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同心

同心

第四十一章。

翌日,燕澈昏沉沉醒過來,不知什麽時候身上穿好了衣衫,還帶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是清洗過。

他撐起身子,渾身如同散架一般,腿疼腰疼,他現在眼睛受了傷,到是看不見自己身上的斑駁痕跡,殿內安靜的沒一絲聲音,床上也空了。

“來人……來人。”這一張口,才發現自己嗓子有些啞,口舌幹燥,摸着床沿準備下地,腿軟的快要站不住。

“陛下,您醒了?”貴生公公連忙上前攙扶着。

“水,朕要喝水。”

“陛下稍等。”貴生公公将提前晾涼了的水兌了溫水,遞了過去,燕澈捧着茶杯喝了好幾杯,這才緩了過來。

“今日沒有泡茶?”

“陛下,禦醫交代了,說是陛下近幾日不必要飲茶的好,吃的也需清淡些,以免臉上留下受傷過的痕跡。”

“既如此,那就先照太醫的囑咐吧。”

今日裏,禦膳房做的都是清甜口的菜肴,燕澈喝了兩口魚湯,随便吃了點粥和甜品,便倒在禦書房外的花圃裏吹風。

如今是書也看不了,政務也不能處理,有老平王代為操辦,自己也樂得自在。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有一個淡淡的牙印,現在還略微疼着,心道,這個傻子怎麽還咬人,早知自己也多咬他幾口才是。

燕平意着手和戚丞相與禮部操辦和親事宜,今日正是送高昌國使臣出宮的日子,燕澈在禦書房是安安靜靜,外面喧嚣一片,熱鬧不已。

突聞腳步聲,也不知是誰來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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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燕平意,見過陛下。”

“是叔父啊,快些起來。”

“陛下竟傷的如此重,切莫要保證龍體。”

燕澈問道:“朕無礙,都是些小傷,今日,不是使臣出宮的日子嗎?叔父不忙着和親事宜,怎得還有空來禦書房見朕?”

燕平意道:“其餘一切都安置妥帖,就是一件事,讓臣無從下手。”

“哦?叔父也有難辦的事,不放說來。”

“昭榮公主得知今日和親,關門不出,死活也不願上轎子,鬧騰的厲害,臣也不知如何是好,特來請陛下做主。”

“……呵。”燕澈冷笑,怒道,“昭榮公主謀害皇帝,按理說應該是死罪,如今還這般不知悔改,你就告訴她,若是執意不願上和親,那就一死了之,要麽就乖乖和親。”

燕平意道:“陛下,這真的可行嗎?”

“自然可行。”燕澈笑道:“朕料定她沒那個骨氣,就算有,若她敢死,朕會讓容少情陪她一起死。”

“臣知道了。”

“叔父大可不必給她留情面,就是綁上也得送出城門,死也不準她死在平洲!”

燕平意領了旨意,将昭榮公主燕明嬌送上了和親的轎攆,燕明嬌就算再不願意,也是無力回天,如今能茍活已經是燕澈開恩,她就算真的一死,也不會葬入平洲皇陵,此一出城門,便是徹底和平洲沒了幹系。

她的後半生,只能活在高昌國,死也只能葬入高昌國。

燕澈總算是了結這一堆爛攤子,手中端着一盞只泡了花瓣的水,帶着淡淡的花香,正如這春日裏應有的香氣。

“馥香,你這泡的什麽?”

“回陛下,是最近結了花骨朵的桃花和櫻花。”

燕澈稱贊:“你倒是有心了,知道朕如今不能喝茶,懂得想法子去給朕泡花喝。”

馥香道:“那陛下覺得如何?”

燕澈道:“很不錯,可以要賞賜。”

“陛下這話說的,奴婢伺候陛下這是奴婢的本分,這麽多年了,陛下要是覺得奴婢為賞賜才如此用心,這才叫人傷心呢。”

“原來馥香也會傷心,那朕可得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如此就有人心疼你了。”

“奴婢才不嫁人!”馥香語氣中帶着不滿,“陛下閑來也會打趣人了,若是覺得馥香不好,叫別人來此後便是。”

“朕随口一說,你還有脾氣了。”

“奴婢不敢,可也真的怕陛下将奴婢嫁人啊。”

燕澈在心中算了算,說道:“朕如今已有二十一,你比朕還大了三四歲,如此這般還不想着嫁人,你打算伺候朕一輩子嗎?”

