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OT給不了他會走

34.OT給不了他會走

沈駒做了一個噩夢。

他夢見周圍全是帶着白色面具的怪物,露出一張嘴,朝着他笑。

尖銳刺耳,吵得他頭痛欲裂。

沈駒想讓他們滾,但是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發不出聲音。

那些怪物長出人的手腳,朝着他走過來,白色面具在他們臉上融為一體,變成沒有感情的木偶。

鋪天蓋地的恐懼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只能把身體蜷縮成一團。

好冷,身體好冷。

直到一只手覆上他額頭,“還燙嗎?”

噩夢奇跡一般消失了,白色變得柔軟,像陽光曬過的被子,帶着淡淡的薄荷味道。

沈駒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微微睜開眼。

眼前是白色的窗簾,風輕輕吹動,帶着難聞的消毒水味道。

夾雜着——

一絲幹淨的薄荷氣息。

沈駒慢慢睜開眼,林江就趴在他床邊睡覺,微側着身子,用一種遷就他的姿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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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一直在陪着他嗎?

他小心翼翼伸手,觸碰他垂下的睫毛。

好想把他帶回家裏,藏起來。

手指還未觸碰到睫毛,林江睜開了眼睛。

那雙幹淨的眼睛裏帶着迷糊的懵懂,晃動兩下,慢慢變得清明,“你醒了?”

沈駒“嗯”了一聲,聲音帶着小狗一樣的鼻音。

“退燒了嗎?”

手掌捂住他額頭,“好多了。”

林江想收回被壓住的手,麻痹瞬間席卷。

沈駒輕輕幫他揉搓,他揉得小心翼翼,生怕林江會覺得不舒服。

酥麻散去的瞬間,溫熱的指腹留在皮膚上,林江心裏生出一股異樣。

沈駒幫他揉手,衣領側着露出鎖骨。

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少爺,細皮嫩肉,像被保護在溫室裏的花朵。

林江忽然不知道目光該往哪放了,他收回手,“你,休息下吧,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沈駒拉住他,可憐兮兮的,“隊長,我不喜歡醫院的味道,吃不下,我們回去吧。”

林江不喜歡醫院,因為前世手傷越來越嚴重無法比賽,賀鹘又總是逼着他去醫院,在雙重的壓力下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會讓他感到惡心。

他沒問為什麽,收拾東西辦理出院手續,帶着沈駒回家。

生病後的沈駒有些依賴他,車輛微微晃動,腿會碰到一起。

在突然的急剎之後,沈駒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很快又松開。

林江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還沒細想,手機響了,是杜倫打來的。

林江跟他簡單彙報了一下情況,杜倫又讓沈駒接電話。

那頭說了很多,到沈駒嘴裏就只有“嗯”的回複,心不在焉的樣子真的好像一個叛逆期的小孩。

林江忍不住想笑。

因為沈駒會讓他想到自己年輕時。

當年也是誰都不服,只不過後來還是為生活低下了頭。

回到基地,林江讓沈駒去休息。

然後上樓換衣服的功夫,下樓已經看到沈駒加入隊伍開始訓練。

現在距離季後賽開賽還有七天,OT還要等幾場,也就是說現在還有十多天的準備時間。

他提醒沈駒:“不用這麽拼,休息兩天吧。”

沈駒的嘴答應了,手沒答應。

林江一邊接咖啡,一邊感嘆沈駒真的是整個隊伍中最拼命的,他特意過去看了沈駒的狀态,還是那麽好,好像生病對他沒任何影響。

年輕果然就是好啊。

林江感嘆着放下杯子,愣了一下,忽然抓住他的手,“你在流血。”

輸液後的傷口并不大,不知道是不是沈駒訓練太用力,膠帶裏都沁出了血絲。

此時沈駒的排位已經進入英雄選取倒計時,他還想用另一只手選英雄,被林江一把按住。

“休息。”

