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淪陷

淪陷

局面頓時有些僵持,蕭中郎盯着逐漸走近的人,心裏對這人的身份逐漸變得清晰,待他停下腳步時,眉眼中只剩下驚詫。

典型的桃花眼,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少了幾分上次遇到時的慌亂與失措,多了幾分陰鸷與心狠手辣。

男子最終将目光落在了江知渺的身上,朝她微微一笑,桃花眼彎了彎,“我們又見面了。”

蕭中郎甫一松下手中匕首,頹然感頓生,這人……他的确鬥不過……

江知渺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只知道他與裴懷景是對立的,兩人互相不對付,興許還隔着血海深仇。

杏眼微動,她朝他回了個笑容。

男子被她的笑略微一驚,但也只是片刻,甫一擡手,聲音涼嗖嗖地,只吐出幾個字來。

“全殺了。”

江知渺心頭一緊:“等一下!”

男子轉身負手往回走的動作一頓,身形未動,腳步卻停在了原地,聲音向是對着前方在呢喃。

“你最好能說個讓我放過你們的理由。”

江知渺屏住呼吸,四周的侍衛都是練家子,想殺出重圍恐怕很難,而這人也沒有半點憐憫之心,只見第二面就要殺了她,絕對不能和他硬碰硬,到時候還是會死。

看蕭中郎的表情,應當是知曉他身份的,且身份還不低。

深吸了一口氣,她穩了穩心神,溫和地商量道,“這位公子,我知道你與裴懷景互相不對付。”

這話一出,那背對着他們負手而立的男子,終于舍得轉過身來,略微詫異地打量着她,“怎麽?你有什麽法子不成?”

江知渺神秘兮兮,“若我沒猜錯的話,公子應當還在找裴懷景吧?你想殺了他!是嗎?”

男子動了動唇瓣,瞥了周遭一眼,他在看四周有沒有埋伏……

江知渺失笑,“公子不必擔心,這裏就我和他。”話落,她兩手一攤,眼底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這樣,公子,我可以幫你引出裴懷景,但事成之後,你需要放我們離開,如何?這個交易公子可是穩賺不虧。”

她的話語帶着循循善誘,可男子明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聽了只言片語,臉色便由思忖凝重變得笑容滿面,眸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她的身上,待她說完,這才好整以暇地上前走了兩步。

兩人保持着一個安全的距離,男子比江知渺略高,他微微傾身,冷笑連連,“你憑什麽認為?裴懷景會來?”

頓了一下,他又嘲弄地瞥了她一眼,“你又憑什麽認為?我會答應你?”

早就料到此人心機極深,又心狠手辣,江知渺聞言笑了笑,還是決定将這件事傾盤托出。

“裴懷景必然會來,因為我是他的新婚妻子!”

此話一出,周遭一陣唏噓。

蕭中郎在頃刻間變的蒼白,甚至有些站立不穩,擡眸間,滿是難以置信。

男子略微揚眉,似在思考這件事的真實性。

江知渺又道,“至于公子會不會答應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公子與裴懷景必然有仇恨,自上次在茺州,他将你傳信的信鴿攔截烤了吃之後,想必公子就恨上他了……或許,在更久之前,也說不定。”

男子的神色終于由肆意變得格外凝重,看向江知渺逐漸變得有些幽深,此女子倒是聰慧,能将一些事情都結合起來,猜測的七七八八。

他深吸了一口氣,似在平複方才想起心中那些突然冒出的洶湧仇恨。

幹澀地扯了扯唇,他生硬道,“我怎麽會不知道,你是裴懷景的妻子,如何會幫我将他引來?他死了,你不心疼?”

江知渺朝他微微一笑,“放心,我和他沒有任何情感,都是假的,逢場作戲逢場作戲,他死了我還皆大歡喜呢。”

男子擰眉,似在思索她這句話的真假。

江知渺也不急,就這麽微笑地等着他,言盡于此,她已經将她的誠意展現出來,如今,也就只能看他對裴懷景的仇恨程度了。

雖然并不想将裴懷景至于危險的境地,可現下的遭遇,也只能容她暫且這麽試一試了。

裴懷景會不會來她不知道,她盡量在他來之前,從這人的隊伍中逃出生天,如此一來,就算雙方打起來,也沒有人質,皆大歡喜。

寂靜的夜色中,一道道嗚嗚咽咽的嘶吼聲打破了沉寂,蕭中郎低呼,“怪物來了!”

一語點醒,男子臉色微變,當即下令,“來人,将他們帶回屋內。”

話落,警惕地看向四周,快步朝着身後的破舊屋子走了去,他走後,立刻有侍衛上前來,一前一後帶着他們往屋子裏趕。

“沒事吧?”江知渺直視前方,小聲地對蕭中郎問道,剛才說話間她沒有忽視掉,蕭中郎被幾人駕住,那被刺傷的侍衛對蕭中郎重重還了一拳。

蕭中郎神色有些恍惚,唇角的血跡有些幹涸,他搖搖頭,試探般小心翼翼道,“阿渺,你當真與裴懷景成了親?”

