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癔症

癔症

曹氏兄弟領了迎親這等的肥差當真開心，就連着曹漪腰杆子都挺起來了幾分。前些日子裏頭在蘇雲棠那吃的憋，也都忘在了腦後。

連給蘇雲棠請安都上趕着來，好似提早那一會子蘇雲棠便能多瞧見一些她的驕傲勁兒一般。

蘇雲棠瞧她那如冰般的性子都快要端不住了，和綠岫也是多說了幾句嘴。只是那日瞧着許尋芳的模樣，有一些事情劃過心頭讓她怪異極了，但是想不到到底為何。

她不由得向綠岫問道，“這慧嫔許氏，當年在王府裏頭發生了什麽？”

綠岫正給蘇雲棠調着香膏敷臉，乍聽聞蘇雲棠的發問也是一愣。許尋芳當年在王府的時候也是個小狐媚子，上蹿下跳的沒少惹事，要真叫綠岫想，能給蘇雲棠說上一天。可偏偏若說是真的大事，綠岫一時間也被問住了。

蘇雲棠看綠岫糾結着一張臉蛋，便伸手掐了她一下，說道，“想不到便先放放，總不能日日糾結這個事情。”

“是。”綠岫搗好了香膏，用些許藥材熬制輔以花汁的香膏，最後取濃稠部分再做細細研磨搗碎，敷在臉上作煥顏的功效。

從前這東西也是有的，但是大多都是些花草。蘇雲棠自造了生發膏之後，又用着中藥入了這敷面香膏，作着消炎功效。

這幾日來蘇雲棠有些心中堵塞，晚間又睡不好，漂亮的面頰上生生長了兩個紅腫，平白又給蘇雲棠多添了一件煩心事。

綠岫塗抹的木勺刮着蘇雲棠的臉，有些疼，她不由得“嘶”了一聲。可綠岫近些日子卻膽子肥了許多，更是濃重地在蘇雲棠疼的地方多糊了一層。

她嘴裏還念念有詞，“奴婢勸了許多次，叫娘娘少做憂思，可娘娘偏生不聽。如今可好了，就合該叫您多疼疼才對！”

蘇雲棠癟嘴，再不管管，這綠岫都要爬到自己頭上去了。

她這廂塗着，那廂剛出了月子已經被封了靜妃的葉應姝便抱着孩子到了昭陽宮。她這才出了月子，便已消瘦了大半圈，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空了。

蘇雲棠沒成想她這會兒到了昭陽宮，頂着一張中藥色的臉便要見人。已是來不及卸下，蘇雲棠只得喚了綠岫傳葉應姝進來。

葉應姝沒叫樓清川假了旁人的手，只自己抱得緊緊的。這會兒算是入了秋，天色漸冷，樓清川更是穿着鞋襪被襁褓裹着。與嬰孩的白胖相比，葉應姝的臉色可不見得多好。

葉應姝一張小臉瘦脫了相，有些蠟黃的模樣看着蘇雲棠心裏難受。她一雙愁眉緊鎖，迎着風又是将樓清川往懷裏抱了抱。

綠岫趕忙把她攙了進來，銀香垂個頭跟在她的身後。

蘇雲棠迎着葉應姝在軟塌上落了座，葉應姝這才敢将懷中抱着的嬰孩稍微放松些。蘇雲棠瞧着她這動作有異，回首與綠岫相視一眼，主仆二人都是丈二摸不着頭腦。

半晌也沒見葉應姝說話，或是把孩子放下，蘇雲棠只得柔聲問道，“表姐為何而來了？”

葉應姝左右瞧了瞧，小聲說道，“娘娘可不知，嫔妾唯恐旁人害了嫔妾和滿月呢！”

她模樣有些異常，着實讓蘇雲棠心裏咯噔一下。這模樣倒是有些像着那進了冷宮嫔妃日頭裏還算正常的樣子，可還是神經兮兮的叫人害怕。

蘇雲棠趕忙朝綠岫擺擺手，示意她喚了太醫來。

只是她有些搞不明白，這葉應姝先頭好好的，每日裏還是樂樂呵呵、好吃好喝的養着。這孩子好不容易生下來了，怎得突然這幅模樣了。

可蘇雲棠還是得勸慰她，只說道，“表姐放心，本宮這兒無旁人。你且先把滿月交給乳母，本宮陪着表姐說會兒話。”

蘇雲棠這話不說也罷，說了更叫葉應姝死死摟住樓清川不撒手。她神色慌張地說道，“娘娘莫要這麽說了，那乳母也是壞的，成日裏不叫滿月吃飽了。嫔妾瞧着他是一日瘦過一日，怎得願意再讓乳母照顧着。”

“怎麽回事？”蘇雲棠立馬看向銀香，卻見銀香猛地搖頭，直接跪了下來。

“皇後娘娘，這乳母是您親自挑選送過去的，自然沒有一點問題。三皇子也是被她們養的白白胖胖，根本沒有我家娘娘說的那般。”銀香咚咚地磕了兩個頭，又道，“奴婢也不知靜妃娘娘是如何了，只這段日子夜夜驚醒，總說有旁人要害她與三皇子。”