林江有些生氣。

倒計時結束,游戲自動退出。

沈駒還想再開。

林江是真生氣了,“說了休息,為什麽不聽話?生病會影響進度,馬上去休息。”

氣氛突然變得劍拔弩張。

沈駒是隊伍裏最不服管教的,還沒有人敢這樣命令他。

阿燈和周溫同時停下動作,宋知敘像個操碎心的老媽子,一邊注意操作,一邊勸和:“沈駒別鬧了,生病了就去休息,隊長是為你好。”

沈駒握着鼠标不松,小聲反抗:“不去。”

這還是沈駒第一次這麽不聽話,林江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對,反思到最後還是不懂他。

“沈駒你老實告訴我,為什麽要超負荷訓練?”

握鼠标的手更用力了,沈駒終于說出了實情:“因為OT輸了,你會走。”

這句話的殺傷力無異于一顆深海魚雷,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同程度地變了。

他們有想過這個問題,但始終懷着僥幸心理,總想着或許OT拿到更好的成績,林江就會考慮留下來。

可沈駒的話驚醒了他們。

如果只是進世界賽的水準,林江去哪個戰隊都能做到。

林江想要的是世界冠軍,OT根本就給不了他。

阿燈有些害怕地抓住周溫的衣袖,周溫也很擔心,兩人都擔憂地盯着林江。

宋知敘的心也亂了,他本來在這局游戲中取得了很大的優勢,卻在關鍵時刻失誤被反殺。

看着黑白屏幕。

他打不下去了,推開椅子起身。

“沈駒別鬧了,隊長想去哪是他的自由。”他剛拉住沈駒,就被甩開。

宋知敘不吭聲了,眼眶發酸。

他不比沈駒好到哪裏去,只是一直在忍。

林江原本沒打算跟他們讨論這麽沉重的話題,他怕影響軍心,現在看來遮遮掩掩反而更影響他們。

他索性說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要那個冠軍,如果OT給不了我,我會走。”

是了,林江和他們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選手。

他不是來扶貧的,職業選手的巅峰就那麽幾年,他不可能拿短暫的機會跟他們賭一個渺茫的可能。

現實和理想的差距讓每個人都很難受。

他們舍不得林江,不想讓他走,可是留下他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誠然他們喜歡林江,可誰又在乎林江想要什麽呢?

林江沒有過多解釋,他放下手裏的東西離開,留給他們消化的時間。

他一走,場面就繃不住了。

阿燈心态有點崩,“我我我覺得我不行,要不,讓小宇上去試試吧?”

鄭宇吓得擺手,“我更不行,隊長指點我我都不知道為什麽……”

大家都開始嘆氣,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宋知敘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剛才沒完成的對局,在優勢丢失後,仍舊大膽開團取得成效。

雖然他總是告誡沈駒,讓他不要癡心妄想,實際上他自己也在癡心妄想。

如果真的能用努力留下林江,他會比在座的所有人都努力。

畢竟努力對他來說,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另一邊的沈駒也沒有加入讨論,他重新更換賬號,開了一局新的游戲。

然後在周溫震驚的目光中,拿出了一個極其廢手的英雄:複仇之矛。

“沈駒你認真的?你還有手傷,玩這麽高難度的英雄?”

即便如此,沈駒仍舊覺得不夠。

如果林江将來真的因為成績原因離開OT,那麽未來的他一定會後悔現在的他沒有更努力一點。

随後林江冷了沈駒兩天,他也依舊不道歉,堅持我行我素。

宋知敘晚上換衣服的時候,還跟他開玩笑:“要不你就先服個軟吧?兩天不跟隊長你怎麽忍得住,換我,我早就扛不住了。”

沈駒翻身朝着牆壁,不想跟他說話。

他又不是宋知敘。

有什麽扛不住的。

超訓練負荷持續進行,他在訓練賽上多次拿出複仇之矛,方路行嘗試阻止:“只是訓練賽而已,沒必要這麽認真吧?”

