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暫時的分離
暫時的分離
第二天安蓁起了個大早,匆匆收拾好兩人的行李,吃過早飯後就帶着許攸然趕去了舒曼開的那家健身中心。
為了吸引帶孩子的家庭主婦來健身,舒曼在會所的一角布置了一個小型的兒童游樂場,裏面不僅配置了齊全的游樂設施,還有專人照看,因此,比起把許攸然一個人扔在家裏或者帶到辦公室去,舒曼的健身中心都是一個讓許攸然消磨時間的好去處。
只是,她的健身中心開在市中心的春晔廣場上,從市郊的別墅過去起碼要兩個小時,路程太遠路上又太堵,因此,安蓁決定搬回自己位于春晔廣場附近的公寓去住,這樣不管是接送許攸然還是自己上下班都方便很多。
在搬走之前,她特地和安世敏說明了原因,安世敏不置可否,只說顏一泓那裏已經查到了一些與許攸然相關的消息,讓她找個時間去問問。
安蓁應了,然後一手牽着許攸然一手拉着行李箱出門。
可踏出家門的那一瞬間,心裏突然湧現出強烈的不舍情緒,就好像今天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似的。
她不由地轉過身去,見安世敏一動不動地站在玄關深處望着自己,那裏光線很暗,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可他的身影,卻莫名地給人一種落寞的感覺。
突然想起小時候,自己也常常站在那個位置目送着出遠差的爸爸離去,而如今站在那裏的爸爸,是否也和當時的自己一樣,全身心都被不舍、寂寞和不安包圍了呢?
而那時候大步離開家的爸爸,又是否和現在的她一樣,在心底默默地告訴自己,很快,我就會回來的,所以,沒什麽好難過的...
可是他們之間曾經那麽濃郁的父女之情,為什麽在一趟又一趟的去與回之間,變得越來越淡了呢?
而這些乍然而起的情緒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從安蓁的腦海中倏然而過,她翹起唇角,沖安世敏微微一笑,然後揮了揮手,說:“爸爸,我走了。” 接着又轉頭叫許攸然和安世敏告別。
許攸然乖巧地說了聲“叔叔 再見。”
可他的聲音很輕,語氣也很平淡,和平時活潑開朗的樣子大相徑庭。
——大概是覺得今天一整天都要在陌生的地方度過,所以情緒有些低落吧...
安蓁想着就捏了捏他的手心,然後給他一個安撫又充滿鼓勵的笑。
許攸然卻笑不出來,只是幽怨地望了她一眼,然後悶悶不樂地垂下了腦袋,那無精打采的樣子就像被熱辣辣的太陽曬得蔫了吧唧的香樟樹。
真是個不會掩藏情緒的小P孩!
安蓁猛地拍了下許攸然駝起的後背,叫他精神點,可他卻歪着腦袋越發沒勁了。
安蓁忽然就覺得他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讓自己很受用...
直到安蓁的車子駛離了別墅大門,安世敏才轉身回了客廳,可明明家裏什麽都沒有變,卻突然覺得好冷清。
是因為安蓁的離開嗎?
可之前,她也不是沒離過家,而自己的內心,從不曾像現在這樣空落落的難受過。
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裏,安世敏不由地回想起安蓁這些天對待許攸然的樣子來,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充滿了溫柔與寵愛,簡直就是她媽媽的翻版。
真想看看她當媽媽的樣子...
他撐着膝蓋坐到沙發上,沉重的身體無力地靠上沙發後背。
昨晚他幾乎一夜沒睡,不是擔憂集團的前途,就是考慮女兒的婚事,瑣事煩擾,越想越清醒,越清醒就越疲乏。
此時身體一陷入柔軟的沙發,倦意就跟着無窮無盡地湧來。
他不由地閉上幹澀的眼睛,眼前卻浮現出安蓁懷抱小嬰兒的溫馨畫面來,可仔細一看,畫面中低頭對着小嬰兒溫柔淺笑的女子...
不是他的妻子嗎?
安世敏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
眼前是寬敞的客廳,清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白紗從落地窗外灑進來,淺金色的光落在铮亮的灰色地磚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想象着不久之後這片寧靜的空間裏,将會被一個小家夥占領,他的哭聲笑聲、滿地爬的調皮身影、各式各樣的玩具将代替集團發展規劃、財務報表和戰略投資報告充斥着自己的生活。
突然就覺得,那樣的日子好幸福。
大概自己真的老了,所以才會向往含饴弄孫的天倫之樂。
安世敏默默嘆一口氣,然後撐着沙發扶手略顯艱難地站起身來。
他覺得自己此時的處境好比飛行員,就算累得撐不下去,也必須咬牙堅持,因為要是他放棄了,那他身後那幾千名乘客,都得跟着他遭殃。
可拎起公文包的剎那,他卻做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等安蓁一結婚,他就立即宣布退休,然後把公司交給顏一泓。
希望他,能替自己,
扭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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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了早高峰,天又突降暴雨,車子夾在車流與雨霧中艱難前行,好容易到達春晔廣場,已經過十點了。
舒曼的健身中心就開在一家大型商城裏,商城裏彙聚了各種名品服飾、美食、兒童游樂場、KTV和電影院,而健身中心就在這座商城的頂樓。
車子停到地下車庫,安蓁從後備箱中拎出了幾個大大小小的紙袋,裏頭裝滿了許攸然喜歡吃的水果零食、喜歡看的故事繪本還有喜歡玩的各種玩具。
希望他能在這裏快樂地度過一整個下午。
安蓁一邊在心裏默默祈禱,一邊牽着許攸然進了電梯。
電梯有點兒晃,許攸然握住身旁的扶手,說:“姐姐也握着扶手。”
這點程度的晃,安蓁根本不在意,她搖了搖頭,說,沒事,姐姐不怕。
許攸然沉默了幾秒,又說:“姐姐把袋子給我。”
“嗯?”安蓁一時沒明白許攸然的用意,見他伸手過來拿她拎在右手的兩個袋子,便說,“不用了,姐姐拎得動。”
可他還是固執地接了過去,然後說:“這樣姐姐就可以握住扶手了。”
原來,他以為自己不握扶手是因為騰不出手...
