘆了口氣,本來昳麗容貌的一張臉平淡了不少。她也不想害華容公主和三皇子,只是情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
她也曾差點有個屬于自己的孩子,可惜後來因着自己的緣故,沒有保住。之後再也未曾有過身孕,許是傷了身子吧。
蘇雲棠看她黯然盯着三皇子發呆,瞬間腦海中有什麽信息一閃而過,但是她卻抓不住。只當自己是想多了,抽回了目光。
三皇子是個愛笑的孩子,但是再愛笑也不過是個嬰兒罷了。如今在外面被幾個大人來回瞧着,心裏也不好受,便開始哭鬧了起來。
蘇雲棠趕緊打發乳母将三皇子帶下去好好哄着,千萬別怠慢了。
乳母應了聲,抱着樓清川便下去了。蘇雲棠驀地憶起昨日裏頭見到的滿月,便興致來了,只問道,“陛下,若是您同意,臣妾想給川兒賜個小名。”
“何名?”
蘇雲棠笑道,“滿月。昨日川兒出生之時,正巧是滿月。未曾出生之前臣妾看了,是烏雲蔽月,可川兒第一聲啼哭卻喚開了這烏雲,露出了一輪滿月。”
“好!”樓玄黎也和了一句,“這名字确實好,朕竟不知滿月出生之時竟有此情景。傳朕旨意下去,這元秋宮裏上上下下地賞賜,再翻一倍!”
從元秋宮出來後,樓玄黎說陪着蘇雲棠走走,随從們便識相的離着三丈遠。
“滿月也算是陛下登基後第一子,封妃也算是合理。但是臣妾總覺得不應當将表姐捧得太高,容易招人眼紅嫉妒。”
樓玄黎歪歪頭,看着蘇雲棠說道,“朕本以為皇後會吃醋,可偏偏只擔心自家表姐。可想而知,吃醋的是朕。”
蘇雲棠失笑,偏不搭樓玄黎的話,只自顧自地說着,“陛下是要重用葉家了?”
樓玄黎嘆了口氣,還是點頭,“蘇家不好出手,總得有個先牽制着。葉家還算老實,有蘇氏敲打着,也算是個好選擇。”
“可總歸還是扶起一個去壓制另一個,這終歸不是辦法。”
“無他法的時候,這便是最好的法子。”樓玄黎鄭重其事地看向蘇雲棠,又道,“那阿依木公主已經安排上了,就等曹氏兄弟上路了。”
蘇雲棠驀地笑了,雖說此上路非彼上路,可到底也會叫曹氏一門走上上輩子那條路。她的兄長不必為此而亡,大齊也不會因此走了下坡路。
那便,送他們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