沈駒“吧唧”鎖下英雄。

他的對手并非只有LPL的三大強隊,還有世界賽的各大頂尖戰隊。

只有經鍋強隊的淬煉,才能在不久的将來,給敵人完美一擊。

沈駒的複仇之矛确實取得了不同的效果,林江也拿到了優勢,宋知敘再不濟也能抗住。

唯獨打野。

被對面揍得稀裏嘩啦。

連丢兩條小龍後,阿燈已經自責地要哭出來了,“對不起,我又失誤了,要不讓小宇上來試試吧?”

林江發現了,自從那天跟他們說清楚後,所有人都在拼命進步,只有阿燈的狀态在急劇下滑。

訓練賽結果慘不忍睹,很多戰隊都意識到OT的狀态還不如常規賽。

打到最後,TG主動退出了和他們的訓練計劃,緊接着YIG也退了,只剩下一個SNG和幾個排名靠後的隊伍還在給他們面子。

被敵人輕視,是一個非常不詳的預告。

林江把每場比賽都拖出來細細嚼碎地研究,野區節奏他不是很懂,但操作他能一眼看出來。

阿燈的操作并不差,有時候還能打出亮眼操作。

但被搶龍之後,別說亮眼操作,就是普通操作他也會失誤。

手機“滴滴”響起,是曾遠回複他:我沒看到視頻不好說,但結合你說的那些,我覺得阿燈大概率是心态問題。

林江:具體是哪種?以前打逆風局,他也不這樣。

曾遠:其實我早就發現了,他自帶倒黴buff,每次一觸碰到這個buff,他的心态就會嚴重下滑。我問過他原因,他說是小時候碰到過髒東西,影響了他的運氣,說了一堆神神叨叨的,我也聽不懂。

林江心思微沉。

手指敲下鍵盤,停留在龍坑。

阿燈按下懲戒的一瞬間,大龍忽然升級,導致血量上升沒有被他懲掉。

對方打野閃現下來,直接就搶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記錯了,好像那場比賽三次被搶,都是這個原因。

心跳漸漸變快,林江不确定:你覺得是真還是假?

曾遠直接給他發的語音:“我覺得肯定是假的啊,我打這麽久的打野了,我還能不清楚為什麽嗎?這就是一個概率問題,大龍每分鐘都在升級,他自己打得太着急忽視了。當然,他的運氣确實很差,不過我覺得是他比賽打得太少了,等他打多了,概率自然會拉平。”

林江長松口氣。

他還真以為有某種玄學力量在控制賽場,吓死他了。

林江:所以是心态問題?

曾遠:我覺得是。他只要運氣不好就會往那方面想,心态自然而然就崩了。而且你還跟他們說你要離開的事,他身上壓力肯定更大。

所以,這就是他一個勁想讓鄭宇上的原因?

害怕黴運影響比賽,害怕林江會因此離開,成噸的壓力累積在他身上,慢慢就把他擊垮了。

林江不是沒想過換人,只是他發現倒黴的阿燈依舊是大于鄭宇的。

想明白所有事情後,林江感嘆:“阿燈從來不跟我說這些。”

“你都說了他有點畏強,你打得這麽好,他天天都感覺在拖你後腿,給你跪下都來不及,哪裏敢跟你說這些?”

“那他為什麽會跟你說?”

“我說我以前跟他有點像,是你一步步把我帶出來的,他一下就跟我敞開了心扉。林江,其實我覺得他很在意你,雖然表面上不跟你親近,你看他每天發給我的消息,三句話都離不開你。”

過了一會兒,曾遠把他們的聊天記錄發給了林江,截得很碎。

阿燈:曾遠哥,我今天的盲僧好像把隊長氣到了QAQ……

曾遠:放心吧,林江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阿燈:真的诶,他沒有罵我!他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隊長!

阿燈:嘿,隊長讓我選夢魇果然沒錯!

曾遠:知道了。

阿燈:我們隊長眼光就是超前!

