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封建男也有春天
封建男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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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櫻花樹的樹葉邊緣微微變了顏色的時候,千隼才終于為實琴尋覓到合适的養父母。
——不對,怎麽能說是為弟弟而做的這件事呢?至始自終只有父親希望看到這種結果,完全枉顧他們兒女的想法。
實琴被養父母帶走當天千隼并未到場,全權交給兒童救助中心的員工出面與養父母跟進領養手續。這是唯一了結所有的方法……要是她在那裏,肯定就會忍不下心目送實琴離開,如果當時看到弟弟露出難過的表情,她就會不顧一切将他留下來。但是一時沖動無法解決任何問題,最後不止父親會對她感到失望,千隼也會因為難以承擔育兒的責任對弟弟以及過去的自己心生埋怨。
不願呆在實琴離去後變得空落落的家裏,千隼立刻遞交了晉升一級咒術師的申請,推薦人一欄寫的是父親和悟大人。依照标準流程,接下來應該會由高層指派推薦人以外并非她在校時導師的現任一級術士監督千隼完成數次任務,确定申請者符合晉升标準。那之後她還需要以準一級的身份獨自進行幾次一級任務,高層才會視結果批準是否讓她正式晉升。
當然了,這只是标準流程。對于禦三家出身的人來說标準流程總是有迂回的餘地。經過父親出面協商,千隼只需在兩位一級咒術師的見證下獨立完成一次特級咒靈的祓除。她的運氣也是真的不錯,沒多久就得到通知,東京出現了特級咒靈咒胎的生得領域,現在由窗維護現場,預計次日咒胎将得到孵化。
千隼當晚趕到東京,在市中心的酒店辦理入住,然後去酒店的餐廳吃晚飯,完全沒料到會遇到中學時的朋友。盡管外表變得成熟,北別府更紗還是老樣子,風風火火地通知前來赴約的男伴今晚自己有別的安排,他可以回了。
“我也沒想到會在東京撞見你。”都已經四年沒見,更紗卻沒有和她多客套,趕走男人後直接在千隼對面坐下來,“家裏人非要我見他一面,你在這裏倒是幫我大忙了。”
“原來是相親?我還以為他是你的男朋友呢。”
“我怎麽可能看上那種貨色,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像河馬嗎?”更紗翻看着菜單,頭也不擡地說,“要是想看河馬,買張門票去動物園就是了。”
她總有辦法逗自己笑。千隼覺得那男人确實有些國字臉,但也沒到河馬的程度。“你在東京讀書?”千隼問她。
“嗯,我現在是早稻田法學部的大一新生哦。高中在女校的時候想好了以後要做外交官,可惜沒發揮好落榜了。雖然能去別的學校,我覺得既然決心要做就得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所以又複讀了一年。”
“好厲害啊。”千隼誠心實意地佩服道。
“唉,我家裏人可不這麽想,成天只會念叨女孩子不要想着做那麽辛苦的工作,還是找個靠譜的男人要緊……高中同學也沒比他們強到哪裏去,讀着短期女子大學,整天忙着相看結婚對象的家夥憑什麽跟我說‘我這邊超辛苦,更紗也要加油哦’。什麽叫我也要加油啊,嘴上說着我考上早稻田多麽厲害,其實不還是把我的夢想和他們未來成為主婦的生活相提并論!”
“可是做主婦也确實相當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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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當然知道。我們那個高中的學生将來孩子應該都是保姆拉扯大的,她們也就是群空有主婦頭銜的貴婦人啦。”
就是因為這種有話直說毫不避諱的性格,過去千隼才會對她心生好感,不由得感嘆道:“你一點也沒有變。”
“你呢,真的去讀宗教學校了?”
