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淪陷
淪陷
“公子應該不想我在半路被餓死吧?這樣可就引不來裴懷景了。”
顧惟被這突然伸進來的手臂吓了一跳,眉心狠狠一蹙,忍着想把這只手砍了的沖動,不情不願地拿了一塊糕點放到她手心。
一晚上消耗了這麽多還沒吃東西,江知渺早就餓了,看着手中的糕點,她一分為二,給了蕭中郎一半。
後者有些錯愕,随即搖了搖頭,“我不餓,阿渺自己吃。”
他舔了舔唇,露出淺淺的微笑,眸光卻略帶歉意地看向她,說到底,還是他拖累了她,早知如此,他就應該鉗制住三皇子才對……
如今亂世,即便他是三皇子又如何?
大不了一起死!
江知渺手未收回,依舊往他面前送了送,輕微皺眉,“我們徒步而行,你不吃點東西怎麽走路?硬撐着對身體不好!”
她說話時帶着不容置喙的神色,蕭中郎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在她的注視下接了下去,“多謝阿渺。”他嘗了一口,只覺這糕點格外甜蜜。
即便此刻處境糟糕,他心中竟也生出些許荒唐,似乎這樣與她在一起,也挺好。
只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的弟弟蕭中貳,似是很久沒出來了。
平日裏只要快天明,他必然會激動地隐隐冒出來,享受着獨屬于他的時光,可是今日……已經黎明破曉間,卻依舊不見他出現的跡象。
“蕭中貳?”
他跟在馬車旁,身邊是押着他們的侍衛,神色凝重地瞪着他,又看向其他地方,蕭中郎只是輕聲地喚了一句。
身體并未發出任何的回應,他的心底不由生出幾分不安,又有憂心忡忡地喊了一句,“蕭中貳?”
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正當他想再次說什麽時,卻覺腦袋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一道聲音傳來……
“大哥,幹嘛呢,我剛醒……”說完還打了個哈欠。
蕭中郎心下立刻松了口氣,語氣微提帶着幾分嚴肅,“下次不能這樣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
蕭中貳擺了擺手,“大哥,我這不是見你好不容易和江姑娘待在一起?好給你們多相處的機會嗎?”
他停了一下,似是躺了下去,聲音越來越小,“況且在這世上也沒有幾個人記得我,有我沒我都一樣,今天我就不出來了,你和江姑娘好好過就行……”
蕭中郎仔細聽着他的聲音,不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似是心有靈犀般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聽着他頗為自嘲的話不免反駁,“誰說沒有人記得你?我不是人嗎?”
這話一出,他自己卻沉默了。
眸子微微閃爍,盯着前方一望無際的道路,他出現了少有茫然,他好像說的沒有錯,他不能算作是一個人,只能說是半個。
不過如今,也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沒好氣地拍了拍胸口,像是對蕭中貳行為的宣洩,又快步跟在了江知渺身旁走着,目光瞥見她空無一物的腰間,不免蹙眉。
他壓低聲音,“阿渺,你的劍呢?”
江知渺仰頭,朝一個方向抿了抿唇,“在那兒。”
蕭中郎應聲看去,前方的侍衛長腰間,正挂着江知渺常用的那把佩劍,那佩劍很特別,與他們的完全不一樣,一眼就能認出。
“這也太過分了!”蕭中郎握了握拳,“若是遇到怪物,我們豈不是連自保的能力都沒了?”
“到也未必。”江知渺摩挲着下颌,打量着四周,他們的前行速度較慢,出來後,也不過走了幾裏路,與北方不同的是,周遭都是愈發繁茂的樹木,容易藏人。
蕭中郎低眸凝了江知渺一眼,他其實并未聽懂她話語裏的一些意思,本想再問問,卻見她神色突然緊繃,呼吸都慢了下來。
小巧精致的耳廓伴随着腳步聲緩緩動了起來,下一刻——
“噗呲……”
馬車的錦帛被箭羽倉惶間撕裂開,正中中央,周遭侍衛瞬間變了臉色,侍衛長一聲大喊,“保護三皇子!!”
同一時刻,江知渺丢給蕭中郎一句“保護好自己”,便毫不猶豫地掀開馬車錦帛往裏面跳了進去。
三皇子手臂正中箭羽,額頭上冒出冷汗,正狼狽地躲在箭羽盲區,縮在角落裏,倉惶地瞪着突然跳進來的江知渺,頓時咬牙切齒幾乎罵出聲,卻被江知渺頃刻間捂住了嘴。
食指慢吞吞地放到唇邊,她朝他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三皇子,你的侍衛都在躲避箭羽,保護不了你,不想死的話,就配合我,我幫你揪出卧底!”
顧惟瞳孔瞪大,似是驚訝于她的話語。
随即點了點頭,像真是答應了她的合作。
慢慢收回了手,見顧惟果真沒有叫出聲,江知渺滿意地瞥了他一眼,畢竟她手持匕首,已經做好了威脅他的準備。
示意他好好待在馬車裏別動,江知渺轉身掀開一半的前簾,突然轉變神色,慌亂大喊道,“三皇子不見了!!”
