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諸葛亮(21)

諸葛亮(21)

廳堂之上的氛圍好像一瞬間都凝固了,李嚴惶然地把目光投向身側的其他益州守将,又看向劉璋,急迫地為自己辯解道:“末将沒有……!”

這不是廢話嗎?現在還未到那個時候,李嚴當然沒有,只是後面會這麽做而已。

劉巴等人看向李嚴的眼神都帶了些許鄙薄之意,這人之前那樣義正言辭地責罵劉備諸葛亮,做出的事情倒是跟他說的話相悖。

但有些人把目光放到了坐于上首一言不發的劉備身上,此人龍章鳳質,一身錦袍平添了三分貴氣,宴席剛開始時劉備一直笑呵呵的,只讓人覺得平易近人,此刻他默然看着半空中的光幕,才讓人驚覺他身上的那股草莽武将氣息。

坐在他旁邊的劉璋跟他一對比,倒也很難說差在哪裏,就是一眼看上去,總覺得劉備應該更值得投靠一些。

這些人對劉璋本就不是效死之心,眼下局勢已經變成了這樣,他們是不是也應該給自己找個更好更值得追随的下家了……

【不過其餘人也沒怎麽死扛,劉璋手底下的那些人基本上後面都進了蜀漢政權的人才儲備隊,法正、劉巴、李嚴、嚴顏、黃權等人後面為劉備治理蜀中進取天下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貢獻。】

廳堂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益州将與荊州将臉上出現了如出一轍的不可思議表情,兩邊人明明分席而坐,卻無端生出一種“我們一個村”的感覺。

這下真是誰也別說誰了,反正最後都是投了劉備。

張任突然站起來,将手中的酒杯往光幕上擲去,怒喝道:“休要妖言惑衆,孔明,你若有計,大可正大光明使出來,憑借此物離間我益州君臣情誼,實在下作!”

但那酒杯直直地從光幕中穿過了,堂上衆人眼睜睜地看着酒杯跟沒撞到什麽東西一樣落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磕碰聲。

諸葛亮停下搖扇的動作,“将軍未免太高看亮了,此物是憑空出現,并非人力能及,将軍看了這麽久,難道連這一點都未看出嗎?若是亮連此物都能造出,我主又何必如此艱難行事。”

這話戳中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弦,李嚴聽出了諸葛亮的言外之意,腦中狠狠一震。

諸葛亮無疑就是承認了,這東西之前就出現過,劉備正是憑借這能通達未來之物,才完整拿下的荊州。

劉璋并不知道自己帶來的那些益州兵将現在心裏想的是什麽,他看着那發着藍光的光幕,心裏已經大致猜測到了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他聽聞自己的将軍率兵投誠,心境也沒有之前那樣大起大落地憤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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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自己手底下那些人,他現在更想知道,自己在劉備拿下益州之後,究竟是個什麽結局。

【劉璋對雒城非常重視,派出了自己的兒子劉循與大将劉璝去守,也的确讓劉備吃了很大的虧。

劉備之前與益州守将的作戰都是快速告捷為結局,但是消耗有點大,為了能盡快拿下益州,他甚至從荊州調來了兵馬,哪怕外有東吳虎視眈眈。

他留關羽守荊州,召諸葛亮、張飛、趙雲率軍入川,諸葛亮、張飛、趙雲逆江而上,行至江州兵分三路:諸葛亮取白帝,張飛取巴郡,趙雲從外水而上至江陽。

三路軍于成都會合準備配合劉備大軍完成對成都的合圍,然而劉備依然沒能拿下雒城,雙方有來有回地打了一陣——具體可看益州軍的張任出城迎戰之後兵敗被殺,而劉備身邊最親近的軍師龐統被益州兵射殺。

這樣下去整整一年,劉備才拿下雒城,而雒城是成都的最後一道屏障,雒城為劉備所得之後,荊州軍立刻把成都團團圍住,劉備甚至派遣使者李恢到漢中去結交馬超,就是為了能穩穩拿下這座益州“都城”。

令人沉思的是劉璋最後做出的選擇,益州好歹也是和平發展了二十多年的老州郡,物産豐饒,特別是中心成都,建安十九年荊州軍圍住成都數十日時,“城中尚有精兵三萬人,谷帛支一年,吏民鹹欲死戰”。

這對劉備是非常不利的,如果真的劉璋寧死不降抱着成都不撒手的話,他需要花費極大的代價才能打下成都,其他諸侯是不可能翻過這個難得的機會了,到頭來他可能不僅益州沒打下,荊州還得丢,得不償失。

但劉璋說:“父子在州二十馀年,無恩德以加百姓。百姓攻戰三年,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然後開城向劉備投降。】

兩邊人筆直的身體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已經坐歪下去了,諸葛亮這次是真的頓住了,他原本以為劉璋今日聽見了這些才會選擇直接請降,沒想到在原本的時間,劉璋選擇的也是這樣。