千隼笑眯眯地點頭承認。“對,和小直他一起在京都讀的,四月份畢業了。這兩天臨時有點事情,所以得來東京一趟。”
更紗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瞧:“工作很吃力嗎?你的臉色不太好。”
“有嗎?”千隼不禁擡手摸了摸臉。
“別擔心,就是看起來比較疲憊,不是荨麻疹這麽嚴重的問題。”更紗又看了她幾秒,垂下眼睑繼續研究菜譜,“算了,我在這裏多嘴也沒用。反正真有什麽事九賀他總會做點什麽吧,要不然你們認識那麽久也沒意義。”
***
第二天,千隼提早十五分鐘來到任務地點。距離約定時間差五分鐘的時候,審查官之一的日下部篤也出現了,另一位卻在他們苦等了二十分鐘後才姍姍來遲——竟然是直哉。
“你已經通過一級評級了?”真奇怪,他那麽一個愛賣弄的人,怎麽卻沒發短信告知自己。
“原來你們認識啊,同級生的朋友?”日下部篤也全無幹勁地抓抓頭發,“這一屆畢業生這麽了不得嗎。”
“只是認識而已。”直哉語氣平淡地說。
不曉得他又在鬧什麽別扭。千隼差一點要和日下部解釋他們真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從很早以前起她就經常反複做同一個夢,夢裏禪院直哉有錯在先被人打成三級殘廢,而她總是那個在事故後給他推輪椅的人。
***
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只是彼此認識的人,祓除特級咒靈後千隼提議去居酒屋吃個飯,她請客。席間直哉幾乎不說話,偏偏服務生安排他們坐在和室包廂,為了緩解尴尬的氣氛千隼只有拉着日下部說個不停,假裝對他最近剛起步的教育事業很有興趣。勉強撐到無限暢飲的時間一結束,日下部說他明天還要早起給學生上課,匆匆與千隼告別去趕電車,屋子裏一下子只剩她和直哉兩個人。紙門外的世界熙熙攘攘,和室內則寂靜得可怕。
“那……”那我就告辭了。
尚未說出口的話被直哉打斷:“我喝醉了,你得留下來照顧我。”
“不就是喝了一盞清酒。”聽說現任禪院當主是個酒不離身的人物,作為他的兒子直哉不至于那麽容易醉倒。“我也要趕火車回京都,實在不舒服你可以去旁邊那條街的醫院挂號。”
直哉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其他人的心情你都會顧慮,怎麽到我這裏就突然可以放着不管了?在大津那會兒就是這樣,反正有我代替你做惡人,所以你自己永遠能心安理得地當個好班長。”
“可是你看起來好得很,半點沒醉啊。”千隼站起身,擡手查看手表,離發車還有半小時。“我真的得走了。”
“就這麽迫不及待要跑回去做當悟的狗了?不對呀,悟他不是在東京嗎,該不會是他趕你回京都吧?”直哉猛地站起來,氣憤的臉開始變樣了,露出一貫使壞時的得意表情,“這麽多年都沒長進,以為做個乖小孩就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你。難不成你做咒術師是為了得到別人的稱贊和誇獎?簡直叫我惡心……哈,悟肯定也這麽覺得,所以他才不要你留在這裏。”
“我收回之前的話,你好像确實醉了。”千隼的聲音冷下來,“不過要去醫院挂個號倒是真的。”她搞不懂直哉今天發什麽神經,也不準備在這裏浪費時間,轉身就要走。拳頭帶着風從旁邊襲來,千隼正欲拉開紙門的手便改了軌跡,以力借力格擋開。“你到底想幹嘛?”她的火氣也上來了。
直哉再度出拳揮向她,千隼顧不上會不會錯過火車,此刻只想把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痛扁一頓。他沒有用術式,所以她也就不用,兩人在狹小的包廂扭打起來。
要說過去一言不合打起來的時候也不少,可能導火索僅僅是在去哪裏吃飯的問題上意見相左這種無聊的理由。多數情況下贏的都是千隼,這次也不例外——抓準機會将直哉踢倒在地,她乘勝追擊騎上去,沖着好友面門一頓暴打。雖然直哉擡起胳膊盡力護住臉部,依然有幾拳擊中了。千隼維持着跨坐的姿勢喘了口氣,重整呼吸。
身為被她擊倒的輸家,直哉那雙肖似狐貍的眼睛裏卻閃着促狹的光。“六眼早就對扮演好哥哥的游戲失去了興趣,你那個老爸也只是利用你,真是好可憐吶……可憐得我都要笑到肚子疼了。”
“閉嘴。”
“要是覺得我說得不對就試試殺了我啊,膽小鬼。”他臉上依然張揚地笑着。“很久以前我就說過了,現在不介意再告訴你一遍。你以為你父親是因為在乎你才無論如何不肯聽從長輩勸說中斷治療,實際上哪怕你确實負擔着天與咒縛而非病毒,你父親也只會逼迫你用殘破的身體活下去,不管那樣會多麽痛苦。從頭到尾,他根本只是需要你的術式——”
她知道啊!這種事她當然心裏清楚!
