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逃亡
逃亡
江知渺用最後的銀兩買了幹糧與水囊,又買了兩件幹淨的衣裳,以及兩個鬥笠,全部挂在馬背上。
一切安置妥當,她又牽出一匹馬,讓裴允書上那未曾挂包袱的馬兒。
江知渺解釋道,“兩人騎一匹馬諸多不便,若是怪物來了也跑不掉。”
裴允書點頭,“阿渺所言極是。”
茺州城不知是不是只有昨晚的那只怪物,後半夜也未曾聽聞有任何的慘叫聲,這裏只要不是內部出岔子,在這兒亂世生活,倒也可以撐個一年半載。
今日天氣尚可,只是還有些雨後的迷蒙,馬蹄踩在泥濘中,有些粘,留下一個極深的腳印。
順着地圖北上,走了約摸半日,便逐漸露出了幹旱地區,四周随處吹落的幹草團,幾乎不見水源,幹澀的嘴唇舔了舔,不過瞬息間又變得幹澀龜裂。
“休息會兒吧。”
江知渺不動聲色瞥了裴允書一眼,他臉色有些蒼白,明顯沒了力氣,但似乎又怕被拖後腿,便一直咬着牙堅持,未曾說出任何抱怨的話語。
嘆了口氣,她率先下了馬,走到他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裴允書一下愣在了原地,錯愕地看着她。
他擺了擺手,“阿渺,我無礙……咳咳咳!!”
江知渺沒說話,只是看向他,依舊朝他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在這兒幹涸的周遭顯得格外突兀,裴允書抿了抿唇,思忖再三,伸手覆了上去。
但也不敢用太大力氣下了馬,被江知渺帶着坐在了一處枯樹下,她走回馬兒旁邊,拿出了水囊送到他手中,再将兩匹馬牽着栓到了旁邊,自己也坐在了身側。
她現在倒是無比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這幹旱的地區甚至比她想象中還可怕。
“阿渺,我知道我身體病弱,你會不會再次丢下我?”
這話語實在容易令人多想,偏偏裴允書依舊是一副無辜的模樣,那雙黑眸泛着水霧,卻又倔強的看着她,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周身帶着傲骨,但不多。
真是長了一張好臉!
江知渺暗自嘀咕,裝好水囊,不免安慰道,“我既說了帶你去上京城,那必不會棄你于不顧,放心。”
“多謝……”
他垂下眼眸,慢吞吞地吃着幹糧,俨然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江知渺有些無奈,說到底還是她上次做的不對,話不應該說的太絕,許是傷到了他的自尊心。
摩挲着指尖,她思來想去,決定下次分離的時候過過腦子再說。
兩人心思各異,休息了一個時辰後,正準備收拾東西動身,卻猛地聽到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随即四面八方的陡坡處,赫然竄出來數十個人。
各個衣衫褴褛,頭發淩亂,邋遢不已,看着他們手中的東西,貪婪不已,止不住地咽口水,大部分都是青壯年,手上拿着武器。
江知渺臉色驟變,手不自覺地撫上了腰間的佩劍,“這是遇上流民了?”
裴允書緩緩站起身來,聲音淬上了冷芒。
“是匪寇,他們人多,阿渺要多加小心。”
江知渺應了一聲,緊了緊劍鞘,心裏猜忌他們似是對食物和水來的。
“交出食物和水,饒你們不死。”
站在最前面的匪首叫嚣道,肩上扛着大刀,兇神惡煞。
江知渺與裴允書都沒有說話。
匪首身後的小弟臉色微變,走上來耳語了幾句,“老大,那小娘子長得還不錯,老大不是正好缺個夫人?”
匪首聞言,又朝着江知渺投來幾分欣賞的目光,說的對,他的确缺個夫人,這女人就不錯,還會武功,頂好……
“留下食物,水和……這個女人,我讓你走。”
他大刀朝前,指着裴允書,笑的得意極了,這男人一看就是個病秧子,就算兩個人是夫妻,恐怕也會直接跑掉。
畢竟如今亂世逼近,誰都想活着。
能夠用女人換一條命,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裴允書臉色微變,黑眸眯了眯,手略微摩挲着隐藏的袖箭,緊抿着唇,聽着他的話,忽而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匪首有些惱羞成怒。
“我笑你膽子不小,竟與我談條件!”
話落,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驟然射出,正中匪首的右眼。
“啊啊啊!!”一陣慘叫聲冒出,身後的匪寇瞬間上山查看老大的情況,“給我殺了他們!”
匪首一聲令下,小弟均數提着刀氣勢洶洶地走了上來。
江知渺失笑道,“裴公子這張嘴,還真是不饒人。”
話雖如此,卻驟然将他推向馬匹的方向,大呵一聲,“你先走!!”
裴允書被推得踉跄,再看過去,卻見她被十幾個匪寇圍在中間,正在艱難求生,額頭上泛着冷汗,卻處事不驚,似乎不甘在這死掉。
心裏湧現出無盡的暖流,裴允書眸子閃過銳利,緊了緊袖口的拳頭。
這明明是極好除掉她的機會,為什麽他反而有些舍不得了?