馥香道:“奴婢也有想過啊,可是奴婢自小就伺候陛下,若沒了奴婢,也有旁人,可是奴婢就是放心不下旁人,還是自己親自照顧陛下來的安心。”

燕澈道:“旁的女子,到了你這歲數孩子都抱了兩窩了。”

馥香道:“陛下可真是想着法子打趣奴婢老了,哎,奴婢自知人老珠黃,嫁不出去咯。只能賴在陛下身邊伺候。”

“行了,行了。”燕澈打住,“越說你還越頂嘴,什麽人老珠黃,朕到覺得你和十八歲的女子無什麽差別。”

馥香掩唇,輕笑兩聲道:“陛下這是誇奴婢嗎?真是倍感榮幸,奴婢先謝過陛下金口了。”

燕澈眼睛看不見,待禦醫前來給換過藥以後,只覺得面皮又癢又難受,總是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抓,然後被馥香和貴生公公攔住,用扇子給扇一扇。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問道:“天,可是黑了?”

“沒呢陛下,還得一兩個時辰才能天黑。”

“朕又覺得傷口癢了,拿冰袋子來敷一下。”

馥香阻止道:“不行的陛下,剛上完藥,不能沾水的,藥被蹭沒了陛下好的就慢了,還是在忍上幾日吧,奴婢拿扇子給您扇風。”

燕澈無奈,只能在難受上幾日。

入夜,他一人躺在寝宮裏怎麽也睡不下,翻來覆去,覺得害怕又空蕩,太過安靜,總是讓他想起曾經血腥的那夜。

皇宮內兵戎刀劍碰撞在一起,他和容争手中都持着長劍,也是他們第一次劍指對方。

容氏的屍體倒了一地,滿是血腥,皇宮內死了大片大片的人,星火交融,哀嚎遍地,也就在此時,內監傳來消息,說父皇駕崩了。

父皇到死都沒見過他一面,直到駕崩,他也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

他問容争:“你為什麽要一定要阻攔我去見父皇,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父皇駕崩!”

容争擦了把臉上殘敗的血跡,回道:“反正陛下已經駕崩,你現在想去,我再也不會攔着你,想去,你就去吧。”

“……不。”燕澈一步步逼近,睜大着雙眼看着他,難以置信的逼問,“你告訴我,是不是你們容氏将父皇害死了!容少情從不讓我和旁人見父皇,也就老平王和燕清見過一次,你們究竟對父皇做了什麽!”

“你到底還瞞了我什麽!你告訴我!”

燕澈嘶吼:“容争,你告訴我,是不是容少情毒死了父皇!”

容争低着頭一陣苦笑,眼中滿是血腥:“你知不知道,又能如何,為什麽非要讨一個結果,總歸這天下是你的。”

“容争,我殺了你!”燕澈顫抖着向他揮劍,兩把長劍碰撞在一起,他手中的劍,還是容争贈予他的,如今卻要用來相殺。

可他又怎能是容争的對手,劍被打開,他被容争一腳踢開,只能狼狽的趴在地上看着那冷漠的眼神。

容争道:“燕澈,我不想同你動手。”

“你是不敢,還是舍不得?”

“我既不敢,也舍不得,我終歸是要敗的……”

殿門破開,安瑞城和老平王沖了進來,容争被衆人包圍,無數鐵鏈纏繞在他的身上,一把淩厲嗜血的長刀抵在容争脖子上,鐵鏈晃得不斷作響。

燕澈倒在地上大喊:“住手,不要殺他!”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會這樣的結局……”

燕澈将自己蜷縮在軟榻上,捂着自己的腦袋,一遍遍回想曾經恐怖的夜,那他手沾滿血腥,他差點看到容争死在自己眼前,那麽可怕,深不見底。

“叫他來見朕,叫他來!”

貴生公公道:“陛下……您說的是他嗎?”

“叫他來,朕要見他。”

殿內一片燭光,紗幔全被放下,床上隐隐約約可見一個身影,只穿了淡薄的裏衣,長發散落在肩頭,孤零零的坐在床的一腳。

容争來到殿內,撩起若隐若現的紗幔,不由的心尖一顫,燕澈聽到腳步聲,走下床撲了過去:“舅舅,你來了,我好像許久都沒見你了。”

“……美人?昨日不是才見過嗎?”

“我一個人睡不着,你抱着我睡。”

容争将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跟抱孩子似的攬着他,心想也不怕摔着自己,就這麽跑過來。

“你身上好暖。”燕澈窩在他的懷裏,靠在他肩頭,一只手抱着他的腰,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感覺空蕩蕩的心瞬間不再害怕,從前的噩夢也随之消散。

“你不在,朕總是做噩夢,害怕那一地血腥,和死人……”

容争道:“那你現在還怕嗎?”

燕澈搖頭,一只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亂七八糟的摸了一遍,這才安分下來,容争的衣服被拉扯的亂作一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燕澈才在他懷中睡着,他的胳膊和腿都有些麻木,心中感嘆,這麽大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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