“我叫你閉嘴——!”
雙手落在直哉的脖頸上,不斷收緊、收緊……千隼絲毫沒覺得自己有在使勁,可是當她回過神來,身下人已經失去了聲音和意識。千隼慌忙俯下身去聽,所幸聽到了心跳。
——太好了,太好了……
一時之間,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
本以為還要再等一段時間,當晚居然就收到了獨自離開居酒屋的千隼的短信,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告訴直哉她錯過火車了,甚至若無其事地詢問要不要去吉祥寺看夜場電影。
在電影院門口碰頭、買票、入場,全程誰也沒說話,更沒有觸碰對方。他們的位子在最後一排,周圍沒有別人。直到電影開始千隼才目視前方,用只有直哉能聽見的聲音緩緩說:
“前些日子,我把撫養到四歲的異母弟弟交給別的人家了。”
***
“得知必須送走他時,差不多就在二十歲生日前夕。父親和我說這些年照顧弟弟你辛苦了,不過馬上一切就結束了。另外啊,日本有十九歲是女性的厄年的說法,所以為了慶祝成功度過厄年,生日禮物要送我一顆具有祝福意義的鑽石……可這根本不是一句‘都是厄年的錯’就能蒙混過去的事情。
“其實想留下弟弟,只要我願意全權撫養他長大不就好了。但是我又不願意做出這等承諾,犧牲那麽多。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膽小鬼,一直在逃避,連送走他當天也不敢到場。我想他應該恨透了我。
“你知道我是不喜歡小孩的,不過那個孩子……即使是還分不清人臉的年紀,有兩名以上的人在房間裏,臉蛋也總是會轉向我的方向。只要一見不到我就會哭,不是我抱着就很難哄睡,連做飯時也要用嬰兒背帶背在身後,讓我在覺得照顧他十分痛苦的同時又樂此不疲。知道有人需要自己,沒有自己就活不下去,這種感覺就是很好。
“已經正式邁入成年幾個月,照理說已經是大人了,可若是聽到別人說自己‘沒用’、‘累贅’,那我一定還是會忍不住想掉眼淚。像幾乎所有青春期的孩子們常做的那樣,離開家上學後我也會琢磨自己存在的意義。大家都是無垠宇宙裏的一只小螞蟻,用處這東西實在只有自己說得清。我的話,但願能為父親派上用場就很好了,在此之前我一直是這麽想的。母親不要我,沒關系,至少父親他需要我……
“我是由于對什麽東西還有所依戀才會留在五條家的,只不過我竭力假裝自己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父愛虛僞功利,兄妹關系似是而非,你指出的這些全都是真的,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可是除了接受,我也不知道我還能怎麽辦。”
***
“那就殺了他。”千隼側過頭去,看見直哉唇角噙着一絲微笑。“既然你最需要卻辜負你的始終是父親,那就把他給殺了吧。”
“怎麽殺?”她問,“明天回家,一見面就動手?”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雖然我們兩個人知道必須這麽做不可,別人聽說這件事只會以為你瘋了,搞不好高層還會把你視作反動分子。”
“對哦,畢竟父親是人,不是什麽咒靈。并非抹除掉事情就結束了,還得考慮後果……”
“最便利的辦法是你請他協助完成任務。到達任務地點後,我和你一起把他宰了。只需作為女兒的你作證他是遭咒靈所殺,沒有人會去刻意搜查殘穢。”
“這樣确實行得通……但是,我想我可能還是下不了手,就算旁觀父親的死也做不到。”
直哉輕蔑地嘲笑道:“早知道你會這麽說。”
“嗯,還是小直最了解我。不過知道有這麽一個計劃随時可以實施,現在心情感覺好多了。”千隼說着用手肘搗了他一下,“喂,那天究竟為什麽和我怄氣,你能不能好好地告訴我?”
