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淪陷

淪陷

日頭終從山巒冒出,照亮大地。

也照亮了上京城昨晚的遭遇,明明是最為繁華的都城,卻在此刻鴉雀無聲,靜谧的空無一人,眼前血流成河,腐爛的皮肉與随處可見,流淌的鮮血無一不警醒着怪物的可怕。

蕭中郎屏息,不由慶幸家人早就逃往江南,不然那老弱婦孺,他都不知會死傷如何。

一直聒噪的周翊然也在此刻噤了聲,觸目驚心的屍體讓他愣在原地,瞪大雙眸滿是難以置信,竄入鼻腔的腥臭味讓他接近幹嘔。

“越國……是不是要亡了……”

他愣在原地,幹巴巴地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似是一語驚醒,蕭中郎瞳孔緊縮,眸光在剎那間閃爍,再擡眸,他的眼底都是睿智,略微好奇地看着四周,同時又在頃刻間警惕。

“不會的。”

江知渺聲音很平靜,周翊然看向她,不知道這話是回的他,還是她自言自語。

“越國不會亡!我們要重建家園!”停頓了片刻,她又重複地輕聲呢喃,“重建家園——”

女子清麗的聲音似能敲擊着胸腔,周翊然那隐藏在心尖的怒意頃刻間爆發,頓時士氣暴漲,舉着手中的弓箭大喊了一聲。

“重建家園!”

江知渺:“……”

“好了,當務之急是先出上京城,走吧。”

江知渺看到蕭中郎這略微茫然的模樣,就突然明白了出來的可能是蕭中貳,故作高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了一句。

周翊然立刻殷勤上前,“恩公,我們一起!”

在他身後,是整齊的十多個侍衛家丁,看起來訓練有素,身上帶着冷兵器,一副能夠防守的模樣。

江知渺本想拒絕,但是一想到現如今的處境,在白天,人多确實力量大,畢竟要是再遇到君枝枝,也總能搏一搏,不至于束手就擒被威脅。

深吸了一口氣,她點了點頭,只是轉眼間眸中又有些擔憂,也不知道君枝枝有沒如約放了裴懷景與江淮南他們,若是真下了殺手……

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又倉惶間搖了搖頭。

不會的,裴懷景應當留有後手,不至于如此被動,況且江淮南的那個女侍衛,如若殊死一搏,也能各自威脅雙方做個籌碼。

一行人來到護城河木橋前,卻發現只剩下枯散的灰燼在周遭飄揚,盯着空氣中飄蕩的柴火味兒,江知渺扶了扶額,絕起來是真沒路啊!

“完了完了,我們不會要被困在上京城吧……雖然我是土生土長的上京人,但現如今怪物橫生,這家鄉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周翊然瞬間苦着臉說了起來,清秀的臉上只剩下苦惱,抱着頭完全氣餒。

蕭中貳聽罷冷笑,“真沒用,小爺我還知道一個地方能出城,要不要求求我?”

這話讓人聽着實在欠揍,周翊然瞳孔逐漸放大,難以置信地盯着眼前人,剛才還一副冷靜不說話的模樣,怎麽這會兒就變得這麽煩人了?

“蕭二郎,你在得意什麽?發什麽瘋?難道你不想出城嗎?”

蕭中貳揣着手仰頭,“小爺我就嘚瑟了,畢竟現如今知道出口的,只有我一個,怎麽着兒?周小公子要不要求求我?”

周翊然癟嘴冷哼,還想說什麽卻被江知渺擡手打斷。

“停——”

話落,她沒好氣地盯着眼前兩個小屁孩兒一眼。

“走這邊!”

說完,她朝着一個方向走了過去,十分明确,蕭中貳在原地愣了一下,趕緊跟了上去,“江姑娘,你也知道啊?”

江知渺:“聽別人說過,上京城除了這座橋之外,還有一座橋,是當時先祖皇帝立國時設的,方便商隊出行。”

聞言,蕭中貳不由敬佩地盯着她。

江知渺眸光微閃,其實她是在上次買的越國地圖上看到的,至于這個來源,也是無意中聽到路上的流民談話間提到的。

周翊然一聽立刻跟了上來,“果然還是恩公厲害!蕭二郎你得意什麽啊,又不是只有你知道!”

“姓周的你給我閉嘴……”

“停!”江知渺停下腳步,眉頭緊皺,擺手拂了拂袖,“再吵誰都別跟着我!”

這話一出,周翊然和蕭中貳果斷都閉上了嘴,江知渺瞬間覺得清淨了不少,甫一放下手臂,快步朝向另一處出口走了過去。

身後跟着的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但卻識趣的咬緊牙關沒有說話,像是真怕江知渺不讓他們跟着。

另一處出口在木橋的不遠處,是石頭堆起來石板橋,下方建了堤壩,中間有縫隙讓護城河的水能夠完整的通過去,石頭為基,上方被磨的平坦,地方寬闊,即便是兩個馬車過去,也不會有任何的颠簸和擁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周圍沒有任何的護欄,若是不小心踩空,便會直接掉落河中,且石板橋上,橫七豎八地擺着不少的怪物屍體與頭顱,還有被咬的不成人形的殘肢斷骸。

周翊然探了探頭,盯着河中的浮屍以及橋上的碎屍縮了縮脖子,如果是之前護城河上出現屍體,那大理寺必然會出動。

如今這種情況,屍體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在怪物橫生的環境下安然無恙的存活下來。

想到這兒,周翊然心裏也在猜忌,皇宮的那些貴人皇子們,也不知道怎麽樣了,若是那紅牆綠瓦中有變成怪物的,他幾乎都不敢想象,會是怎樣的場景。

身體有些哆嗦,他往中間走了走,像個門神一般護在江知渺身旁,恩公救了他一命,這個恩他一定要還!

