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攝政王告白
攝政王告白
第十八章。
入冬的天格外冷,禦花園的湖水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冰,低下的錦鯉緩慢游動着,燕澈撿起一塊石頭丢下去,冰面砸開一個洞。
“為什麽這魚兒在冰下面也能安然活着,既可以不浮上水面,也不用投食。”
貴生公公道:“陛下,你這可為難奴才了,許是……這水裏的魚兒就是這般冬眠的。”
燕澈道:“兔子在洞裏,魚兒在水裏,夏蟬在土裏,為什麽人不用冬眠。”
“這……”
佟霜道:“陛下,許是人太過脆弱。”
“此話何意?”
“因為……人會怕冷,也會怕熱,不僅每天都要吃飯喝水,保不準還會得病。”
燕澈笑出聲,覺得這個叫佟霜的宮女甚是有趣,在禦書房沒多久便能和所有人相處融洽,做事井井有條,心細如塵。
年年臘月都會下雪,今年也不例外。
天色暗沉沉,竟有雪花飄落,燕澈冷的身上一抖,雪落在臉上分外冰涼,不知怎麽,近日他總覺得疲倦,提不起精神,吃的少了,睡的卻很多。
莫不是,他也随那些靈畜一般要冬眠?
“朕累了,回去吧。”
“陛下是回寝宮,還是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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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禦書房。”
貴生公公看着陛下面無精神,命人将轎攆擡來,正好燕澈也不想走路,便乘着轎攆回到了禦書房,轎攆停下的時候他竟然單手撐着把守在睡覺。
“……陛下?到了陛下。”貴生公公在一旁輕聲喚醒他,燕澈睜開朦胧睡意的眼睛,在攙扶下走入溫暖的禦書房,燃着龍涎香的屋子裏被爐火烘的燥熱,馥香上前為他取下披風,本想着還能看一看奏折,現下一眼都不想看了。
“陛下喝口熱茶暖暖身子。”佟霜将茶盞遞上,是嫩綠的清茶。
燕澈端起茶杯只喝了一口,便昏昏沉沉的倒在軟榻上:“行了,你們都不必圍着朕打轉,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
他這一睡,便覺得過了許久許久,怎麽也醒不過來。
凡是有容争的夢,都像夢魇一般,讓他覺得沉重喘不過氣,卻又萬般不舍,不想醒來,為什麽明明都已經過去了,他還是會不斷想起往事。
他總是喜歡将地上的石頭撿起來丢入湖水裏,喜歡看那一瞬間激起的水花,喜歡聽石頭落入水中的聲音,還時常和宮女小太監們比試看誰丢的遠。
突然,他的身後飛出一塊石頭,那塊鵝卵石在湖面上跳動了好幾下才沉入水底。
他一轉身,果然看到容争站在他身後,和往日一樣神采奕奕,笑顏如沐春風,一身暗紅的寬袖長袍襯托的膚色雪白,束腰下挂着玉佩和金色流蘇。
“……舅舅?”
“臣,見過陛下。”
“快起來吧,舅舅你能告訴我剛剛你丢石頭的那招叫什麽嗎?”
“……這。”容争也不知道,便臨時随便起了個名字,“叫,打水漂。”
“打水漂?”
“沒錯,陛下是不是想學?”
“這名字……也太随意了吧,莫不是你随口編來糊弄朕的。”
容争低眉一笑,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天子竟也會猜對自己的心思了,孺子可教也。許是相處的久了,竟也覺得感情深厚起來。
燕澈催促道:“你要不要教朕打水漂?”
“陛下當真要學?但臣今天來可是有要事同陛下說。”
“什麽要事,就不能回到禦書房再說嗎?朕現在命令你教朕打水漂,這是聖旨!”
容争扶額輕嘆:“沒想到啊沒想到,燕代玄長大了,竟也如此和長輩說話。令臣惶恐,臣自是得恭敬不如從命了。”
“……你!你這是什麽話啊。”燕澈被他調侃的紅了臉,反駁道:“還不是你先在朕面前顯擺的,竟還擺出長輩的架子。”
“臣,本來就是陛下的長輩啊。”
“朕才沒把你當長輩。”
容争微微觸動,反問道:“那臣在陛下心裏算是什麽?”
“算……算什麽。”燕澈不知道如何去說,可他真的從未将眼前這個當做過自己長輩,那容争究竟在自己心裏算什麽位置,他不敢去想了,這種喜歡又害怕的感覺讓人進退兩難,可又不想放手,“你是一個只會戲弄朕的惡人!仗着比朕見識多,才學廣,整日裏拿朕戲弄取樂!”