“不願意好好說話的人是我嗎?明明是你這家夥,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願意和我講!”
“現在已經全部告訴你了。”
“……在酒店,我看見你和北別府在一起。”
“和更紗只是偶遇。想不到我們都恰巧在同一個酒店,可你怎麽不來跟我們搭話?”
“之前為什麽不回複我的短信?”
“你說要來找我的那條?我以為回了你的,原來只是意念回複了——其實我想和你說等忙過這一陣子我随時奉陪……你怎麽就因為這點小事那麽生氣。”
“你還就因為這點小事險些把我掐死呢。”
“你可以用術式啊。只要用手碰到我,就能發動投影咒法凍結我的動作。”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殺我。”
直哉的雙眼緊盯着大熒幕。他的話沒有說完,不過千隼明白他未盡的話語。
——你當然舍不得殺我,因為……我是那麽的喜歡你。
***
“小直。”
“做什麽?”
“可以吻你嗎?”
“随便你。”
***
送走實琴、晉升一級咒術師,達成這兩件父親布置的命令,回到京都的千隼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每天吃過晚飯收拾完便早早上床睡覺。然而這天就在準備鑽進被窩時接到了直哉打來的電話,說是有事要和她談,叫千隼出來喝一杯。
“今天很晚了。我要睡了,下次吧。”
“才剛過七點鐘,你過的究竟是哪個時區的日子啊?!”
“千隼(ちはや)的はや是早早睡覺(はやく寝る)的はや。”
直哉對她的冷笑話采取冷處理:“地址短信發你了,我只等你一小時。”說完像是害怕被拒絕似的匆匆挂斷了電話,千隼再打過去也不接聽了。
聲音聽起來還挺一本正經的,這可不多見。萬一真有什麽重要的事呢?不過她也實在懶得為見直哉再多做準備,在當睡衣穿的運動衫外面披上一件毛呢外套,趿着拖鞋就騎自行車出門了。
***
已經過八點了,怎麽還沒來?那家夥該不會真的睡着了吧。
正當直哉猶豫要不要今天就這樣算了時,千隼撩開居酒屋的門簾走了進來,立刻看到了坐在角落裏的他,邊朝這邊走邊脫外套。
“抱歉,半路想起來電暖爐忘了關,所以折返回去了一趟。”
“要喝什麽?我點了芋燒酎。”
“汽水就行,喝酒騎自行車也屬于醉駕。”她把外套挂到椅背上,“找我什麽事?”
“我買了一間頂層公寓,在烏丸禦池站。”
“呃……恭喜?”
她那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簡直太好笑了。直哉拉過千隼的手,把鑰匙塞到她手裏:“這個給你。我周末會去那兒住,你什麽時候想來就來。”
千隼用手指勾住鑰匙圈甩着玩。“這些年出門都吃我的喝我的,該不會是用省下來的錢買的房子吧。”
“瞎說什麽,當然是拿任務報酬買的。”旁的也就罷了,直哉無論如何也不想動用家裏給的錢購入這套公寓,在通過一級咒術師評級後難得拿出幹勁投入工作,可以說這一個月裏他幾乎踏遍了日本全國各地。“以後肯定不會虧待你,各種花銷我也會負責,所以你不如考慮一下要不要結婚。”
千隼眨眨眼。“什麽結婚?”
