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淪陷
淪陷
屋內，燭火通明。
一行人圍在火堆前，柴火旺盛，往上是一個放鍋的架子，架子上正橫挂着烤一條腿，那腿還是白白嫩嫩的，剛被尖銳的木棍貫穿，就放到上面烤的滋滋滋的響了起來。
“大哥，這是新到的羊腿，那羊不老，味道肯定不錯。”
火堆正上方坐着兩個兩個不喜于形色的人，一雙眼睛十分銳利，盯着小弟兢兢業業烤山羊腿的動作，頗有些貪婪地舔了舔唇，緊接着又伸腿踢了那奉承的小弟一腳。
“麻利點，你也能賞到一塊肉。”
小弟瞬間高興地點頭，“好嘞好嘞，大哥放心！”
說話間，原本關閉的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扛着刀的刀疤男人，在他身後，跟着兩個瘦弱的人，低着頭蒙着面，看不清他們的面孔。
刀疤男人原本兇神惡煞的神色，在看到主位上的兩個人之後，果斷變得谄媚起來。
“大哥，這是新收的兩個兄弟！”
“哦？”大哥明顯不太相信，話語拖得很長，意味深長地瞥了他身後的兩人一眼，随即朝着烤羊腿的那人揚了揚頭。
那小弟是個有眼力見的，得意地站起身，擦了擦身上的腥臭血跡，擤着鼻子緩緩走了過來，慢條斯理地打量着新來的兄弟，沒看出什麽太大的問題，就是看不清臉。
“把東西摘了！”他聲音突然拔高，兩人瞬間一個瑟縮，頭低的更低了。
“哎哎哎？幹什麽呢，別吓到他們了，我們是好人，現在人本來就少，你還想讓我們更少嗎？好好說，好好說！”
那個被稱作大哥的人，反而語氣還變好了不少。
“好的大哥！”那人被訓了一頓，瞬間點頭哈腰。
說話間又走了上來，朝他們拔出了尖刀，“是你們自己摘，還是我來摘？”威脅意味明顯，甚至腳步還在緩緩靠近。
這話一出，那被稱作大哥的人，反而沒再多說什麽，甚至有趣地盯着這邊，時不時舔着唇，又看向了被烤的差不多的羊腿，意猶未盡。
眼看着那人握着尖刀緩緩靠近，新人依舊無動于衷，刀疤男有點坐不住了，屏住呼吸，不動聲色地腳步逐漸往那邊挪。
誰知站在右側的那瘦弱蒙面人頃刻間擡頭，一雙漂亮的眼睛正好與那人對上，擡手間直接将蒙面的東西摘了，露出了他原本的容貌，只一眼，那人便愣在了原地。
下一秒，在場的人都頗為嫌棄地捂着口鼻後退了一步，詫異地盯着刀疤男。
“哎喲我……周禮，你哪裏找的這麽醜的人？”
那人眉頭一皺，将刀收了回去，繼續烤山羊腿去了。
刀疤男也疑惑地看了過去，正巧與來人對上，眼睛倒是漂亮，只是這臉……
不算幹淨地臉上，滿是密密麻麻的痦子，在額頭中央，還有一塊明顯的黑紅色胎記，幾乎蔓延半邊的臉，厚嘴唇下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污穢物，笑起來牙齒泛着黃，着實一副邋遢模樣。
蕭中郎見江知渺摘下了蒙面巾，自己也摘了下來。
而當他看到她對自己的“手藝”時，幾乎是眼前一黑。
忍着心底的笑意，他頗為無奈地低着頭。
這番改變別說是他，恐怕是親爹來了，都認不出來。
“好了，也別嘲笑別人的長相，你看看你自己，長得跟猴子一樣。”
主位上的大哥收回目光，責怪了那人幾句，又繼續讓他烤羊腿起來，“快點的，老子餓了都！”
“好嘞好嘞，大哥再等一會！”
那人奉承谄媚地點着頭，不知從哪兒拿出一些香料來，全部灑到了羊腿上，夾雜着烤肉的味道，頓時香氣四溢，在場的人都禁不止貪婪地看過去，舔了舔嘴唇。
蕭中郎也在香味中擡起了頭，而當他看清楚那羊腿時，卻是一陣反胃的幹嘔呼之欲出，下一刻手臂一緊，身旁的江知渺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腕，這才沒有讓他嘔出聲來。
羊腿烤的很香，作為廚師的那人殷勤地切了一大塊肉朝大哥遞了過去，“大哥，您先吃！”
大哥十分受用地仰頭，似笑非笑地接過肉，大口吃了起來。
在場的人盯着他的咀嚼聲，均露出了羨慕的眼神，甚至明顯的吞咽聲都能夠聽到，口水幾乎沿着唇角流出。
蕭中郎眼神狠狠移開，像是有一根棍子在他的肚子拼命攪動，幹嘔的念頭幾乎達到了頂峰。
江知渺卻面色不改，死死盯着四周的人，心中默默數了數，這屋子裏加起來就六個人，不算刀疤男，二對六也有些吃力，況且外面巡邏的還有一個……
眸光緩緩移開，她将目光停在了貪婪咀嚼的大哥身上。
咬一口肉，香味充滿口腔。
咀嚼間，肉香以及香料的味道全部放大，好吃——他甚至差點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下去，擦了擦手上的油水，他朝那人伸出手，“再來一塊！”
那人狠狠吞咽了一下口水，樂呵着應聲，再切了一塊羊腿的上的肉遞了過去。
“大哥你看我們……”
“吃！一起吃！”大哥大手一揮，另外五人瞬間歡呼出聲，蠢蠢欲動地朝着羊腿撲了過去，前仆後繼地想吃到一塊肉。
