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是個孩子
真是個孩子
安蓁忽然覺得有點郁悶——搜腸刮肚地編出這麽個故事來，又講得口幹舌燥，他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可滿耳朵都是清淺平穩的呼吸，他該不會...已經睡着了吧？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故事催眠成功了？
這樣想着，心底的某個角落就升起幾分自得來...
困意跟着襲來，安蓁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然後悄無聲息地往外挪了挪，看那床邊還有一大塊空位，正想再往外挪一點的時候，身後突然伸過來一只手，環住她的腰，然後一把将她拉進了懷裏。
可這樣還不夠，一條大長腿緊跟着纏上來，将她整個人都牢牢地束縛在懷裏。
這個近乎五花大綁的擁抱讓安蓁動彈不得。
可二十七年來，她從未與任何男人如此親密過。
就算是顏一泓，也只是牽牽她的手，偶爾親她，也不過蜻蜓點水...
于是她不自在地掙紮起來，卻被抱得更緊了。
她知道，身後那個家夥吃軟不吃硬，要是強行脫離他的懷抱，他一定會...
哭給她看！
于是她不得不放柔聲音，用讨好的語調哄道：“攸攸，你這樣抱着姐姐實在太熱了...你放開好不好？姐姐保證不會跑的...”
可身後久久沒有動靜傳來，只有他溫熱的鼻息有規律地噴灑在她的耳畔。
好癢...
安蓁再次掙紮起來，卻聽身後響起了他清亮的聲音：“小蝌蚪為什麽要找媽媽？”
那語氣聽來滿是疑惑和好奇，像極了單純又認真的孩子。
不，他就是個孩子，與他抱着自己的霸道姿勢完全處于兩個極端。
安蓁不禁腦補此時要是睡在自己身後的，是個真正的孩子，那他這樣手腳并用地纏住自己，只會讓人覺得他對自己十分依賴吧？
而從他在醫院裏将她認成“媽媽”開始，她就感覺出他是個極度缺乏母愛的孩子。
說起來，她也沒有媽媽。
很小的時候，媽媽就生病去世了，爸爸又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事業上，雖然對她百依百順，卻唯獨少了最最重要的陪伴。
所以，在那樣孤獨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她，很能理解攸攸對媽媽近乎病态的依賴。
只是不知道沒有媽媽陪伴的他，最終長成了怎樣的一個人？
外形是不用說了，那精致的五官就像從日本少女漫畫裏走出來的男主角，而身材，雖然看着顯瘦，實際上卻結實緊致，還擁有讓無數少女流口水的腹肌，可見是個愛惜身體、經常鍛煉的人，再加上他在關鍵時刻冒着生命危險沖到車前救下那個孩子，所以一定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可這樣一個擁有完美顏值、完美身材以及完美心靈的稀缺好男人，卻被她殘害成了這副模樣，她真是...
罪大惡極啊！
所以，如果能讓他高興的話，犧牲點玩樂的時間陪伴他、讓他親親抱抱摟着睡覺，又算得了什麽？
就當安蓁的思緒越飄越遠的時候，攸攸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小蝌蚪的媽媽為什麽要離開小蝌蚪？”認真至極的語氣，就好像剛剛他一直都在用心思考這個問題。
“嗯...大概是去替小蝌蚪找吃的了吧...”安蓁好不容易替青蛙找了個理由。
“那她為什麽不帶小蝌蚪一起去...”
“小蝌蚪太小了，帶着它不安全...”
“那小蝌蚪的媽媽為什麽不早點回來？”
“大概還沒找夠吃的吧...”
“那小蝌蚪的爸爸去哪兒了？”
仿佛永遠問不完的“十萬個為什麽”讓安蓁應接不暇，就在她思考該如何交代小蝌蚪爸爸的去向時——是說他出差去了呢還是在加班呢，攸攸的下一個問題又接踵而至：“為什麽小蝌蚪的爸爸不去找吃的，要讓小蝌蚪的媽媽去找？”
“......”
安蓁的腦子頓時當機了。
她張着嘴巴啞口無言，心裏卻暗暗決定：這輩子她都不要再講《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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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安蓁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自己是被噩夢逼醒的，可昨晚到底做了什麽樣的噩夢，卻一點兒也不想起來，可那種讨厭的感覺卻滞留在心底，就好比一堆堆在心底某個角落裏的垃圾，不斷散發着腐臭的氣息。
她不由地甩了甩頭，想把那種讨厭的感覺從心裏趕出去，卻碰到了睡在枕邊的人。
明明他自己有枕頭，卻偏偏要和她擠在一起，而那麽寬敞的一張床，兩人卻只睡了三分之一，她只要往外頭稍微挪一點，就能立刻滾到床底下去！
這孩子，太沒安全感了...