“原來臣在陛下心中如此可惡,臣定會檢讨自己。”
“其實……也沒那麽可惡……”燕澈小聲嘀咕,拉着他,“快些教朕打水漂吧。”
“好。”容争拉着他的手,将一顆暖熱了的鵝卵石放在他掌心,用自己的手掌貼着他的手中,鵝卵石在指尖用力抛出,在水面跳動了三下後,沉入水中。
“好厲害,朕還想玩一會。”燕澈輕輕拉着容争的手撒嬌。
“陛下,說好的,該說正事了。”
燕澈克制住內心歡喜,就此作罷,問道:“究竟有什麽重要的事非得現在說,平日裏容太後……母後她都會先行過目。”
容争道:“但是今日這事不同,臣向容太後說過了,這事必須得陛下自己做主才可以。”
“那舅舅先随朕回禦書房吧,這樣就可以細細說來了。”
“臣也正是此意。”
……
禦書房內,燕澈坐在書桌前,問道:“究竟是什麽大事啊?舅舅快說吧。”
容争若有所思,回道:“陛下如今年過十七,自登基以來快有兩個年頭,臣雖然相伴陛下七年有餘,但陛下身邊始終得有個貼心輔佐的人才是。容太後與臣商讨過,是時候給陛下立後了。”
“……立後!”燕澈大驚。
“沒錯,平洲皇帝,從未有登基後還後位空缺的。”
“朕為什麽非要和歷代先祖比!”
“這是規矩,也是為你好。”
“……為,為我好?”燕澈心中一空,如跌落萬丈懸崖,他看着容争,難忍心中酸澀,眼中彙聚起盈盈水霧。
“陛下應為社稷着想啊,立了皇後,不僅能替陛下分憂,還可讓陛下收起玩心,最為重要的便是綿延子嗣。”
“不要再說了!”燕澈怒拍紫檀木桌,起身道:“朕還年輕,容太後這麽着急讓朕立後是又想給朕搪塞一位你們容氏女子嗎!”
“這平洲的天下,怕是一半都是你們容氏的,為什麽還要逼朕……就連你,也來朕的面前當說客。”他終于忍不住,讓滾燙的眼淚順着眼眶滴落,落在寫滿字跡的奏折上,一點點暈染開來。
容争看着他那副委屈又要強的模樣,這麽大人了還在自己眼前哭,奈何自己就是見不得他這副委屈樣子,于心不忍道:“只是同你說說,你便反應這般大。”
“朕不想理你了!你也是容氏的人,讓朕讨厭!”
“陛下當真讨厭臣?”
“沒錯,你現在就給朕出去!”
“臣錯了,還不成嗎?”容争繞過桌子,将他拉到自己懷中,看着那雙淚水盈盈的眼睛和滿是痕跡的小臉,用自己的衣袖給他擦了擦。
燕澈呆愣住,片刻推開他:“你幹什麽!”
“臣這不看陛下傷心,正在安慰陛下。”
“你胡說!”燕澈羞紅了臉,怒道:“誰傷心了!朕才沒有傷心,剛剛朕明明是被你氣的,你少胡言亂語。”
“那陛下為什麽生這麽大的氣?難道只是因為不願娶容氏女子?”
燕澈立馬給自己找臺階下,應道:“沒錯!朕絕對不會娶容氏女子,別妄想了。”
這下換做容争笑出聲,在他耳邊輕語:“可是……臣也沒說過,立後的女子是容氏的女子,陛下何以斷定?”
“……你說什麽?!”燕澈再度被他欺負的紅了眼眶。
“臣說,立後的女子不是容氏女子。”
“你……”燕澈沒想到,他還真敢說,一時氣的恨不得将容争大卸八塊,“你這個混蛋!朕要将你打入天牢,朕要殺了你!”
“陛下莫動氣。”容争抱住躁動的燕澈。
“放開!朕要誅你九族!”燕澈氣不過,擡腳去踢,擡手去打,容争抱着他坐在椅子上,鬧騰了好一陣子才累到消停。
“行了,別氣了。”容争撩起他一縷淩亂的發絲,說道:“臣不是說了嗎,這事還得陛下自己做主,如若陛下不願意,臣保證沒人能勉強陛下。”
燕澈這才松了口氣,轉頭看着容争又開始哭,埋怨道:“舅舅……你……你這麽戲耍朕好玩嗎?你也太壞了……”
“臣向你道歉,陛下別生氣了,畢竟臣是最喜歡燕代玄的人。”
“你再說一遍聽聽。”
“臣喜歡燕代玄。”
如夢一般的感覺,那麽真實,卻又抓不住,燕澈渾身出滿薄薄的一層汗,在夢中掙紮呢喃,顫抖着從夢中醒來。
“容争!容争!”
他起身下床,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光着腳在禦書房裏四處凝望,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場景,直到佟霜将鞋子拿到他身前,這才回過思緒。
“果然……是夢,朕竟還帶着一絲奢望。”
“陛下,地上涼。”
燕澈看了眼佟霜,冷冷道:“出去,叫貴生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