曾遠:知道了知道了。

阿燈:夢魇跟卡牌真的超配!(叉腰)(牛氣)

曾遠:耳朵起繭子了。

阿燈:日常感嘆,我隊脾氣好好!

曾遠:嚯,那是你沒見過他發脾氣,就那次決賽沒配合好,下來桌子都差點給他拍碎了。

阿燈:你污蔑人,隊長才不是這樣的。

曾遠:???

阿燈:今天又跟隊長雙排了一天。

阿燈:大聲說,我是戰隊裏跟隊長雙排時間最久的!

曾遠:?你TM打野,他不跟你排跟誰排?

阿燈:深夜emo,怎麽會有我這麽菜的打野?隊長一定很崩潰吧。

曾遠:不會的,你好好練。

阿燈:我覺得我不行,我好廢物,我是全天下最沒用的打野……

(曾遠小作文安慰半小時,無用。)

阿燈:耶!隊長剛才誇我打得好!我又可以了!

曾遠:——?

阿燈:曾遠哥……

曾遠:說。

阿燈:你覺得隊長會換掉我嗎?

曾遠:不會不會不會,說八百遍了,他想換掉你就不會讓我來指點你。

阿燈:果然!不管聽多少次都會心動!

曾遠:…………(放過我這條狗吧)

林江翻着那些截圖,忍不住笑出了聲,阿燈身體裏好像有兩種人格。

表面是活潑開朗認錯賊快的e人。

背地裏是情緒大起大落深夜還會emo的i人。

這反差簡直不要太大。

放下手機,再看電腦上的比賽,林江心裏隐隐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第二天。

內部群炸開了鍋。

杜倫:好消息,下午集體組織爬山活動。

周溫:(瞳孔震動)這真的是好消息嗎?

宋知敘:神馬?爬山?

宋知敘:我不行!我不要!我不去!

宋知敘:可惡,到底是誰組織這麽惡毒的活動!

林江回複:我。

宋知敘撤回了一條消息,又撤回了兩條。

然後周溫也把自己的撤了。

杜倫: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這麽決定了。^^

下午準備出發,宋知敘跟周溫他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隊長跟沈駒鬧矛盾了,拿我們開刷呢。哼哼,大家自求多福吧。”

他剛說完,就看到沈駒背着他的背包,整理好鞋帶,第一個上車。

沒人想觸沈駒的黴頭,都乖乖避開他的位置。

林江上車看了下空位,随手把背包放到前排,清點了一下人數,“萊安呢?怎麽不在。”

宋知敘知道,積極搶答:“她沒拿防曬,回去拿防曬了。”

林江挑眉,“你知道的還挺清楚。”

車上發出一陣笑聲,宋知敘立馬閉嘴,早知道就爛在座位上。

等萊安也上來,人就齊了。

林江随便找了個空位坐下,正好跟沈駒隔着一條過道。

沈駒在睡覺,林江在記筆記。

筆不小心掉到地上,他彎腰去撿,沈駒也幫他撿。

手碰到一起,林江這才知道沈駒裝睡。

這只軟硬不吃、不服管教、脾氣又倔又犟的惡犬,林江才懶得理他。

他接過筆,繼續寫自己的東西。

沈駒又把臉埋進帽子裏,一路上誰也沒再說話。

到了目的地,杜倫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大家就開始自己爬自己的。

沈駒爬得最快,誰都不等。

宋知敘不想落後,卯足了勁追趕。

萊安完全爬不動,周溫和杜倫也是,他們三組成老年人組合,在後頭優哉游哉的。

阿燈和鄭宇居中,他兩平時關系好,聊着聊着,聊到林江身上。

鄭宇問他:“你是不是不喜歡這個隊長啊?感覺你平時都不怎麽跟他說話。”

阿燈瞳孔震動,“怎麽可能,我……”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林江坐在上面等他們,“等你們半天了。”

阿燈懷揣着惶恐,“隊長等我?”