正在激烈奮戰的侍衛一瞬間沒了主心骨,都倉惶的中了不少的箭羽,有些倒在了原地,有些像四周跑了過去,唯獨侍衛長一人,朝着江知渺的方向跑了過來。
他長得兇神惡煞,禁軍的裝扮更是讓他平添了一層肅殺之氣,腰間配着兩把劍,他大步走了過來,聲音渾厚,“怎麽可能!三皇子不是一直都在馬車裏嗎?”
這話一出,外頭的箭羽都停下了。蕭中郎從樹後走了出來,手中拿着一個機關,神色凝重。
侍衛長想擡手掀開簾子,江知渺卻堵的嚴嚴實實,朝他伸手,“哎?侍衛長,三皇子沒了,我的武器是不是可以還給我了?”
男人眉心一蹙,低頭瞥了腰間的劍鞘一眼,沉默了半刻,立刻取了下來,朝她懷裏丢了過去。
趁此機會,他一把掀開了她身後的簾子,正巧看到了狼狽捂住自己流血手臂的顧惟,臉色驟然一變,“誰說三皇子不見……”
冰冷的長劍緊貼着下颌,侍衛長要說的話戛然而止,身形瞬間停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江知渺好整以暇地握着劍,微微側頭朝他笑看過去,“侍衛長,見到三皇子沒死,你好像很失望啊?”
“怎麽可能?!”
他眼神有些躲閃,死死地瞪着她,“這一切是不是你策劃的?是不是你想殺死三皇子?來人啊,快把這兩人殺了!”
江知渺恨不得給他鼓掌。
不耐煩地收回目光,她嘆了口氣,“你累不累啊?”
說話間,劍刃逐漸靠近,鮮血幾乎從他的皮肉中呼之欲出,順着劍的傾斜方向往下流……
侍衛長身體一僵,陰冷的眸子瞪着江知渺,突然壓低聲音帶着幾分警告,“我是太傅的人,你是太傅的娘子,莫非想勾結外人?”
江知渺瞳孔逐漸放大,這個她的确是沒有料到,意識到她有些恍惚,侍衛長趁此機會,不顧脖子上的威脅,毫不猶豫地朝着馬車內的三皇子砍了過去。
溫熱的鮮血順着手指流向手臂,浸濕了腕口,江知渺眸子一顫,剛想收回武器,卻見馬車內的顧惟頃刻間起身,毫不猶豫地抽出手臂上的箭羽,朝侍衛長胸口狠狠刺了過去。
場面頓時陷入了僵局,侍衛長手上的武器在無力中跌落,不甘心地瞪着眼前的顧惟,他卻手上用力,将這箭羽推的更深,正中侍衛長心髒,猛地被貫穿!
窒息感似是從腳底竄入天靈蓋,侍衛長瞪大雙眼,張嘴吐出滿口的鮮血,直挺挺地從身後倒了下去,直接跌落在車轱辘旁邊,死不瞑目。
江知渺盯着他猛地吐出一口濁氣,有些後知後覺地坐定身子。
她原本倒不想殺他了……
畢竟他也并未變成喪屍,亂世之中殺人……
“怎麽?聽到是你夫君的人,舍不得下手?”顧惟咬着牙撕下錦帛,替自己包紮手臂上的傷口,瞥見江知渺的神色,一道冷嗤也傳了過來。
“阿渺,你沒事吧?”
蕭中郎立刻趕了過來,他的武功不高,他知道過來非但幫不到她,還很有可能會變成人質威脅到她,索性就站在安全的地方,以備不時之需。
“你受傷了?”
他瞳孔一縮,看到了她腕口鮮紅的血跡,語氣帶着幾分慌亂,伸手就要拿過來看看。
“我沒事,這是別人的,你會醫術嗎,顧惟受傷了,你給他看看?”
蕭中郎熱情頃刻間褪去,規規矩矩地拂了拂袖,坐在她的身旁,道,“我會醫術,不過三皇子受傷自有人會照顧的,和我沒什麽關系。”
身後的顧惟甫一掀開前簾,咬牙切齒地瞪着兩人,沒好氣道,“廢話少說,先離開這裏!”
周遭的侍衛已經不剩幾個,這突然的偷襲明顯讓他們折損了太多人力,顧惟額頭上冒出薄汗,心尖也不禁泛着冷意。
目光不經意掃過眼前的江知渺,也生出了幾分異樣的情緒,他倒是不知道,這個女人竟然不會趁亂逃走?還來救他?
江知渺坐在原地紋絲未動,“三皇子,論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師娘,要不你先叫一聲聽聽,我再帶你離開?”
“你——”
顧惟聞言一噎,這個女人明明知道他和裴懷景的那些事,還敢說這些話?
他冷哼一聲,放下前簾坐回了馬車內,咬着牙繼續處理着傷口,不緊不慢地調侃聲也從裏面傳了出來。
“師娘?昨晚還說可以随時出賣裴懷景,如今又讓本皇子叫上稱謂了,怎麽,你的意思是,你喜歡裴懷景?所以承認你是他的娘子這個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