寥寥幾個匪寇朝他追了過來,他們知道江知渺武功會高一點,根本不屑來追他,匪首站在原地,捂着眼睛笑的猙獰狂妄。
“活捉這個女人,重重有賞!”
“捉住她後,再殺了這個男人!”
裴允書舔了舔唇,在他身前,是直直朝他而來的匪寇,寥寥兩三個,似是鐵定了他沒有武功,根本沒有殺傷力。
慢吞吞取下腕口的袖箭,他微微彎身,取出了腰間的匕首,那是第一次和江知渺相遇時,她離開他後,給他留的那把匕首。
餘光瞥見江知渺幾乎不見人影的掙紮,他瞳孔猛然一緊,利用匪寇擋住自己的身形,赫然擡手,腳步加快迎上了眼前的匪寇。
手起血落,來人只覺脖頸一陣劇痛,鮮血噴灑而出,整個人驟然癱軟,倒在地上剎那間沒了聲息。
餘下兩個驚恐地盯着他,但還沒來得及上去,卻被他以極快的速度上前,直接抹了脖子。
重新調整了一下腕口的袖箭,裴允書垂下眼眸,看向了還勢在必得站在原地,盯着被衆人圍困江知渺的匪首。
兩步并作一步,他赫然借力飛身而起,緊握匕首,直直朝着匪首刺了過去,匪首耳朵一動,轉過頭來還未發出聲音,便覺一陣淩風移開,匕首逐漸放大,他身形一側,堪堪躲了過去,臉頰卻增添了一條傷疤。
“特娘的……”
一聲怒罵,他手握大刀,摸了一把臉上流淌的鮮血,怒氣沖沖地看向裴允書,他倒是小看了這個病秧子。
明明臉色慘白,竟然能夠殺掉他的三個手下。
“去死吧……”他揚了揚唇,眼底閃過一抹陰狠,兩人之間相隔着距離,手中的匕首朝他赫然丢了過來,匪首臉色大變,朝向另一邊躲了過去。
然下一刻,卻覺額心一陣劇痛,腦袋被貫穿的疼痛讓他瞪大雙眼,直愣愣地盯着裴允書,他緩慢放下雙手,那袖箭靈活穿過了他的腦袋,直直射向了方才和江知渺所坐的枯樹上。
枯樹左右眼搖晃,風燭殘年般的根木直接倒了下去,震起了一片塵土,讓圍困江知渺的匪寇瞬間停下了動作,幾番驚恐地瞪着枯樹,猛地轉過身來。
只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匪首,以及手持匕首,将他胸口貫穿的裴允書。
不止是匪寇,就連江知渺,也有些錯愕地愣在原地。
不是,他是怎麽殺的?
他不是不會武功嗎?
“他死了,你們還要再打下去嗎?”
裴允書似是被吓到了,聲音略帶着幾分顫抖,卻依舊強忍着慌亂,握着匕首的指尖在袖口下倉惶顫抖,擡眸間閃過陰狠,卻在與江知渺對視的那一刻,變得格外虛弱。
匪寇聞言大叫一聲,作鳥獸四處散去,就連匪首的屍體都沒來得及拖回去,最後逃走的匪寇突覺不妥,又趕緊跑回來将匪首的屍體連滾帶爬地拖走了。
裴允書緊握匕首的手剎那間松開,猛地喘了一口氣,整個人虛弱地往下跌落,顫抖地坐在地上,绛紫色的衣裳淩亂不已,高束的墨發有些雜亂,看起來狼狽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容貌。
清冷病弱的形象上,竟還多了幾分戰損。
江知渺喘了口氣,将佩劍收回了劍鞘,摸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朝向裴允書走了過來,張了張嘴,聲音是數不清的嘶啞。
“你沒事吧?”
這話一出來,兩個人都愣住了。
江知渺張了張嘴,想再次辯解的時候,卻覺手臂隐隐作痛,被匪寇不小心刺傷的手臂,流出的鮮血,是黑色的……
“我……中毒了?”她聲音更加嘶啞。
江知渺:“……”
這毒偏偏毒嗓子嗎?
裴允書恍然擡頭,後知後覺地回神,瞥見她手臂的傷口,不由慌亂,“阿渺?你受傷了?”
江知渺擺了擺手,倒不是很痛,就是說話有點嘶啞,“還……好,就是……說話有些難聽……”
聽到逐漸變成烏鴉嗓的生活,江知渺再次沉默了。
這些人果真不講武德,打不過就用毒,還用這麽卑鄙的毒!!
她張了張嘴,查看了裴允書一番,發現他并未受傷,登時放心了不少,松了口氣她拍了拍他周身的塵土,“你沒事就好,不然我心裏都過意不去。”
畢竟之前丢過他一次,要是這次還受傷了,多少有些尴尬。
“我沒事,阿渺你……”裴允書好看的眉頭緊皺,言語中是難以掩飾的關心。
江知渺搖頭,“沒……事!就是有點想喝水。”
她站起身來,裴允書立刻扶着她一起站起來,“我與你一起。”
江知渺倒沒覺得哪裏不太對,除了手臂的傷口有些疼痛,喉嚨嘶啞之外,似乎也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然當她借着裴允書的力氣甫一站起來時,卻覺雙腿一軟,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裴允書語氣是從未聽過的慌亂。
“阿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