現在林江一看到他的臉,就會想起他五花八門的表情包,還有那句“他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隊長”。

他咳嗽兩聲,看向鄭宇,“小宇,你去照顧下新來的領隊,她爬得慢。”

“好。”鄭宇不假思索折回去。

阿燈就這樣被剩下了,他看了下前面追不上的沈駒他們,又看了下身後慢騰騰的老年隊伍,隔着兩米都能感覺到他的局促。

林江開始套近乎,“你平時有爬山的習慣嗎?”

阿燈連忙搖頭,“不怎麽爬。”

“走這邊。”林江引着他走另一條路,“我好久沒爬了,都有點爬不動,我記得上次爬這裏還是跟曾遠他們。”

一聽到“曾遠”阿燈放松了一點,“最近曾遠哥最近教了我好多東西。”

他偷偷看了林江一眼,害怕被發現又趕緊收回,“還沒有謝謝隊長,幫我找了這麽好的前輩。”

“我是你隊長嘛,都是我應該做的,反正你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跟我聊……”

兩人邊聊邊爬,很快就耗盡了體力。

爬到半山腰阿燈有點累,他不敢說,強撐着跟林江爬上去。

在極端運動之後,爬上平臺那一刻豁然開朗。

映入眼前是裝潢大氣的寺廟,周圍煙火繁盛,煙霧彌漫,散發着佛性的聖潔之光。

阿燈沒想到林江帶他來的是一座寺廟。

“這座寺廟有幾百年歷史,香火很靈驗,本地人都喜歡來這裏祈福。”

雖然不知道跟自己有什麽關系,但阿燈還是老實聽着。

他跟着林江進去,好奇地四處張望,慈悲威嚴的佛像給人一種很嚴肅的氛圍,沒人敢喧嘩。

四處香火彌漫,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阿燈本來想跟着拜一拜,然後瞥了眼香火的價格,最低188一注。

知道了,我佛不渡窮逼。

阿燈趕緊收斂想法,轉頭就看到林江買了兩注智商稅。

他小聲勸他:“隊長,這個價格太坑了。”

林江回他:“我也覺得。”

然後又說:“但曾遠說這個很靈,他之前不是老坑我嗎?我就帶他來拜了拜,然後他就幫我拿了兩個冠軍。”

阿燈:!!!

這香這麽牛逼的嗎!

他趕緊接住林江遞過來的香,态度瞬間虔誠,懷揣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老實跪拜。

神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

此時此刻阿燈還是有點信的。

上完香林江又帶着他去搖簽,阿燈在搖的時候就一直想着世界賽的事,想着林江會不會走。

搖出來一看,是下下簽。

阿燈的心瞬間就涼了。

大師是個年過半百的道士,他眯起眼睛看了很久,“否極泰來,說明施主馬上就要轉運了。”

反轉猝不及防,阿燈拿着那根簽看了很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林江高深莫測道:“命數,是一門很神奇的學問,莫問莫研究。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快問吧。”

阿燈猶猶豫豫,“那我想的那件事,能成嗎?”

老道士掐指一算,“命數講究因果循環,你此前就用光了你所有的黴運,此後自是順風順水,心想事成。”

不管是不是真的,阿燈都信了!

他按奈不住激動,一個勁地說:“隊長,我覺得這家寺廟真的很靈!”

林江笑而不語。

上次帶曾遠來的時候,林江就發現了,這個道士有額外業務。

他在搖前偷偷塞了200給道士,不管搖出來是什麽簽,最終解出都是好事。

回去路上阿燈又跟曾遠分享這件事。

曾遠迷茫:林江帶我去拜過佛嗎?我怎麽想不起來了。

阿燈:就是爬山那次啊!不是帶你爬過山嗎?

曾遠有一點印象:哦,好像是爬過。我跟你說,那山上有個老騙子,你們千萬別上當……

阿燈:(巴拉巴拉省略200字)總之,尊的很靈!不愧是我隊長!本地人去的寺廟這麽偏僻都能找到!