安蓁望向枕邊那張漂亮精致的臉，突然之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而且，感情還不一般...
怎麽會這樣？
明明在昨天之前，他對她來說，還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陌生人。
安蓁不禁仔細打量起這張近在咫尺的臉來。
白皙的皮膚，飽滿的額頭，突出的眉骨之下是一雙被濃密睫毛覆蓋的眼睛，再往下便是高挺的鼻梁和豐潤的紅唇...
完美得就像每一處都被上帝精雕細琢過。
安蓁的視線在那張臉上來回轉悠，當又一次落在他的睫毛之上時，那雙眼睛毫無預兆地睜開了。
和之前的單純清澈不同，此時撞入眼簾的是一雙迷離的眼睛，朦朦胧胧的，就像月光下被輕霧籠罩的湖面。
視線相接的剎那，安蓁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立刻不自在地撇開了視線。
而那雙睡意惺忪的眼睛一看清眼前的人，頓時就像迷霧散盡的湖水，霎時間變得清亮透徹起來。
他性感的紅唇微微開啓，一聲“姐姐”就在她的耳畔輕輕響起。
那是帶着一點點沙啞的柔軟聲線，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悄無聲息地鑽進了她的耳朵裏，而蕩漾在他臉上的笑容，就像初晨的陽光，頃刻間就把籠罩在她心頭的霧霾驅散得一幹二淨。
莫名地，心頭就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就好像...
他是她所有的依賴，是她無法缺失的精神支柱。
全世界只剩下一個他。
她不能沒有他。
當這個念頭倏然劃過腦海的時候，安蓁的心沒來由地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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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預報說今天的氣溫會達到三十五度。
這樣炎熱的天氣，就該躲在冷氣十足的房間裏聽聽音樂喝喝咖啡，可安蓁卻不得不頂着毒辣辣的大太陽，領着攸攸滿街跑。
他們已經在當初發生車禍的地方轉悠大半天了，可不僅沒有人認識攸攸，就連他當時是否丢下東西也沒有人知道。
都怪自己那時太過驚慌，急着把人送上救護車，卻忘了查看他身旁是否掉了東西。
可沒有人看見，并不代表沒有，因為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不可能什麽都不帶就上街。
包包、手機、錢包、鑰匙，總有一樣會随身攜帶。
可馬路兩旁的店主都說沒注意。
找不到能證明攸攸身份的東西，她就不能送他回家，而她的微博裏，雖然收到了上千封的私信，卻沒有一封是有用的，甚至還許多易晴的腦殘粉，氣勢洶洶地跑到她的微博下罵人。
各種難聽的話都有，咒她秀恩愛死得快的，說她包養小白臉不要臉的，罵她想紅想瘋了的...
氣得她差點删掉微博！
可到底還是留着一線希望。
她想只要有一個認識攸攸的人看到這條微博，不求非常熟識的那種，就算是小學同學或是周邊鄰居，只要能提供一點點與他相關的信息，她就一定能順藤摸瓜找到他的家人。
所以，那些無關緊要的文字，就當它們是個屁好了。
不過雖然這樣安慰自己，可心情到底還是受到了影響。
她戴着米色大荷葉邊遮陽帽，走在午後熱浪蒸騰的馬路上，只覺得心底像是燒着一團邪火，看什麽都不順眼，而水泥路面的熱度透過薄薄的鞋底直燙到腳心，更別說那撲面而來的熱氣，蒸得她全身冒火。
她決定不再漫無目的地問下去，而是直接殺到派出所去報案，再讓警察把當時的監控錄像調出來看一下。
可跟在她身後的攸攸卻一個勁地喊熱。
安蓁只好拖着他往前走。
可剛走了兩步，他就站住不動了。
安蓁皺着眉轉過身去，就見攸攸歪着腦袋無精打采地抱怨道：“姐姐我好累...”
她不累嗎？
安蓁不耐煩地催促道：“別磨蹭了，快走！”說着就擡腳徑自往前走去。
攸攸卻一個箭步竄到她跟前，張開雙臂撒嬌道：“姐姐抱~~”
他真以為自己是個五歲小孩啊！
就這一米八幾的身高，她哪裏抱得動！
安蓁不理他，一邊兀自往前走一邊硬邦邦地命令道：“快走！”
可攸攸竟就抱着雙腿蹲下不走了！
這熊孩子！
那地面的溫度高得都能煎雞蛋了，他要是這樣蹲上三分鐘，鐵定要中暑！
無奈之下，安蓁只好壓下心頭的火氣，快步折回他身邊，耐着性子溫言軟語地說道：“好了好了，我們不找了，姐姐帶你去吃冰淇淋怎麽樣？”
攸攸一聽，立刻精神抖擻地站起來，抱着安蓁的手臂開心地喊道：“好好好！”
真是個孩子！臉變得比什麽都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