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李世民（4）
李世民（4）
寬闊的光幕像畫卷一般緩緩從兩側收縮，上面栩栩如生的人像一點點變得透明起來，被遮住的半方天空和原本無邊無際的區域拼接在了一起，很快就恢複成了他們來之前的樣子。
好像今天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但沒有人能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被宣告了死法的李建成面無表情地看着馬下衆人——此刻宮道上擠滿了全副武裝的衛士，秦王府的那些核心成員正都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尉遲敬德的臂甲更是重新嗡鳴輕響，似乎在為将要到來的殺戮歡呼。
他的好二弟同樣面無表情，他緊盯着李世民的雙眼，想要從中看出一些情緒的端倪來，但那裏什麽都沒有，他也沒有下令讓尉遲恭取下自己的人頭。
李元吉已經指望不上了，李建成只淡淡瞥了這個“欲取東宮”的弟弟一眼就嫌惡地把頭扭了回來，他望着躊躇不定的李世民，笑道：“二郎，你還在等什麽？若是再拖延下去，我東宮的守衛就要攻過來了，到時候誰為勝者，可就不一定了。”
李建成痛快地想，就算李世民是後人傳頌的千古一帝又怎麽樣？他已經忍受夠了這樣驚才絕豔的弟弟，不過是“庶逆”，他的聲名卻一直壓在自己這個嫡長子之上，父皇為他做了多少出格寵愛之事？！難道他就該退位讓賢？
他李建成絕不做那樣委曲求全之事，他出生就是唐國公府的嫡長子，國朝初定後又被立為了太子，是他幫着父皇穩定從暴隋手裏接過的江山！
天音所說的那些贊美之語一句句都在刺紮着李建成的心髒，他刻意忽略定突厥服小國的功勞，那些“啃硬骨頭”的話也都置若罔聞，他的胸中此刻只有熊熊嫉火，只有這樣多年被父親和群臣忽略的不甘。
死就死吧，只要他的死能給李二帶去不痛快，埋下後面承乾與青雀手足相殘的禍根，那他就痛快！
李建成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側傳來一聲尖厲的“去死吧”，李建成下意識轉過身去，瞳孔驟然縮小，李元吉從馬背上猙獰地拿刀刺了過來，而他這個轉身卻是正巧将心窩送了上去。
這個蠢貨！
難道他覺得殺了自己李二就會放過他嗎？李二只會漁翁得利，他發兵的借口也不再是謀逆，而是替兄複仇！沒有比這更符合經義的理由了！
李建成慌忙躲避，可兩人的馬匹實在靠得太近，且李元吉是突然發難，他倉促之下，根本沒辦法做出調整姿勢，只能借勢避開要害，将後背送了上去 。
但他并沒有等到刀刃破體的強烈痛楚，而是聽見了李元吉凄慘的喊叫，李建成回過神來，看見一支長箭直直射穿了李元吉的小臂，那把鋒利的匕首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而對面，李世民還保留着挽弓的動作，見李建成的眼神投過來，他才緩緩放下弓箭，長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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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李世民揮手制止了長孫無忌等人将欲開口的勸阻，“今日之事并非我所願，可你與齊王步步緊逼，處處殺心，我不欲為砧上魚肉，便只能做刀俎。”