曾遠聽得雲裏霧裏,他好像知道了一點什麽,不确定地問林江:你不會帶他去找那個老騙子了吧?

林江:嗯。v他200,解決我一切煩惱。

曾遠扶額。

林江這個老狐貍。

爬完山回基地,全員累癱,只有阿燈獨自奮戰在召喚師峽谷。

林江假裝接咖啡,偷偷在背後看了兩局。

阿燈的打法果然自信了很多,就算搶不過別人,他也會自我安慰:“沒事,因果循環,黴運用完了,上場就全是好運。”

林江滿意離開。

這是他花過最值的200。

上樓複盤這比賽,有人敲門。

林江起身打開,就看到沈駒站在他門外,“有事?”

沈駒擡眼看了他一下,然後把手裏的奶茶放到窗臺上,就下樓去訓練了。

——幾個意思?

林江看着奶茶。

去冰,全糖,還額外加了他最喜歡的奶凍。

林江很喜歡喝奶茶,平時沒怎麽表現,只有萊安問他的時候,他才會積極說出自己的喜好。

沒想到沈駒會記得,還專門下去給他買。

林江氣消了一點。

他喝着奶茶,往樓下一看,所有人都在休息,沈駒這條狗居然又在給自己加訓練量。

林江當即決定再氣兩天。

阿燈的狀态肉眼可見變好,在訓練賽期間多次大膽出擊,新人本來就腦洞清奇,經常打得對方措手不及。

有時候林江只是一個輕微的走位,阿燈馬上就知道他什麽意思,瞬息跟上!

在此之前林江和阿燈打了上百場雙排,無形中練就了默契。

要知道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有時候阿燈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上了。

在和WG打完訓練賽後,對面的教練偷偷試探了一下方路行,問他這邊是不是換了新的打野。

方路行也納悶,“阿燈怎麽突飛猛進?”

林江淡淡一笑,深藏功與名。

回房二次複盤,又有人敲門。

開門一看,又是沈駒

他雷打不動地把一杯奶茶放到桌上,然後下樓訓練。

林江拿着奶茶,不解。

為什麽想和好又一句話都不說?

沈駒第三次送奶茶,林江忍不住叫住他,“天天送奶茶,想和好?”

沈駒回了一下頭,又趕緊別過去,“不是。”然後帽子一戴,又下樓訓練去了。

林江突然覺得。

網友可能是正确的。

沈駒真的一點都不乖!!

訓練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期間林江在萊安的陪同下去了一次醫院。

岑醫生誇他養得不錯,順便問問:“另一個怎麽沒來?”

林江也很無奈,沈駒他說不聽就真的不聽,九頭牛都把他拉不過來。

他回到基地,把沈駒叫到天臺談心。

不管他說什麽沈駒都不反駁,只要一說到訓練量,他馬上就擡起頭來,“我覺得沒問題。”

林江看着他。

他也看着林江。

主打一個不服管教。

最終林江敗下陣,“訓練的事我可以不管你,明天必須抽時間去醫院一趟。”

沈駒還在遲疑,但看到林江眼神不善,趕緊點頭答應。

林江面色終于緩和,他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乖,明天我陪你。”

沈駒點點頭。

又變成了乖狗。

不巧的是,第二天林江收到了補拍宣傳片的通知。

“就我一個人?”

“對,說是派你過去當代表。”

這個補拍就很怪,林江問了下其他戰隊的隊長,他們也都收到了。

據說這次補拍的是片頭,所以每支季後賽的隊伍都只邀請了一個人,其他隊伍也是。

林江卡着時間來到現場,熟練地跟各個老熟人打招呼,然後就看到正在拍着的Alike。

突然有點晦氣(?)

上次KUG輸了之後,Alike消停了一陣,這次見到林江也沒有那種盛氣淩人的感覺。

林江跟圈裏人都不錯,聊了兩句,然後有人提到Alike:“他這次本來不想來,聽說是KUG老板要求的,然後乖乖就來了。”

賀鹘要求的?

