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諸葛亮(16)

諸葛亮(16)

州牧府外突然放起了煙花,漫天煙塵裏,劉備道:“之前我聽天音,以為是天子蒙塵,但漢家天下仍在,只是分為我與曹劉三人所有,但我現在明白,若是曹丕稱帝,以魏代漢,那我與孫權勢必也會稱帝。”

正統是個非常虛無缥缈但是又非常重要的東西,一旦漢天子真的由皇帝變成了公侯……

諸葛亮望着劉備,把本欲宣之于口的那些勸導之語,都咽了回去。

【這裏值得一提的是,在關羽将曹仁圍困在樊城的時候,孫權其實是派人向關關羽示好的,他願意出兵援助幫助關羽盡快拿下樊城,但是來人被關羽罵回去了,不止如此,關羽因為缺糧,還襲取了東吳用來屯糧的湘關,“魏使于禁救樊,羽盡禽禁等,人馬數萬,讬以糧乏,擅取湘關米。權聞之,遂行,先遣蒙在前。”

而這時,曹操的書信也已經送到了孫權的桌子上面,在諸多因素的影響之下,孫權決定趁着這個機會,偷襲荊州,繼續執行榻上策。

曹操緊急調了徐晃來救援樊城,一旦襄樊丢失,那麽直接面對關羽荊州大軍的就是曹老板的快樂老家——有天子在的許昌,曹老板都有想遷都的想法了,但是蔣濟獻計,“劉備、孫權,外親內疏,關羽得志,權必不原也。可遣人勸蹑其後,許割江南以封權,則樊圍自解。”

東吳那邊便開始了謀取荊州的行動,呂蒙稱病,陸遜即位。

關羽是知道呂蒙見解與魯肅不同的,所以後方也一直在盯着江東的軍隊,呂蒙深知這一點,“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備兵,必恐蒙圖其後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衆還建業,以治疾為名。羽聞之,必撤備兵,盡赴襄陽。大軍浮江,晝夜馳上,襲其空虛,則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

而事實的發展也跟呂蒙猜想得一樣,關羽的兵力不夠,在以為呂蒙回江東休養之後,他将後方的兵力抽調了一部分來樊城,而初出茅廬的陸遜,适時給關羽送上一波又一波的彩虹屁,進一步降低了關羽對東吳軍隊的戒備心。

什麽“小舉大克,一何巍巍!”,什麽“聞慶拊節,想遂席卷,共獎王綱”,什麽“延慕光塵,思禀良規”,什麽“以為将軍之勳足以長世,雖昔晉文城濮之師,淮陰拔趙之略,蔑以尚茲”。

史書裏記載關二爺的脾氣是“然羽剛而自矜,飛暴而無恩,以短取敗,理數之常也”,大概是對自己的武能太過自信未逢敵手,而且對面的陸遜的确是個沒怎麽聽說過的小将,關二爺輕敵大意,“意大安,無複所嫌”。

但是呂蒙并沒有真的回江東,他玩了一招“白衣渡江”,“蒙至尋陽,盡伏其精兵中,使白衣搖橹,作商賈人服,晝夜兼行,至羽所置江邊屯候,盡收縛之,是故羽不聞知”。

江上常有商賈來往行商,呂蒙令兵士做商人打扮,其餘人藏于船艙之內,在蜀漢軍隊的眼皮子底下運了這麽一支險兵過去。

在這一年的十月份,徐晃帶來的曹營援軍已經打退了關羽,“羽圍塹鹿角十重,晃追羽,與俱入圍中,破之,傅方、胡修皆死,羽遂撤圍退”,樊城之危已解。

東吳精兵在無聲無息之下已經到了關羽的後方——江陵和公安,十一月,呂蒙陸遜偷襲荊州,而公安守将傅士仁與南郡太守糜芳先後投降,陸遜繼續向西打敗了蜀漢集團的宜都太守和當地的民間武裝力量,控制住了非常要緊的三峽航道,切斷了蜀中和荊州的聯系,關羽後方皆失,敗走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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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芳叛降之後,糜竺因為對劉備心中有愧,很快就過世了,“芳為南郡太守,與關羽共事,而私好攜貳,叛迎孫權,羽因覆敗。竺面縛請罪,先主慰谕以兄弟罪不相及,崇待如初。竺慚恚發病,歲馀卒。”】

坐在下首的傅士仁與糜芳臉色大變,連忙跪下來請罪,偏偏這天音語調連個起伏都沒有,誠然說的就是後世之事,不可能冤枉人。

但是他們兩個是真的覺得很冤,擡頭望着還坐着的人基本上對他們都是橫眉冷對,特別是張飛,糜芳覺得他幾乎是在咬牙切齒地盯着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拿刀沖出來讓自己橫屍當場。

張飛的确是這麽想的,他看着糜芳,又看看坐在上首的糜竺先生,還是忍住了下席的沖動,只重重地哼了一聲。

他想到這一年糜芳的所作所為,雖然他很不服氣,但不得不說大哥的做法是對的,糜芳非常盡職盡責地盯着他,他這一年沒再責打過兵卒,底下人明顯對他要歸附很多,是那種誠心實意的信服,而不是因為威嚴而畏懼,前些日子範強還冒着被糜芳發現受軍棍的風險給他帶了一壺自家釀造的酒。

糜竺先生更是在大哥剛剛起事的時候就跟着他了,幾乎是傾囊相助,臨陣而降,究竟是為什麽?