李建成被這個稱呼驚得渾身一震，他已經很久沒有聽過李世民這樣喊他了，那些遙遠的記憶竟然轉瞬間就浮現了出來，比他以為的還要清晰許多。
他也是喜歡過這個弟弟的，母親窦氏與父親感情不算多麽和睦，生他之後又十年才又給他添了一雙弟弟，就是李世民和李玄霸，他們二人小時候，尤其喜歡一邊叫“大兄”一邊朝他奔過來讨抱。
他是長兄，自然要對這雙生子多照拂一些，但玄霸自小體弱多病，湯藥不離口，來往跟随仆婦如雲，世民要健壯些，四歲便會鑽狗洞爬籬笆來找他玩。
這樣友悌的場景大概是那個時候改變的——世民自小天生神力，尤擅射箭，父親本來只是應付不過幼童的哭求随意命人做了個短弓給他，但他卻能用這短弓射下偷食庖廚豆子的鳥雀，從那個時候開始，世民便一日更比一日得父親青眼。
但李建成很快順延着想到了他那已經封王的幾個兒子，手足是親，但又怎麽能親過骨肉？
李二這般說辭……是對他這個大兄動了恻隐之心，還是忌憚有此先例，會使嫡子争位，後朝不穩呢？
但不管如何，李二如今，似乎不想殺他，李建成微微低頭掩下眸中的千萬算計，再擡起頭時，依舊面無表情，但開口的語氣卻軟和了幾分，“你想作甚？”
今天這場謀雲最終還是沒有染上猩紅的色彩，除了玄武門宮道的那些人，誰也不知道太子與秦王究竟達成了什麽協議。
當晚在太極宮觐見帝王的有三子，除卻李元吉手腕血流如注，太子與秦王須發俱全 ，李淵看見跪在堂下的三個兒子，點頭認下了太子自請廢儲的要求，改立秦王為太子。
為表拳拳愛子之心，李淵将三個兒子都留在了宮禁之內，住在與自己比鄰的宮殿。
但躺在床上的李世民卻并沒有像他想象的那麽輕松，他望着漂亮的帳帷，心裏卻無端有些慌張，多年戰場厮殺，被敵軍刀劍逼到臉上時他都沒有這麽六神無主過。
與李建成在玄武門宮道的約定，似乎太過武斷了，長孫無忌與高士廉當時聽見那個盟約都是大驚失色，但礙于場合他們并沒有開口勸誡。
他也不是完全放心太子與父皇，因此秦王府的武士們并沒有卸甲，只是潛藏起來，他的耳目仍然緊盯着東宮與齊王府的動向，若是太子想要借機生變，他也有把握可以控制局面朝自己想要的那個方面前進。
就在李世民神經高度緊張之時，靜谧的半空中突然傳來一個稍顯熟悉的聲音。
【查詢到您有足夠兌換值，是否要兌換平行時空私信發送次數？】
李世民眼中兇光乍起，他遽然起身，舉目四顧，但房門之內并無陌生人在，幽暗的燈火只照出了尉遲恭守門的身影，依舊一動不動。
劇烈的心跳漸漸平息，李世民卻再也睡不着了，他就這樣坐着，但很快的，那道女聲再次出現，重複問道：【查詢到您有足夠兌換值，是否要兌換平行時空私信發送次數？】
這句話裏有好幾個詞李世民完全不理解，但就好像有什麽人殷勤解釋一樣，他能懂這句話完整的意思是什麽。
李世民的呼吸再次急促起來，天音的意思是，他能将今日疑惑，向後世人提問嗎？
帶着這樣的疑惑，李世民問出了自己那個最擔憂的問題：“李承乾與李泰的争奪是什麽樣的？”
崔筱文剛剛從寝室的衛生間出來，開學不久，室友們跟男友久別重逢，學期初約會的頻率比較高，晚上三人各自有約吃飯還沒回來，現在寝室裏只有她一個人。
宿醉的頭痛感和VR旅行的暈眩感一起攻擊着她的大腦，崔筱文滿面緋紅，坐在凳子上緩了好一會才清醒一些，系統已經在竭力幫她清除體內的酒精，崔筱文看着電腦上不停閃爍的微信圖标，氣惱地點開了。
那是宋臨發過來的消息，崔筱文看着從上到下一個接一個一百多兆的PDF，再看看宋臨最後那句言簡意赅的總結：你把這些看完做個總結給我。
她只覺得胸口那股從論文抽檢被抽中就有的火氣“騰”地一下熊熊燃燒起來，正巧聊天框旁邊就是“學習資料”文件夾，她直接拖進聊天框，照着宋臨的語氣頤指氣使地打：你把這些看完做個總結給我！