劉璋是個仁德的主君,比主公還要仁德一些,若是個太平盛世,此人一定能将益州變成大漢的西川糧倉,他不用做什麽,只需以百姓為先。

只是現在是個可怕的亂世,尋常人家生子辄殺,沉重的賦稅和徭役足以壓垮百姓的脊梁,諸侯劫掠四野,太過仁德的人,是無法盡快結束這個局面的。

而像曹孟德那樣野心勃勃的人,諸葛亮相信給他足夠的時間,他能夠令天下諸侯都伏首于許昌,可是他要付出的代價也很大。

想到天音之前談及五胡亂華神州陸沉的慘象,諸葛亮的眼神晦暗了不少,諸侯争雄不能只為此世計,更要為後世計。

絕對不能讓曹操做那最後的勝者。

【劉璋是個非常善良的主君,并不是僞善或者貪生怕死,如果僅僅只是懾服于劉備圍困成都時大兵壓境帶來的恐懼,劉璋就不會在鄭度向他提議堅壁清野的時候拒絕了,那可是個雖然惡毒但非常實用的計謀。

“左将軍縣軍襲我,兵不滿萬,士衆未附,野谷是資,軍無辎重。其計莫若盡驅巴西、梓潼民內涪水以西,其倉廪野谷,一皆燒除,高壘深溝,靜以待之。彼至,請戰,勿許,久無所資,不過百日,必将自走。走而擊之,則必禽耳。”

如果劉璋真的這麽做了,那劉備也只能跟鄭度說的一樣,“不過百日,必将自走”,他得不到軍隊的補給,軍隊不營嘯嘩變就已經算好了,怎麽還可能認真給他賣命打仗。

劉備是沒有辦法應對這個計謀的,當劉備問法正解決辦法時,法正說不需要做什麽應對,因為劉璋根本不會這麽做,而正如法正所料,劉璋在聽了這個辦法之後說道:“吾聞拒敵以安民,未聞動民以避敵也。”

劉備在拿下益州之後也沒有對劉璋做什麽,他将劉璋遷到了南郡公安,把財務姬妾都原封不動的還給了劉璋,給他封了振威将軍的官位。

自此,益州成了蜀漢政權的中心之一,諸葛亮所說的跨有荊益已經實現,劉備後來又與曹操争奪漢中,黃忠在定軍山斬殺夏侯淵之後,漢中為劉備所有,蜀漢政權完全擁有了與曹魏和孫吳對峙的能力。

只是剛入益州時,大姓把控着益州大部分的土地和財帛,階級上層猶如一灘不曾流動的死水,權力太久地把控在同一群人手裏,很容易生出事端來。

劉璋治理益州并不得力,法令廢弛,地方派系坐大自強,劉備剛剛入主益州的時候,妄圖稱霸西南的一部分舊勢力是非常不情願的,并且有過強烈的反抗,除了直接的軍事反對,有些大姓對待新生的蜀漢政權就是消極的狀态,不主動繳納賦稅,不允許百姓內遷。

諸葛亮入蜀之後對其他人提出的“暴虐傷民”的說法嗤之以鼻,益州的混亂并非因為統治者的橫征暴斂,而是因為律令廢弛綱吉紊亂,他剛一入蜀,便與法正、劉巴、李嚴、伊籍等人依據和增删秦漢舊律,共同制訂了蜀國的法典《蜀科》

諸葛亮治理蜀地,崇尚嚴刑峻法賞罰分明,這一點有效壓制了大姓擅權的現象,“科教嚴明,賞罰必信,無惡不懲,至于吏不容奸,人懷自厲,道不拾遺,強不侵弱,風華肅然也”。

這很大程度上穩固了劉備的統治,使得劉備得以全心向外擴張,不得不說劉備與諸葛亮這對君臣能千古傳誦,實在是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諸葛亮在時,劉備在外征戰從來沒有擔心過補給的事情,有這麽一個穩固的後方,應該是哪個君王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吧。

只可惜興漢大業功敗垂成,劉關張三人先後去世,而繼主劉禪又不是一個有手腕魄力的君主,我們下期就講講,孔明先生為了報答先主的知遇之恩,數次北伐的經過。】

光幕漸漸淡開,如落入水中的墨汁,消失不見,衆人一時都聽得癡了,見它消散才反應過來。

沒人能再問諸葛亮這個是不是他做出來迷惑衆人的東西,所有人的心裏都在久久震撼着。

興漢大業……功敗垂成麽?

那他們還要投劉備嗎?

劉璋先代他們做出了決定,他看向劉備,舉起了酒杯,雖然手腕還在顫抖,但話語卻很堅定:“玄德公,此物定是上天征兆,我願将益州奉上,再将衆将謀士托付于你,興漢大業縱使還是功敗垂成,你我矢志不渝心境不變。”

劉備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嘆息一聲,與劉璋碰杯,“雖胸有千言萬語,備難置一言,我不與兄推辭,便厚顏受之了,若真有一日能迎天子回長安,備必為兄長表今日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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