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瘋狂
瘋狂
老婆婆……
被這個稱呼驚得渾身僵硬,程瑤伸手撫上自己的臉,下一秒在塗清落轉過身快看到她的臉時,連忙用兜帽把自己遮掩得嚴嚴實實。
“我沒事。”她沙啞回道。
真是奇怪,這老婆婆滿頭白發,聲音卻如此年輕。
塗清落疑惑了一瞬,視線放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又移開了。
不過這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人多了,他也沒心思一個個去探尋。
程瑤本想離開,但是渾身沒有力氣,只能靠着牆努力喘着氣。
“婆婆,你能陪我一會兒嗎?我最近心裏很難受。”
陪他聊天?
程瑤一愣。
塗清落見她沒拒絕,放寬了心,唠唠叨叨地和她說起話來。
“婆婆,你說要是你心裏對一個人有愧疚應該怎麽辦。”
“那就盡力去彌補他。”
眼前這小少年對自己沒惡意,只是陪他聊聊天,自己還是能做到的,想了想,程瑤回道。
“可是他要是不願意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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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清落苦惱地皺着眉。
自從知道哥哥也進了落霞宗,他就一直想制造機會偶遇。
當初父親母親因為他的事誤會了哥哥,将哥哥逐出家門。
這些年,他心裏一直很愧疚。
只是哥哥像是故意躲着他一樣,不見他。
久而久之,塗清落心裏明白,哥哥怕是厭惡極了他,所以他就識趣地不在他面前出現。
只是,那份愧疚之情卻是日漸增多,沒有消散。
“如果你沒想傷害一個人,但總是仿佛被控制一般,做出傷害他的事,你該怎麽辦呢?”
腦海中想着落霞宗宗主之前和自己私下裏說的話,塗清落煩惱地撓了撓頭發,纏着金絲的小辮子都淩亂了些。
他不想娶那個惡婆娘江清清。
這些日子,宗門裏的人都在說這江清清與哥哥兩情相悅,他瞧着,那江清清整天圍着哥哥打轉兒,估計這傳言八九不離十,現在宗主和他說,要他和江清清定親,就在三日後。
塗清落下意識就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卻像是被一股神奇的力量阻礙住,就是出不了口,只肯定地點點頭,對江物流說道:
“我自然也是喜歡清清的。”
看着江物流聽了他的話以後高興的模樣,塗清落又開始迷茫了。
他尚且年少,不明白情愛為何時,但是也在書裏看過:
“一見到那人就再難移開目光,恨不得整個人和她如影随形。從此以後吃飯會想她,睡覺會想她,偶爾在人群中見到一個背影,也會誤認成她。”
這般癡纏的感情他沒體會過,卻也知道自己對江清清并沒有這種感情。
她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女修,頂多加了一條性格嬌氣跋扈。
可是,為什麽他一見到江清清就會控制不住地去親近她呢?
他不明白。
“這……”
聞言,程瑤也是有些怔住了。
控制不住地對在意的人做壞事,還會有這樣的事情存在嗎?
她垂下眸子,思索了一會兒,認真答道:
“那就去和他解釋清楚,努力控制自己以後不再這樣做。”
“解釋真的有用嗎?”
“當然,不解釋清楚他怎麽會明白你的難處,不是每個人都會讀心術。”
小少年聞言,眼睛亮起來了,灼灼地望着程瑤,說道:
“我知道了,婆婆,我這就去找哥哥說清楚。”
說完,他就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程瑤看着小少年輕快的身影,豔羨地咬了咬唇。
年輕,朝氣,熱情,這些東西現在的她身上都沒有了。
嘆了口氣,她佝偻着腰繼續往回走。
走到半路,渾身發冷,眼前一片白光閃過,程瑤倒在了泥地上,生死不知。
——
“醒了。”少年冷淡出聲。
程瑤睜眼,望見床前安靜側坐着的那個沉默背影。
謝堅整個人隐藏在黑暗中,面容模糊不清。
月光在他臉上灑下深深淺淺的陰影,卻暈染出一陣奇異的光輝,謝堅微挑的眉峰裏帶着一絲桀骜不馴。
程瑤恍惚覺得,阿堅他最近好像變得越來越邪氣了。
一時無話,不知道誰先開口。
空氣凝滞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發現程瑤的目光久久凝在自己面上,謝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從黑暗中逐漸現身,嘴角微翹:
“我這幅皮相好看嗎?和那個塗清落相比如何。”
自然是好看的,塗清落年紀尚小,還沒長開,但整體長相偏和善,包子臉,人畜無害。