系統正在全神貫注給崔筱文醒酒，等到結束才聽到微信消息的“叮咚”提示音，它飛到顯示屏前，看到那頭回了一個“好”字。
如果它沒記錯的話，它簽約的這位主播并沒做什麽“學習資料”文件夾，這個文件夾裏面好像全都是她愛看的小說還有電影？
可能進組後跟同門師兄的關系好了起來吧，畢竟同宿舍的就她一個單身了，系統把最後一絲酒精從崔筱文的血管裏透析出來，沒跟崔筱文說這個意外。
崔筱文一清醒過來就興沖沖地問系統要簽名本，一陣金光拂過，半空中憑空出現了一個平平無奇的本子——就跟大學某些小型賽事上會蓋公章的那種牛皮本一模一樣。
這是以防平行時空被沒簽約人看見，崔筱文渾不在意，快速地翻開了本子，第一頁還是霍去病龍飛鳳舞的漢隸簽名，她又愛不釋手地欣賞了一番，再往後翻去。
但緊接着的不是劉備的簽名，而是一方朱紅色的大印。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崔筱文的呼吸登時凝滞住了，她緩緩伸手去摸那已經幹透的印章，扭頭對系統不可置信地問道：“這……這是那個，傳國玉玺嗎？”
但除了這個答案，崔筱文也想不出其他的了，這肯定是傳國玉玺，雖然是不是自大秦傳下有待考證，可劉備能拿這個給她蓋章作紀念，她可實在是太過受寵若驚了。
“我的天哪，”崔筱文喃喃，“系統，我現在覺得有你真是一件幸運的事情，我可太牛逼了。”
其後人的簽名有足足四十頁，崔筱文查資料時稍微有名的那些人都在上面簽了字，其中甚至包括名醫張仲景，也不知道劉備是怎樣在不洩露她去之事讓那些人在這上面簽名的。
諸葛亮的簽名在大印後的第一頁，排在劉備面前，崔筱文看着那筆力遒勁的簽名，忍不住回想在長安待的那幾日，她頓時更好奇劉備的口舌之功了，他到底是怎麽說服那樣謹守禮儀的諸葛丞相簽名簽在他前頭的？
上次去的時候算太平年月，這是好事，只是有點可惜沒看見陛下是怎麽猛刷各路諸侯好感度的。
系統趁熱打鐵像蒼蠅一樣圍着她轉，“主播，我沒有騙你吧，這個去平行時空的VR旅行真的很受歡迎，現在主系統都準備漲價了。”
趁着崔筱文沒來得及炸毛，系統立刻又道：“不過你不用擔心主播，我現在能升級成這樣全靠你的視頻，你放心，就算主系統那邊漲價要更多的兌換值，我也不會讓你多掏，咱們倆之間還是跟之前一樣。”
崔筱文狐疑地看着系統，這周扒皮什麽時候這麽好心？她總覺得系統後面還有話說。
果不其然，系統露出個不好意思的顏文字，“但你李世民的相關視頻得好好做，要是能讓我升級，我保證等那邊的平行時空落定之後，讓你在那裏待足一個月，親眼見證大唐盛景！”
崔筱文聽得眼睛直冒綠光，她堅定地點了點頭，系統立刻遠程操控比它低端不知多少倍的電腦，将B站私信拉出來給崔筱文看，指點道：“你先把這條私信回了。”
“李承乾與李泰的争奪是什麽樣的？”
此刻在平行時空的VR旅行記憶還在，崔筱文看着名為“李世民”的ID，手腕顫抖地點開了ID頭像。
頭像顯示的好像不是李世民稱帝後的場景，而是他在指揮攻城時的樣子，唐軍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李世民的臉頰上還帶着血跡，他眼裏裏帶着所向披靡的銳氣，眉目間全是少年将軍英勇無前的得意。
手下的戰士無不面帶堅毅，緊随着他向前沖鋒。
崔筱文腦中浮起八個大字：太原公子，褐裘而來。
系統見她看夠回神，才小心翼翼道：“主播，那我現在要屏蔽你的旅行記憶啦？”
崔筱文點了點頭，片刻後，一封長長的回信發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