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故人

故人

沒有人能看到那白衣少年是如何動作的。

太快了,劍影快得如同閃電,化為萬千浮光,齊齊躍向對面的牧無修。

凜然寒意如同潮水般一層層逼近,牧無修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鎖定,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迎接着自己的死亡。

泛着音浪的問心琴早就在劍影逼近的那一瞬間化為無聲無息的奢粉消散。

難道他今日真的要死在這裏了嗎?。

衣襟被淩厲劍氣挑破,直沖脖頸而來,牧無修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一行清淚。

“小友,劍下留人!”

一道轉移符咒抛來,眨眼間,牧無修已經被轉移原來的位置,被飛雲閣閣主牢牢護在了身後。

他站過的地方被層層劍氣刮起了地皮,竟是連地下草根都被寸寸折斷。

若是再晚一步,很難想象牧無修會是怎樣的慘狀。

“真是師徒情深。”

謝堅冷冷笑道。

劍光明亮,生生不止,在落霞宗的石像上刮出一道深不見底的劍痕。

隐藏在石像背後的程瑤也被這力道震得五髒六腑都在震動,痛的佝偻着身子,硬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血跡無聲無息地浸入了石像之中,微弱的一道光芒後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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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少年的心性未免太惡毒了些。”及時救下自己最驕傲的徒兒,羅墨心有餘悸地捏緊了手裏的羽扇。

這劍氣分明是下了十足的殺意,不把人抽筋剝骨不甘心。

即便他一個已經渡入化神期的大能,也被劍氣波及得胸肺疼痛。

心裏怒不可遏,羅墨上前一步,還沒發作,就看見那少年被落霞宗一衆人圍了起來。

江清清手裏拿着仙靈甘露,第一個沖了上去。

其他女修本來躍躍欲試,但是撞見江清清回頭望她們那一眼的警告眼神,腳步遲疑了。

笑話,誰敢跟落霞宗宗主之女搶人,就算對謝堅再心動,也只能作罷。

眼前落下一片陰影,謝堅擡眼,不着痕跡地退後一步,面無表情的地看着來到自己身邊的江清清。

“大師兄。”

江清清将一縷發絲別在耳後,面色緋紅地将瓶子遞了過去,害羞道:

“這是藥宗煉出的仙果酒釀,最是适合恢複靈力不過,你嘗嘗。”

如今,修真界上品靈植本就難以種植,每得一株都是罕見。也就是她作為落霞宗的宗主之女,可以擁有上品靈植釀成的仙釀。

近日以來,仙門以北,被無故出現的障氣污染,靈植因此生長受到影響。

她只得了三瓶,一瓶給爹爹,一瓶留給自己,最後一瓶就被她心心念念地獻給了謝堅。

謝堅并沒有伸手去接,只是俯身,用雪白袍角擦拭着自己的劍,劍身很快又明亮如新。

“大師兄,你什麽時候随我去見爹爹。”

想是謝堅方才太累了,還在休養生息,沒有心思去喝這甜釀,江清清将仙釀放在手心裏,低頭默默擰着,羞怯說道。

讓她一個女兒家提出這種想要結為道侶的想法,實在太難為情了些。

可現在,她只能豁出去了,有多少人盯着謝堅這個香饽饽,她數不清。

更何況,他還有個凡人妻子在身邊。

一想到謝堅那個病弱的凡人妻子,她就心裏來氣。

那樣平凡的女子,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相貌家世皆不如她,怎麽可以霸占這麽完美的大師兄呢。

“哦?我為什麽要和你去見你爹。”謝堅半垂着眼睫,冷淡地說道。

江清清嘴邊笑容滞住了。

每次一旦她想靠近謝堅,他就總是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恍惚之間,江清清覺得,在謝堅眼裏,他仿佛在看着一個死物。

現在那種感覺又來了,如影随形。

怎麽可能呢。

江清清兀自搖了搖頭,還沒開口,就看見自己爹爹和娘親也向這裏走來了。

“謝堅,你今日表現的很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兒。”江物流笑着稱贊道。

一旁秀美的婦人也是滿眼笑意,滿意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秀美夫人面容清麗,只眼角有一點點皺紋浮現,看上去端莊美麗。

不驕不躁,不卑不亢,這般心性很少難得,這謝堅顯然是個中翹楚,配他們的寶貝女兒清清正好。

不遠處,程瑤捂着胸口,茫然無措地看着謝堅與江清清并排站在一起,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

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他們才應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而她,只不過是劇情裏出現的一個錯誤罷了。

嗓子一陣陣發緊,程瑤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卻發現這段日子哭的太多了,她已經哭不出來了。

轉身,她一步步腳步踉跄着離開,胸口上好像破了個大洞,涼氣一絲絲侵襲。

綿綿雨絲打在臉上,她張着口費力地呼吸着,眼前又開始昏花起來了。

“清清,那女子是誰?”

江夫人望着離開的凄涼背影,心神恍惚了一下,忙拉着江清清的手小聲問道。

“娘,你在說誰啊?”