糜竺也很想問為什麽,他看向自家小弟的眼神充滿了質問和不解,傅士仁暫且不提,糜家可是把整個身家都壓在主公身上了,而且主公又是難得的明主,他怎敢将江陵拱手讓給江東?!

傅士仁戰戰兢兢地跪在堂下,他沒有那麽敢直視劉備和諸葛亮,他現在可敢說自己對劉備忠心耿耿,畢竟是從幽州就開始追随的主公,但他的确對關羽有怨。

關羽對他們這些士族出身的人十分輕慢,雖然現在看在劉備的面子上對他尚有禮遇,可是傅士仁一直知道,關羽并不如何尊敬他,在稍微危急一點的關頭,關羽對他們這些人動辄呵斥。

糜竺沉思片刻,也跪了下來,“還請主公治罪。”

劉備連忙起身去扶,“子仲快請起,這都是未來之事,權且聽完再說。”

【荊州失陷之後,蜀漢兵士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因為思念身在荊州的家人大都失去了戰鬥之心,關羽從樊城離開之後,本可以前往上庸,但駐守上庸的孟達和劉封都沒主動出兵,他不放心這二人,才走了臨沮,然後在臨沮為孫軍潘璋的一個下屬司馬所殺。

孟達和法正本來都是劉璋手底下的人才,劉備取得蜀中之後這兩人都在他手底下,但是法正更受器重,孟達被派到關羽手下,鎮守三郡,孟達與申耽都是蜀中本地的大姓宗族,因此也為關羽所輕。

但還不是最糟糕的,關羽本身是個很有能力的人,申耽還送了妻子去往成都為質以示忠心,孟達無論看在哪一個份上都不會做出什麽,可是皇叔為了打破上庸三郡固化的世家門閥,把自己的養子劉封空降到了上庸做長官。

孟達當然不服氣這個二世祖,兩人之間的矛盾也就越來越激烈,因為上庸兵力滿打滿算不過萬把,關羽死後,劉備體諒這二人害怕出兵無人守東三郡沒有過加苛責,可內鬥仍然存在,在劉封搶了孟達的“鼓吹”之後,孟達直接率兵降曹,荊州徹底淪為了曹孫兩家的領地,蜀漢的根據地大面積縮水。

這就是襄樊之戰的始末,它是蜀漢國力衰微的開始,關羽戰死後,劉備勃然大怒,起兵伐吳。

這其實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蜀漢已經丢失了荊州,曹操在襄樊之戰中同樣大傷元氣,反而是東吳在這一仗裏獲益最多,兩者對上不僅會給北邊的曹魏政權足夠的休養時間,還會兩敗俱傷。

但是劉備已經聽不進去了,作為蜀漢的君主,他應該是最了解當時的局勢了,可是關羽身死,他不可能坐視不理,這大概也是皇叔千百年後仍然為人津津樂道的原因,他是很合昭烈這個谥號的。

“蜀雖狹弱,而備之謀欲以威武自強,勢必用衆以示其有餘。且關羽與備,義為君臣,恩猶父子;羽死不能為興軍報敵,于始終之分不足。”】

糜芳聞言快步上前,他滿臉都是淚,朝劉備拜了三拜,誠心道:“有天音在前,芳不敢稱不是,但芳可對天發誓,我對主公絕無怨言,更無二心,雖不知其後心跡如何改之,以防萬一之事,唯請主公斬芳而已!”

他說完就深深跪地不起,跪在他身後的傅士仁簡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一咬牙正欲上前說出一套一樣的說辭來,劉備已經率先一步把糜芳扶了起來。

“子方先請起,天音之言,是為教我避禍,而非教我先殺臣将,”劉備伸手指向關羽,“如今我已全據荊州,襄樊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不需二弟再苦心孤詣為我奪之,既如此,子方還能因何事降吳呢?”

糜竺糜芳都眼含熱淚,再三泣拜。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在伐吳的關鍵時刻,張飛被部下範強張達所殺,蜀漢又失一員大将。

關羽和張飛都死在自己的情緒短板上,“羽善待卒伍而驕于士大夫,飛愛敬君子而不恤小人”,張飛經常鞭撻士卒,卻仍然讓這些容易對他生恨之人陪伴左右,“先主伐吳,飛當率兵萬人,自阆中會江州。臨發,其帳下将張達、範強殺之,持其首,順流而奔孫權。”

演義裏對這一段的處理用了一個非常直觀的例子:關羽身死後張飛命士兵披麻戴孝,令張達、範強三日內備齊白布白幡,做不到就斬首,張達、範強備不齊,在被張飛鞭撻一頓之後,于夜間暗殺張飛投奔東吳。】

在場衆人又體會到了那熟悉的滿頭問號感,這是沒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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