這就更奇怪了。

他家裏人不同意他建KUG,很多東西都是間接通知,形成一種詭異的平衡,這麽明目張膽特別少見。

不過看到Alike後林江又有點理解了,估計是想幫Alike挽回點風評吧?

Alike拍完,輪到林江。

擦肩而過的瞬間Alike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不知道在忌憚什麽,看了眼身後,又迅速收回。

林江沒鳥他,進場拍攝。

動作都是提前設計好的,他只需要在攝影師的指導下完成就好了。

在拍攝的過程中他看到周圍多了很多安保,時不時走動,氣氛詭異地彌漫着緊張感。

拍攝完成的選手不能停留,都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陸續離開。

拍完第一條,第二條需要換大場景。

林江跟着攝影師過去,燈光變得昏暗,人員嘈雜。

眼睛慢慢适應黑暗,路過角落的時候林江終于知道Alike為什麽那麽乖了。

因為賀鹘一直坐在這裏,看他們拍攝。

林江瞬間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

一個有潔癖又怕吵、生活在玻璃房裏的貴公子,竟然親自下場,坐在又髒又亂的攝影棚裏?

——他是瘋了吧。

周圍全是器械,那條路是必經之路。

林江只能厚着臉皮過去,“麻煩讓讓。”

賀鹘換了個姿勢,把路讓給他。

來到第二個場地,明亮的燈光一打,黑暗中的一切又隐匿進去。

知道對方在看,又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看,更不知道對方在看什麽,拍攝過程變得有點煎熬。

場外很多人都不認識賀鹘,還在跟林江開玩笑:“他們說你女朋友很漂亮,我不信,除非你給我看照片。”

“哈哈哈有幸看到過,是個大美女,就是沒看清楚,林江寶貝得要死……”

另一個兄弟湊過來,“你們別這樣,再說我們餘哥要傷心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餘明身上,之前玩游戲輸了,餘明被迫跟林江告白過,慢慢就成了圈裏的一個笑梗。

餘明用胳膊肘錘了下說話的人,尴尬地看着林江,“他們胡說的,你別放在心上。”

林江笑了笑,“沒事,開玩笑而已。”

餘明長松口氣。

其實那晚游戲輸了,他選的是真心話。

他當時酒精上腦,看着旁邊的林江安靜的側臉,忽然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手放到他肩膀上就跟他告白了。

他到現在都記得林江眼神裏的錯愕。

他按住他的手,生怕他撲過來。

然後就有人笑他:“餘明你個缺貨!人林江有女朋友的!直的!”

那一瞬間餘明面色漲紅,真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所有人都在笑話他,眼看着事情無法收場,林江按住了他的手,淡淡道:“人家選的大冒險,你們瞎激動什麽呢。”

他輕描淡寫地将那張寫着“真心話”的卡片扔回牌堆裏,全場沒有一個人懷疑林江說的話,一直到現在所有人都以為那是一場烏龍。

想到這些餘明又忍不住看向林江。

他其實有些感激林江,也一直沒有忘記他。

幾年過去林江長得更有感覺了,在燈光下無論擺什麽樣的動作,都帶着他獨有的幹淨氣質。

時隔兩年,再次看到還是會心動。

餘明捂住亂跳的小心髒。

黑暗裏好像有人在看他,他回頭看到那人穿着黑色西裝,露出一截腕表,看起來是個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收回視線,等林江拍完,忍不住上前問他:“好久沒見了,要不要聚聚?”

其他人都說:“好啊,我們幾個聚聚吧。”

林江本意還是想避嫌的,畢竟餘明這麽殷勤地邀請他,多半對他還是有點想法。

他正要找借口,餘光瞥見角落裏的人站了起來,他趕緊答應:“好啊。”

角落的人又坐了回去。

換了一個更具有壓迫性的姿勢。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感覺到某種滅頂的壓力萦繞在攝影棚內。

等所有人拍攝結束,林江收拾東西離開,剛走到樓下,又接到通知:麻煩再上來補拍一下。

所有人都不補,就他補?