正在一旁湊過去聽謝堅和江物流交談,江清清癡癡地望着謝堅精致俊美的側臉,突然被娘親拉開了一段距離,順着她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一片素色的衣角,一看就不是修道者。

這麽小的春雨,對于修道者來說毫不起眼,也只有凡人才會被影響。

她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道:

“是那個快死了的凡間女子。”

“就是那謝堅之前的妻子嗎?她姓什麽?”江夫人仍是直直地望着程瑤離開的方向,暗暗握緊了手裏的錦帕。

“娘,你問這個幹什麽?”江清清疑惑地看了江夫人一眼,随口說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叫什麽程瑤來着。”

無所謂,反正她很快就會消失了。

江清清在心裏默默補充道。

之前給那凡女診治過的藥宗之人早就說過了,她身體虛弱,病若蠶絲,若是沒意外,怕是活不過今年開春了。

“程瑤……原來她已經長得這麽大了啊。”

聞言,江夫人癡癡地望着程瑤消失在拐角處的最後一片衣角,不知不覺念道。

“娘,你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有點不舒服,或許是天氣轉涼了吧。”

江夫人伸手用錦帕悄悄抹去了自己的淚,挽着江清清的手說道:

“清清,娘累了,就不在這裏看比賽了,你陪着娘回去吧。”

眼看着父親說着話,謝堅面色冷淡地聽着。

江清清念念不舍地朝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剁了剁腳,咬牙喊道:

“父親,我們先回去了。”

聽到這話,江物流粗犷的眉眼中帶着滿滿對妻女的寵愛,擺擺手,說道:

“回去吧。好好照顧你娘。”

江清清沒有動,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沒看到少年對她的話有什麽反應,頓時氣的扁了扁嘴。

大師兄,他今天竟是從頭到尾沒看過她一眼,一定是因為前幾日塗清落出現在宗門那件事。

想到這兒,江清清心裏下定了決心,她一定要去找塗清落說清楚,讓他別纏着她了,她可不想讓大師兄誤會。

目送妻女離開,江物流轉過眼,笑道:

“怎麽,清清可是我的寶貝女兒。這世上可再找不出第二個像她這麽好的姑娘。不僅容貌上佳,背靠落霞宗,性格也不嚣張跋扈,我看着她對你有意思。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眼底一絲殺意閃過又被掩蓋住,謝堅嘴角挂着笑容,那笑裏卻沒有一絲溫度。

——

一路上誤打誤撞走到了問劍大會的場地,回去的路她早就忘了。

程瑤手指壓着身上幾乎被雨絲打濕的兜帽,汲取着上面零星一點溫暖。

兜帽上帶着幽幽檀香,還是之前阿堅幫她戴上之時沾染上的。

她嗅着檀香,起伏的心跳逐漸平複了些。

突然,身後傳來淩亂腳步聲。

程瑤還沒轉身,就被從後而來的人用羽扇架住了脖頸,鋒利的扇面頓時在她纖細的脖頸上化出一道血痕。

“你就是謝堅那小兒的妻子?”

來人毫不客氣地掀開了她的兜帽,望見她一頭白發時愣了愣:

“沒想到那卑劣小兒心腸狠毒,口味也如此重口,竟然喜歡老人。”

此人正是剛才在問劍大會上的羅墨。

精心培養的徒兒牧無修生死關頭雖然被他及時救了下來,卻落了心病,兩股戰戰,不敢視人,道心盡毀,只怕此生再也無法進階。

他花那麽多年才培養出這個一個接班人,被謝堅給毀了,就連他們飛雲閣的神器問心琴也化為了灰燼,這仇不共戴天。

照着一個女子的指示,他找上了程瑤,只是望着眼前女子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頰,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下了,他又開始懷疑是不是之前那個女子在欺騙自己了。

這人面目兇神惡煞,故意施展威壓向她襲來,程瑤幾乎抵抗不了,膝蓋一彎,跪在了泥地上。

“好吵!”

一道聲音驀然出現在他們耳中。

羅墨驚疑不定地去看,正看見一個小小少年從拐角走出來,額間一點朱砂痣,左耳上戴着一枚玄色梅花耳環,懶懶地伸了個懶腰。

下雨天最适合睡懶覺,本來自己挑的位置多好,離問劍大會的位置遠,不會被吵到,離宗門弟子休息的地方也不遠,還能及時回去假裝自己沒有在偷懶,誰知道這都能遇到搞仇殺的。

塗清落睜了睜睡意朦胧的眸子,伸手随意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看清是誰以後,笑了笑:

“原來是羅老頭你這個老匹夫又在欺負人啊。”

“羅老頭,你真是。怎麽我每次撞見你,你都是在殺人。做個三觀正常的人不好嗎?”

塗清落邊說着邊在羅墨如臨大敵的目光中背着手,一步步走近了他們。

羅墨竟是被這小小少年吓得直接松了轄制程瑤脖頸的羽扇,慌張逃走。

“你們給我等着。”

這塗清落甚是邪氣,沒有絲毫修煉天賦,每日光吃飯睡覺,卻偏偏進階神速,尤其是他身上自帶的那一輪金色光環,只是看一眼,就刺的他眼睛生痛。

更不用說觸碰一下就神魂撕裂的痛感了,羅墨恨恨地想着,他遲早要把這個仇報回來。

“老婆婆,你還好嗎?”

塗清落問道,背對着人,他也看不清她的臉,只好扶着她站起來,關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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