安蓁會心一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見他受用地翹起唇角,就覺得手心和胸口都像被暖暖的水流浸過。
出了電梯便是一家國際影城,而影城的對面就是舒曼的健身中心。
安蓁領着許攸然往那兒走,可走着走着,許攸然就落在了後頭,安蓁一回頭,就見他一邊慢騰騰地往前走一邊轉着腦袋往後看。
順着他的視線,安蓁看到了張貼在影院牆上的一整排電影海報,于是耐心地等他走到跟前,說:“等有空了,姐姐就帶你過來看電影,好嗎?”
許攸然先是驚訝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彎眼一笑,說:“好。”
這是從他知道要離開安蓁在陌生的地方度過一個下午之後,露出的第一個笑容。
明亮的笑意從那雙修長的眼睛中滲出來,紅潤的嘴唇翹成優美的弧度,明朗又純真的笑容,讓安蓁的心莫名一動。
她回他一個笑,然後牽着他的手,緩緩走進健身會所的大門。
商城剛剛開門營業,冷冷清清的還沒多少人氣,可健身中心裏卻已經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寬敞明亮的空間裏頭,整整齊齊地擺滿了各種健身器材,不少人在專業教練的指導下,揮汗如雨地做着各種訓練。
而在落地窗前的其中一臺跑步機上,安蓁一眼就看到了舒曼的身影。
因為她那頭染成奶奶灰的清爽短發實在太吸睛了,再搭上那身亮橙色的背心短褲,讓人不注意她都不行。
安蓁領着許攸然快步朝舒曼走去,發現她露在外面的那截腰身似乎比上次見到她時小了好大一圈...
“有專業人士陪練,這減肥的成效,果然是杠杠的呀!”安蓁站在舒曼身後,笑着打趣。
明顯的一語雙關,舒曼倒是沒什麽,裝作沒聽出安蓁的言下之意,仍然鎮定自若地維持原來的步伐有節奏地跑着,可她身旁那個健碩的男人卻有些不淡定了,他很快下了跑步機,然後沖着安蓁腼腆一笑,輕聲又禮貌地問好:“安小姐你好,我叫鄧啓望,是...嗯,舒曼的健身教練。”
短短一句話還沒講完,耳朵尖已經泛紅了。
如此害羞的性格,實在襯不起他滿身的肌肉,不過奇怪的是,竟給人一種很萌的感覺...
沒想到情史豐富的舒曼竟然會栽在這樣的男人手裏,不僅用他的名字命名健身中心,甚至還為了他,公然反抗家裏安排的聯姻。
果然愛情來了,牛鬼蛇神也擋不住啊!
安蓁暗自感嘆着,然後笑着說道:“原來你就是鄧先生呀,舒曼經常和我們提起你呢...”
正說着,舒曼就下了跑步機,拿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一邊擦汗一邊喘着氣打斷安蓁的話:“安大小姐大駕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輝啊!”
酸得安蓁直咬牙:“你開的是健身會所,不是私塾好嘛?”
“我看你更想我開私塾吧?這樣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把你家小鮮肉放這兒了!”
早晨在電話裏舒曼已經聽安蓁講了許攸然的情況,雖然埋怨她瞞得緊,卻也還是一口答應替她照看。
因此此時見到安安靜靜站在安蓁身後的許攸然,舒曼眼中并沒有流露出多餘的情緒,而是真的像面對一個五歲的小朋友一般,放柔了聲音笑意盈盈地說道:“攸攸早啊!我是你安蓁姐姐的好朋友,叫舒曼,今天你就跟着我玩,好不好啊?”
可她演得太用力,看起來就像個...
怪阿姨!
不過許攸然倒是很配合地喊了一聲姐姐。
舒曼頓時高興得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随後攬過許攸然的手臂,說:“攸攸真乖!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許攸然一邊不太情願地跟着舒曼往前走,一邊回過頭來看向安蓁,那滿臉的依戀情緒,讓安蓁下意識地垂下了眼睛。
舒曼見狀,立即拽了拽他,笑着揶揄道:“放心吧,你安蓁姐姐丢不了!”随後沖安蓁啧了幾聲,搖着頭感嘆,“真是個粘人精,怪不得把你纏得死死的!”
“你還不是一樣!”安蓁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舒曼帶笑的眼光就飄向了跟在安蓁身後的鄧啓望身上,鄧啓望一碰到她的視線就立刻撇開臉去,可那只朝向舒曼的耳朵,卻泛起了一層粉色。
安蓁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容易害羞的男人,不禁覺得十分有趣,張開嘴還想說點什麽逗逗他,卻被舒曼一個警告的眼神給憋了回去。
好吧,自己的男人在她手上,還是別造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