謝堅的長相卻是偏淩厲的,劍眉星目,氣質凜然,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但他若是願意對人笑一笑,就是千樹萬樹梨花開,萬千風華。
不明白阿堅為什麽突然這樣問她,咽了咽口水,程瑤咬唇說道:
“阿堅自然是好看的,塗小公子也很好。”
“塗小公子?誰允許你喊他喊的這麽親密。”
程瑤只覺得眼前一個黑影閃過,細嫩脖頸已經被謝堅微涼的手按住了,青筋畢露。
“阿堅……”
她痛的泛起淚花,艱難喊道。
謝堅卻仿佛是陷入魔怔一般,緊緊扣住她脖頸肌膚,不放手,危險的氣息籠罩了她全身:
“瑤瑤,我之前和你說過,若是有一天你不愛我了,我會親手殺了你。”
今日,塗清落那個小子突然來找他道歉,他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嘴角帶着和煦的笑意,他聽完這個只有血緣沒有感情的弟弟一番肺腑之言,随後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這些都是誰跟你說的。”
“啊,是誰來着。”塗清落摸了摸了後腦勺,半天才想起來,“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奇怪,落霞宗何時有這樣一個人了,我怎麽會沒見過她呢。也沒問過她的名字。”
頭發花白……
謝堅仍在笑着,眼神卻漸漸冷了下來。
怎麽辦呢,讓塗清落見到程瑤了。
自從來了落霞宗以後,他明明給程瑤施了昏睡術,讓她整日只能沉睡,不見外人,到了合适的時機,他就帶她離開,她卻還是醒了過來。
他唯一私藏的寶物被塗清落看見了,謝堅氣的想拿劍砍人。
但他不能,他還要在這宗門裏維持着自己僞善的面具。
只是,為什麽被塗清落遇到的不是其他人,偏偏是他視若珍寶的程瑤呢。
笑話,昔日造成的傷害如何能夠彌補,完好如初,怎麽可能。
之前那些抛棄他的親人朋友被塗清落搶去他都不在意,可是瑤瑤只有一個啊。
若是獨屬于他的瑤瑤有當一日也愛上了塗清落。
一想到這個可能就一陣鑽心地疼,謝堅的眼神裏溢滿了瘋狂的殺意,手上力道又多了幾分。
“咳咳咳……”
命脈被人攥着,程瑤眼神發直,控制不住地胸口悶痛,吐出一口鮮血來。
“瑤瑤……”
眼睛仿佛一瞬間被鮮血燙到,謝堅哆嗦着松開手,直直地望着自己的手心。
剛才差一點他就殺死了程瑤,再一次,她差點就死在了他手裏。
戾氣已經不知不覺彌漫了他的眼角,豔麗的紅。
程瑤已經痛的說不出話了,嗓音像破了洞一樣,每呼吸一次都拉扯神經。
現在的她,連伸手去安慰謝堅都做不到了。
“瑤瑤,別怕,很快就不痛了。”
謝堅掀開袍角,半跪在床前,泛着涼意的劍對着自己的手腕狠狠砍去。
很快,青白腕骨上的皮膚被鋒利的劍尖挑破,源源不斷的鮮血湧出來。
檀香布滿了整個房間,經久不散。
失血過多,謝堅面色蒼白如紙,卻還是将手腕移到了程瑤的唇上,低頭望着她:
“瑤瑤,快喝。喝下去就不痛了。”
少年豔麗的眼尾染上了一縷赤色,在黑暗中亮的驚人。
不要,不要這樣,阿堅。
不知不覺,眼淚已經布滿了她的臉,程瑤緊緊閉着唇,不去嘗那血珠。
見她如此抗拒,謝堅直接抿了抿自己手腕上湧出的鮮血,低頭去尋程瑤的唇。
帶着檀香的血液在兩人交纏的唇齒間散開,苦澀不堪。
一吻作罷,謝堅眉梢眼角都是春意,輕輕啜吻她嫩白耳垂,程瑤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盡管再不願意,血還是進了她的肚子。
胸口慢慢暖起來,四肢百骸有了力氣,程瑤轉過頭,不願再去看謝堅。
“你是厭煩我了?不是喜歡我的臉嗎?怎麽不看我?”
謝堅面色青白交加,修長手指硬生生地掰過程瑤的嬌小臉頰。
她直覺得自己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響,下巴似乎已經脫臼了。
謝堅低頭吻她,在她唇角輾轉纏綿,血絲絲絲黏着在他們唇舌之間。
程瑤覺得謝堅真的瘋了,偏偏她也控制不住地随着他放肆。
“砰”的一聲巨響,瓶子碎了一地,驚醒了房中沉迷欲望的兩人。
江清清眼裏含着淚,一步步害怕地後退,手捂着唇說道:
“我什麽都沒看到。”
大師兄居然是這麽變态的人。
活人怎麽能用血液喂養呢。
她瞧着程瑤胸口上的點點暗紅色斑痕,那分明是屍斑。
大師兄,他這是在血液想将程瑤喂成屍魔。
只受他控制只屬于他一個人的屍魔。
恐懼已經占據了全部心神,江清清轉身就逃,下一秒,卻感覺渾身劇痛,火焰已經染上了她的衣角。
灼灼火焰,帶着令人畏懼的危險,照亮了她驚恐的眼。
謝堅一只手攬起床上的程瑤,将她緊緊護在懷裏,一只手的指尖冒出了點點火星。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他半垂着眼睫,唇畔帶着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