江知渺點頭,“父母之命,不過很快就會和離了。”

男子在聽到前一句話時神色驟然凝重,可在聽到後一句話時,卻整個人都在無形中松了一口氣,甚至感覺被打的胸口都沒有這麽痛。

“和離好,他并非良配。”

江知渺不想在這件事上說太多,立刻轉移了話題,壓低聲音問道,“這人是什麽身份?”能有這麽多侍衛保護,又讓蕭中郎在瞬間失去招架之力的……

“三皇子,顧惟。”

三皇子顧惟乃裴懷景最為得意的學生,三歲啓蒙,五歲讀聖賢書,八歲能徒手殺狼,十二歲雙箭入耳,十五歲上戰場,十八歲掌控三軍。

與裴懷景,不過只差十歲。

可當兵權穩握在手時,卻見他對自己的恩師朝堂之上公然彈劾,以一己之力攜其他皇子,将裴懷景送至塞外,才得以保全一命。

裴懷景出行前,他立于上京城城門,俯瞰遠去的簡陋破舊馬車。

冷風凜冽,吹的衣袂沙沙作響,他眸光幽深,嘲弄着呢喃:

“桃李天下,卻無一人得以真心,先生,一路走好!”

最好,再也別回來!

塞外混亂,偶爾死一兩個書生,想來也是正常的。

燭火通明的屋內,顧惟心中憋着一口氣,伸手拂袖,直接将桌上的一切都橫掃而下,嘩啦聲讓被推進來的江知渺與蕭中郎頃刻間停下了腳步。

江知渺眼底的嘲諷一閃而過,看起來,也沒有表面這麽沉穩有心機啊,不過說了幾句裴懷景,就這般沉不住氣了?

深吸了一口氣,他吐出口中的濁氣,坐在破屋的主位上,皺眉盯着江知渺,“你且說說,如何将裴懷景引來?!”

江知渺:“只需放出我在你手裏的消息即可。”

顧惟狠狠擰眉,“就這麽簡單?”

江知渺:“不止,裴懷景早已提前南下,所以你還需邊南下,邊将我在你手裏的消息放出去,這樣,更能助你抓住裴懷景!”

顧惟聞言眉目稍加松散,似是将她的話語聽了進去,他揉着眉心,繼而擺了擺手,“來人,先将他們帶下去關起來,別讓他們死了!”

話落,立刻有兩個侍衛上前來,帶着他們來到了偏小的柴房,鎖上門,屋外還有兩個人守着。

待門完全關上,江知渺這才開始站起身來,打量着四周。

蕭中郎也在她身旁觀察着柴房的構造,一切都封閉的嚴嚴實實,除了一張門,沒有其他的出口,窗戶都已經被釘死了!

“阿渺,你确定要将裴懷景賣了?”

仔細想想,這的确有些不太妥當,不過他想知道的,并不是這個……

江知渺聳了聳肩,“沒辦法,這也是不得已的事,你知道,想要拿捏住顧惟這個人,只能以裴懷景作餌。”

畢竟她剛抛,他就自然而然地咬住了。

事實證明,這個餌的确不錯。

“出不去。”她釋然地躺在地上,适應性極強地開始閉目養神了,“先好好休息,有外面的人在,我們也不至于會被喪屍吃了。”

她補充了一句,又堵住了蕭中郎的話。

“先跟着他們再說,到時候找機會逃走。”

蕭中郎揚眉,怎麽都說到了他想問的點?

再一看,她已經揣着手閉目養神,不知道是假寐還是真的睡着了。

嗚嗚咽咽的嘶吼聲在周遭呢喃,柴房的窗戶另一邊,是他處的巷子,低沉的嘶吼聲,像是喉嚨裏卡着一口濃痰,粘黏着又難以吐出,喪屍的行屍走肉般形态,在瀾都的夜晚顯而易見。

但這邊外面一片寧靜,很顯然并沒有怪物入侵,蕭中郎提着的心微微落下,深深看了江知渺一眼,甫一阖上了雙眼。

再次睜眼,是被急促的敲門聲震醒的。

侍衛粗狂不耐煩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真是不知道主子怎麽想的,竟然帶這兩個廢物。”

“噓——你不要命了?竟然議論主子?”

另一個人立刻閉上了嘴,沒再說話。

蕭中郎揉着雙眼,朦胧地看向江知渺,卻見她雙眼清明,似乎早就醒來了多時。

正欲說話,卻見柴房門被推開,兩個侍衛走了進來,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兩人,瞥見他們身上的衣裳,眼底閃過詫異。

随即不耐煩道,“公子在外面等你們,天亮了,要出發了。”

江知渺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十分自然地走了出去,既然暫時跑不掉,倒不如順其自然就好。

走出院門,顧惟這才放下馬車上的簾子,江知渺只看到桃花眼的冷光一閃而過,她思忖了片刻,沒有老老實實待在一旁,反而朝馬車走了過去,一只手直接穿過簾子伸到了裏面。

聲音帶着幾分理所當然,“早飯,我還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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