林江本來就懷疑補拍這事有鬼,現在更懷疑了。

這次補拍賀鹘仍舊坐在角落裏看他。

林江真的不知道他有什麽毛病,他拍完收拾東西離開,攝影師又尴尬地過來找他,“還、還是有幾張要補。”

他說完看了下角落裏的人,又為難地看着林江。

林江算是看明白了。

他禮貌點頭,“我去下洗手間。”

淡定離開,然後東西也不拿了,直接走人。

再給負責人發消息:身體不适先行一步,東西我會通知領隊來拿……

他“啪嗒”打字,一直到下樓才發現,唯一出去的門被鎖了。

就為了跟他談談,這麽大張旗鼓,果然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賀鹘。

再折回去,賀鹘已經在等他。

一身黑色西裝,天然帶着壓迫。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林江,一句“談談”,就已經鎖死他上位者的權利。

沒拿的背包保镖給他拿出來了,工作人員都假裝沒看見,陸續離開。

林江跟賀鹘對視很久,看了下他身後的保镖,發現自己實在沒什麽勝算。

有權有勢就是好啊,想跟誰談就跟誰談。

五分鐘後,林江坐進了賀鹘的車裏。

賀鹘升起擋板,隔絕談話。

林江故意挖苦他:“賀少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跟我聊,屈尊找我四次了。”

商務車的後排座都很寬敞,有自帶的冰櫃,賀鹘慢條斯理打開酒瓶,給他倒了一杯紅酒。

“不喝,謝謝。”

賀鹘沒有勉強他,放下酒瓶,端坐在他對面,“這條是送你回去的路,我只跟你聊15分鐘。”

林江點頭,示意自己聽着呢。

他發現賀鹘真的很輕易就能逼出他骨子裏的逆反。

賀鹘打開文件夾,放下一疊資料,“私自做主的人我全都開了,讓你不高興的合同我都親自拟過。Alike是我簽的,我不否認,但我本意覺得他不如你,也不覺得他會擠掉你的首發位。當然,你如果不喜歡他,我可以找機會跟他解約。”

擺在林江面前的是一份嶄新的合同。

林江相信他确實重新拟過了,也給了他不錯的待遇,但賀鹘顯然不明白他在意的到底是什麽。

他将合同扔回去,“知道了,沒興趣。”

談判失敗,賀鹘也并不着急。

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酒,繼續談判:“我知道你想要三冠,OT達不到你的預期。這份是我請了很多專業人士做出的數據評估,OT最多也就LPL第三的水準,去了世界賽也最多八強水平。即便你換別的戰隊也需要磨合,你沒幾年試錯的機會,KUG是你親自調教的,沒有戰隊比它更适合你。”

數據林江也看了,他并不在意,“我知道。”

賀鹘看着他,頭一次覺得在林江面前這麽沒把握。

他垂下目光,緩緩取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随意放置在桌面上,松了松袖口,“林江,你在感情用事。”

林江覺得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就是賀鹘。

他不在意地笑笑,頭頂的光折射到他瞳孔上有些涼薄,“我如果不感情用事,現在也沒有KUG了。”

當年KUG面臨惡意收購,股票大量抛售,市值幾乎跌破臨界點,業內迫于他家裏人的威壓無一人敢伸出援手。

是林江的感情用事,替他完成了一場幾乎不可能的對賭,是他強勢帶領KUG奪下雙冠,逆襲第一。

賀鹘知道。

他全部都知道。

他只是,想淡化林江的作用,這樣會讓自己快些從那場不切實際的夢裏走出來。

但結果是。

他根本就走不出來。

賀鹘的手扣得很緊,腕間青筋都清晰可見,他隐忍住情緒,放低姿态問他:“怎樣才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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