蘇雲棠驚得一張臉皺起，這才憶起自己臉上還有些香膏，趕忙喚了銜珠給自己擦掉。她瞧着葉應姝的模樣，着實有些心驚肉跳，竟是當真有些像要瘋了一般。

可是又怎會？葉應姝平平安安産子之後，又晉封為妃，前些日子瞧着還未曾有什麽異樣，怎麽會突然這樣了？

蘇雲棠叫銜珠扶起銀香，她瞥了一眼那邊抱着孩子緊緊盯着他們不說話的葉應姝，嘆了口氣。

“銀香，你主子這段時間可曾與旁人單獨接觸過？曹氏許氏可曾有在她面前說過些什麽沒有？”

銀香還是搖頭，“主子哪裏肯見他們，謹嫔來過兩次都被攔在外面了，宜貴妃更是未曾屈尊降貴再來過。”

“那這是怎麽一回事？！”蘇雲棠徹底有些茫然，她從未見過有人如此，這孩子生下不應當是高高興興的事情，怎麽到了葉應姝這兒就變得疑神疑鬼了起來。

正巧綠岫領着太醫過來了，蘇雲棠趕忙叫太醫給把個脈。可葉應姝還是不撒手，蘇雲棠是心中焦急又無計可施，只得說道，“旁人不信，你怕不是連本宮都不信了吧！本宮還能把你們娘倆吃了不成？”

葉應姝這才将樓清川塞進了蘇雲棠懷中，叫她細細抱着莫要遞給了旁人。

樓清川如滿月一般的臉盤子，只說明了乳母照顧得宜，哪裏有半點怠慢。

葉應姝猶猶豫豫才伸出了手腕，太醫跪着摸了許久的脈後，便朝着蘇雲棠一拜，回複道，“靜妃娘娘并無旁的事情，只是這些日子不思飲食才叫身子骨弱了些，待臣回去寫個方子，叫靜妃娘娘開開胃便好了。”

可葉應姝這模樣左右不是只吃食上有了問題，她是有些過于看着自己的孩子了。這可不瞧着，見半晌樓清川沒被送回來又是眼淚珠子掉下來，只說道，“皇後娘娘，嫔妾無能，養不好三皇子啊！”

蘇雲棠被她哭鬧的有些頭疼，扶了額才緩下勁兒來。她兇着太醫，“你瞧着靜妃這像是只不思飲食的樣子嗎？她如今這癔症又是怎麽一回事！”

太醫抹抹頭上的汗水，臉色也煞白了幾分，又把了一會兒脈，直接跪下磕了頭。他便磕便求饒地說道，“娘娘，恕臣學識淺薄，當真不知靜妃娘娘如何啊！若……若不然待明日院判上了值，再叫他老人家來瞧瞧。娘娘，請恕臣無能！”

蘇雲棠也沒轍，只能擺擺手叫太醫趕緊下去。

她喚綠岫來抱着樓清川，見葉應姝心有戚戚但是不敢言語，只伸了幾次手。她便只得又嘆了口氣，說道，“表姐，綠岫是與本宮一同長大的，她便是本宮的心腹。”

葉應姝這才點點頭，拉着蘇雲棠的一雙手哭訴個沒完。

“娘娘，嫔妾害怕啊，滿月他就那麽小一點，嫔妾害怕自己養不活他……”

“還有旁人，旁人也會傷害他的，嫔妾真的不放心啊！”

“娘娘，您救救我們母子吧，莫要讓旁人害了我們母子。嫔妾怕……怕護不住滿月他啊！”

“……”

蘇雲棠将她拉入自己懷裏趴着，一個勁兒地拍着她的肩背勸慰道，“那乳母是本宮挑去給你的，宮人們本宮也核查過了無礙的。你且放寬心，只細細養着滿月便好。”

只是葉應姝還是抽抽泣泣個不停，樓清川倒是當真乖巧可愛，他母妃在一旁哭着，而他卻笑着看着綠岫。不過一個多月大的小娃娃，已經長開了不少，叫人看了心中歡喜。

葉應姝哭了許久才停了下來，一雙漂亮的眼睛更是腫的像個核桃。蘇雲棠勸她早點回去休息，可偏偏葉應姝只覺得這昭陽宮才安全，怎麽勸說也不願回自己的元秋宮。

蘇雲棠無法，只得叫銜珠趕忙收拾了側殿給葉應姝。

可這到底也不是個法子，皇後的昭陽宮裏向來不住嫔妃，就算偶爾留宿也是第二日一早請了安後便會趕忙回到自己宮中。

只是蘇雲棠心裏惴惴的，總覺得這事兒不簡單。她看着葉應姝終是合眼睡下了，趕忙喚了乳母來給樓清川喂上些吃食。

蘇雲棠看着已然熟睡的葉應姝，總覺得是因為自己重生回來一事，影響了這事情的未來，才叫葉應姝變了模樣。在她印象中，葉應姝向來是溫柔懦弱的，可曾見過這發了癔症的樣子？

只是這命途又要改向何處？蘇雲棠不能知曉，但是她總是信着，既然自己回來了，便是一定有着自己的道理。

綠岫替蘇雲棠按着頭，看着蘇雲棠疲累的模樣也是心中好不心疼，可是又無法替自己主子分擔着，更是難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