一旁的刀疤男遲疑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盯了江知渺和蕭中郎幾眼，自然地走到了羊腿面前，扯下一塊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環顧四周，也就只有江知渺和蕭中郎沒吃。
深吸了一口氣，蕭中郎臉色有些慘白，江知渺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周遭都是吃肉的吧唧聲，烤肉的那人嗦完一個手指，目光瞥見了站在原地的江知渺與蕭中郎，拿着兩塊肉朝他們走了過來。
“你們不是想加入我們嗎？不想死的話，就把這塊肉吃了，吃了這塊肉，就能加入我們了。”那人明明是笑着說話，卻讓人感覺心底一片冰涼。
這話一出，江知渺和蕭中郎都沒有動作，氣氛頓時有些僵持的詭異。
原本吃肉的六人動作慢慢停了下來，均朝着他們兩人看了過來，虎視眈眈，甚至夾雜着危險的幽光，像是深山中的餓狼，頃刻間看到了垂涎欲滴的食物……
垂眸盯着眼前人手中的肉，江知渺面無表情，正想說什麽，卻猛地聽到了一聲慘叫。
擡頭，只見帶他們進來的刀疤男正瞪大雙眼緊緊捂住自己的脖子，滿眼難以置信，而在他的指縫中，鮮血汩汩流出。
他的身後，站着慢條斯理擦刀的大哥。
刀疤男不可置信地倒在了地上，身體抽搐了一下，就沒了聲息。
鮮血在他身下蔓延，逐漸向每一個人的腳下流去，兄弟死了，其他五人，卻沒有任何的傷心，反而冷漠地盯着江知渺他們兩人，像是在看着一具具屍體。
大哥從位子上走了下來，刀尖的血跡都沒有幹。
“怎麽樣？想清楚了嗎？”
江知渺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喉嚨幹澀哽咽，她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連自己的兄弟都下得去手，還是這麽一刀殺了，根本沒有給他任何的解釋機會。
但轉念一想她突然就懂了。
也是，他們都已經在吃肉了，還能指望有什麽良心呢？
屏息間，江知渺看着緩緩走下來的大哥，破舊衣裳下的指尖逐漸有所動作，面上卻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大哥這是什麽意思？”
“大哥的意思是，吃了這塊肉！”
那人說着，又把肉往他們面前送了送。
“不吃？”大哥刀尖向前，直逼江知渺面門，不過毫厘，幾乎刺進她的眉心。
危險近在咫尺，她卻連瞳孔都未曾顫動，江知渺凝着眼前人，忽然勾唇一笑。
醜陋的面孔突然放大扭曲，大哥嘴角有一瞬間的抽動，“你別笑，醜死了……”
話還沒說完，便覺一陣強大的劍風襲來，江知渺手一撩袍，抽出長劍鋪面而去，那刀疤男本性不壞，才會收留他們進來，可他卻直接将那人摸了喉。
眼底的怒意迸發，刀劍像是頃刻間長了眼，平日習的武像是在此刻全部傾巢而出，她将眼前扛着大刀的男人視為眼中釘，吃羊肉，殺人，他今日必死無疑！
那大哥詫異地躲藏者她的攻擊，似是沒想到這麽瘦弱的人竟然會武功，他向後徐徐退之，直到被逼到牆角，才剎那間回過神，“愣着幹什麽？殺了他們！”
這話一出，餘下四人瞬間暴起，抽出大刀朝向蕭中郎砍了過去，利落的躲開他們的攻擊，蕭中郎眼底閃爍着陰狠，抽出匕首游刃有餘地在屋內周旋。
只餘下手中還握着兩塊肉的人愣在原地片刻，倉惶地跑到了櫃子後面觀戰，他似是沒有武功，窺探輸贏。
這被稱作大哥的人也的确是什麽等閑之輩，手中的大刀玩的極好，一招“出水游龍”憑空一道巨砍，江知渺與之對上，被震得手臂有些發麻。
四目相對，大哥瞥見她髒亂的污物之下，是雪白的肌膚，瞬間來了興趣，“還是個娘們兒？”
他舔了舔唇，“味道肯定不錯。”
“可惜，你活不了這麽長了！”
江知渺聲音涼薄，冷冷盯着眼前的粗狂男人，用盡全身力氣，将他狠狠往前一推。
男人的确低估了對手，措不及防地踉跄着倒在了地上，卻又頃刻間想爬起來，誰知努力掙紮了幾下，卻渾身使不上任何的力氣！
大哥詫異地皺眉，疑惑地盯着自己的雙手，如是時，其他四人也在舉着大刀想殺蕭中郎的時，頃刻間身體一軟，連刀都拿不穩了，直直倒了下去。
鋒利地大刀被高空抛物，落在旁邊的小弟腿上，瞬間慘叫聲四起，将那人的腿硬生生切了下來，鮮血直流。
大哥顧不上這麽多，他看着江知渺緩緩走進，心裏罵罵咧咧，“怎麽可能……我什麽時候中的軟筋散！”
江知渺停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盯着他，冷聲道，“你的死期到了！”
話落，在她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姑娘且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