“結婚就是結婚——我和你。”
一瞬間,她眼裏閃過了想要一笑了之的神色。“小直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可是我還穿着運動衫。”千隼扯過衣服下擺,給他看上面怎麽洗也洗不掉的番茄醬污漬的痕跡。
“你現在穿的是什麽服裝都無所謂。”
見他不悅地皺起眉頭,千隼終于看起來認真了點。“只是接過吻而已,其他什麽都沒做過呢。”
“我們之間本來就不是僅此而已的關系,你應該非常清楚才對。再說了,其他事情總歸會發生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是這樣嗎……”
“對,就是這麽一回事。”
服務生把千隼點的橘子汽水送了過來。
“為什麽非要結婚不可,這種契約到底對我們兩家來說有什麽意義?我是父親認定的繼承人,他不會希望看到我出嫁。”千隼用吸管戳着汽水裏起伏的冰塊,“你的父親想法大概也類似,他允許你和我接觸并不是為了要你娶我,只是想要我的術式……我們真的結婚了反倒會讓他頭疼。”
她說的倒也沒錯。發現禪院和五條兩家通婚,加茂和高層勢必會不高興。一旦他們不高興,麻煩就會接踵而至。
但是千隼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我在和你讨論的僅僅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叼着吸管喝汽水的千隼看了看他,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哦。”
“要把人生托付給某個人,難道你還有別的更好的人選嗎?”她那個性子根本做不到獨活,直哉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只有我從沒讓你失望過,也不曾對你隐瞞過什麽。”
“十歲那年,父親給我買一個RX-178高達MK-II模型。你來找我下棋,拿起來把玩時把頭部零件弄掉了一個。因為來不及裝回去,就試圖趁我不注意藏進坐墊下面。”
“……除此以外沒有別的事情瞞着你了。”
“其實也不是不行。”千隼頓了頓,臉上浮現出微笑。“給我幾天想一想,好嗎?”
***
一周後他們帶上戶籍謄本去役所提交了結婚登記書。沒有婚禮,沒有通知家屬,前往役所時自然也沒有按照傳統穿上帶有家徽的和服,因為這完全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私事,與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作為伴侶生活的方式各種各樣,不止有直哉提出的這一條道路,然而千隼仍然選擇了和他結婚。搖擺不定不知接下來該往哪去的人生,如今好像終于有了前進的方向。
不願周末的二人生活受人打擾,他們沒有改變住民票上的信息,登記書上寫的是各自家族的地址,不過遷出戶籍的手續還是辦了。他們的父親都不是閑來無事會翻看戶籍謄本的人,此事不會輕易敗露。
按照法律,新戶籍的戶主由生理性別為男的直哉擔任。
“請問戶籍姓氏商量好打算如何登記了嗎?”工作人員問他們。
根據1898年實施的民法典規定,家庭成員必須使用和戶主同樣的姓氏,也就是必須妻随夫姓。戰後基于民主平等的觀念,新法僅要求作為一個家庭的整體要統一姓氏,未作妻随夫姓的硬性要求。
兩人對視一眼,千隼率先說:“我不想姓禪院。”
“我也不打算姓五條。”直哉扭頭詢問工作人員,“能否使用與雙方舊姓都不符的新姓氏進行登記?”
“理論來說是可行的……”
“那這麽辦好了,戶主姓氏就填‘九賀’。”
工作人員開始為他們辦理新的戶籍謄本。
真的沒關系嗎?千隼以目光詢問直哉。改了姓氏那就不是單純的分離和遷出戶籍了。從法律意義上而言,這樣一來他幾乎等同是脫離了家族,未來繼承家業時或許會變得十分棘手。
直哉一定讀懂了她的眼神,所以才牽起千隼的手。“別的等以後再說。”
今天唯有一件事情值得關心,那就是他和她結成了夫妻。
“恭喜兩位。”工作人員把新戶籍交給他們,“婚姻申請受理證明書有機器打印和書法手寫兩種,你們要選哪種?”
“別選手寫的。”直哉說,“省的到時候又嫌棄別人書法寫得不合你心意,還要找來綠植做遮擋物。”
千隼忍不住笑道:“為什麽我要遮起來,難道你打算裱起來挂在牆上?”
“你有意見?我買的房子,牆上挂什麽裝飾當然是由我說了算。”
“別買老式相框,也別布置成和室。這麽多年在家早就看膩了。”
“知道了。”
“啊,浴室裝潢我希望要古典一點的,最好有貓腳浴缸。”
“行啊。”
“廚房做成開放式設計的怎麽樣?不出門就能坐在吧臺邊喝上一杯,想想就很惬意。”
“要求還真多。”
“不行嗎?”
“我可沒那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