江知渺盯着兩側河流中漂浮的屍體,心中五味雜陳,她沒有聖/母心,可看到這些屍體,卻還是有些于心不忍。

若是她的家人朋友漂在這個上面,她幾乎不敢想象。

這個念頭一出,更加堅定了她要建造安全基地的想法……

她袖子微拂,有些心神不寧。

周翊然在她身後,眼睜睜地盯着一塊白色的東西從她袖口飄了出去,然後搖搖欲墜地掉落到護城河下面,瞬間不見蹤影。

他張了張嘴,剛想提醒,又回想起剛才恩公的話,瞬間又閉上了嘴,算了,等下被挨罵了不太好。

幾人相安無事地過了石板橋,江知渺腳步微頓,緩慢地轉過身,看向了身後的上京城,這裏本不是她的家長,可當原本繁華的城池變成如今的可怖蕭條模樣,她心中只是覺得惋惜。

可喪屍入侵,又有誰能夠抵得住呢?

見恩公狀态不對,周翊然張了張嘴,試探性道,“恩公莫不是忘了什麽東西?”

蕭中貳眉頭一揚,“不是沒讓你說話嗎?”

周翊然瞪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江知渺搖了搖頭,“沒有。”說完,轉過身,毅然朝着前方的道路走去,惋惜也無可奈何,人力渺小,她能做的,就是護自己和家人朋友安全,僅此而已。

其他的,日後再說吧。

“恩公……你方才好像掉了東西……”

猶豫再三,周翊然還是提醒了一句,指着她有些小心翼翼。

江知渺聞言垂眸,盯着自己身上找了半天,卻想不起來少了什麽,她沒再理會,語氣有些灑脫。

“罷了,興許是什麽不重要的東西。”

“好吧,不重要就行。”周翊然一聽,也不再多說,不過他當時看的真切,那東西呈白色,卻是上好的錦衣綢緞制作,一般用來做襦領,在上京城最為流傳。

不過既然恩公說不重要,那應該就沒什麽問題,蕭中貳聽罷閃了閃眸光,心裏卻和蕭中郎嘀咕了起來。

“哥,江姑娘丢了什麽。”

“不知道。”話雖如此,但蕭中貳卻感覺蕭中郎語氣格外輕快,他不解的摸了摸腦袋,快步跟在了江知渺身旁,聽自家大哥話的拿出身上的幹糧和水囊。

“江姑娘,這是我全部的食物,我哥說都給你。”

江知渺聞言有些錯愕,都給她?

蕭中貳笑的有些腼腆,“我哥說,你最怕餓,讓我都給你吃,我一個大男人餓着沒事,南下路途遙遠,還是吃點東西較好。”

南下的确遙遠,但他也不可能一點東西也不吃啊!

江知渺失笑地推了回去,“不必,你自己留着,你也說了南下路途遙遠,你不吃東西如何活下去?如今亂世,食物稀缺,還是先給自己留着較好。”

周翊然一聽這話屁颠屁颠跑了上來,毫不猶豫地掏出了身上的食物,“恩公,我有!我帶了非常多的幹糧和餅子!”

說完,手一擡,讓身後的侍衛和家丁也統一将儲存的食物拿了出來,看到滿手的餅子和幹糧,江知渺承認,她是被震撼到了。

眸子微閃,她頗為贊賞地擡手拍了拍周翊然的肩膀,吐出了四個字,“後生……可畏!”

說完,快步轉身走了起來,食物不愁,她現在只想趕緊南下,有些人,需要見面,有些行動,也可以采取措施了。

幾人走後,上京城石板橋前,裴懷景與流千喬盯着橋下懸挂在石頭上随風飄蕩的白襦領陷入了沉思。

流千喬小心翼翼地瞥了裴懷景陰沉的臉一眼,張了張嘴,斟酌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

“她應該……沒死!”

唇角泛着一抹冷笑,裴懷景聲音輕飄飄的,“看來對君家,還是太過仁慈。”

流千喬頓感毛骨悚然,幹巴巴地開了口,“裴兄,可君家後代被你殺的只剩下君家大公子了……”

除了君家大公子君遇尚且存活,兩袖空空的君枝枝被處以庖丁之刑,餘下幾十個侍衛都同樣被殺死,只因他們曾威脅了她。

裴懷景斜了他一眼,“若不是你來的太晚,她也不會再次入城!”

流千喬張了張嘴,“裴兄,你不會真的愛上她了?你當初不是說,大計尚未完成,不會涉及兒女情長嗎?”

像是被點破心中隐藏的情感,裴懷景緊抿着唇沒有說話,只是垂眸間緩慢将涼薄的目光移到了流千喬的身上,不過對視一秒後,對方便瞬間求饒瓦解。

“我去撿那白襦巾!”說完,毫不猶豫地飛身下了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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