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搶婚
搶婚
“若是有一天我變了一副模樣,不再是你記憶中的樣子,變得人人得而誅之,你還會願意認我嗎?”
桃花樹下,少年顫動着眼睫,目光幽深,問道,眼神卻不敢看着她。
阿堅,他究竟在害怕些什麽呢。這些日子在小雨村的相處,他似乎總是患得患失。
程瑤笑着,細白手腕覆上他冰涼的手,輕輕牽着,“我當然會一直陪着你,只要有一天你別膩煩了我就好。”
聞言,少年轉過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頭輕輕觸碰她的額面,喃喃道:
“不會有那麽一天的。只怕你到時候不要食言才好。”
——
正月初八,黃道吉日。
落霞宗仙侍們早早就布置好了喜房。
大紅的窗,錦繡的被。
整個宗門一片張燈結彩,喜悅的氛圍蔓延了全宗。
可惜,一場瓢潑大雨卻澆散了些喜慶氛圍。
大紅色刻着“囍”字的燈籠被雨絲打的搖搖晃晃。
與此同時,這場親事的兩個主人公卻并不開心。
江清清身披鳳冠霞帔,被父親施了法術,想逃也逃不了,只能被人壓着肩膀,乖乖地站在喜堂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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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已經哭到腫得如同兩個核桃,爹爹也沒松口讓她退婚,去找大師兄。
可是為什麽呢?
明明爹爹之前對大師兄很滿意,說他品性相貌資質皆是上佳,卻轉眼就讓她嫁給塗清落。
她不甘心地扯着父親的袖子問,生平寵愛她的父親卻第一次對她發了火:
“小女兒家家,頭發長,見識短,懂什麽,塗清落那小子天生錦鯉附體,是仙王之相。況且他也心悅你,嫁給他,你以後就是仙王的妻子。”
究竟是因為塗清落适合她,還是因為預言中他會成為仙王,父親為了無上榮耀才要用女兒去攀附他。
江清清含淚松開了手,連連搖頭,那一刻覺得自己的父親竟然如此陌生,面容模糊地幾乎讓她認不清。
她被關進了布有禁制的房間裏,試過反抗卻也無可奈何。
這些年,心思都放在妝容與情愛上,她的修為根本不可能與稍微高深的一點人抗衡。
只是掙紮了幾下,她就被仙侍們束縛住,套上喜服,只能木然地透過喜帕聽着那堂上的媒婆念着喜詞。
一旁的塗清落也是滿眼呆滞。
他根本不愛江清清。
他心中有美食美酒,有大好江山唯獨沒有情愛。
寧願一輩子吃吃喝喝玩玩,他也不想成親,和一個陌生人的命運綁定在一起。
偏偏一直有股神秘的力量拉扯他的心神,讓他控制不住地做出違反自己心意的舉動。
兩個心思各異的人手上各牽着一段紅綢,望着那滿臉腮紅塗得詭異紅的媒婆一張嘴閉閉合合,吐出令人心煩的話語來。
“一拜高堂!”
高堂之上端坐着的江氏夫婦和塗氏夫婦衣着華美高貴,望着下面的塗清落和江清清,笑着點點頭,顯然對這樁婚事很滿意。
“就像一個紙片捏成的紙媒婆,不像活物。”
塗清落擡眼瞥了一眼四肢僵硬,嘴卻滔滔不絕的媒婆,暗暗笑出了聲。
只是笑完以後,他輕撫自己揚起的嘴角,又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麽笑了。
“二拜天地!”
公鴨嗓一般嘶啞難聽,媒婆尖利刺耳的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了一陣巨大的騷動。
心中一跳,江清清猛地蓄力掀開了喜帕,欣喜若狂地看着那緩緩出現的身影,叫道:
“大師兄!”
不遠處踏步而來的正是謝堅。
只是他的面容籠罩在朦胧雨絲中看不清楚,影影綽綽,只看到他左手拎着一個東西,右手常年握着的靈劍閃着奇異的光。
雨絲落在他發間,那劍就滴滴答答地劃過地面,驚心動魄地響。
離得近了,才看清那滴了一路的是血。
這謝堅今日是想大鬧婚宴搶婚嗎?
不約而同地,衆人心裏一陣戰栗,害怕地後退了幾步。
“孽子,你想做什麽!”
塗氏家主坐不住了,率先站出了身。
今日可是塗氏與落霞宗大喜的日子,第一大宗和四大家族之首結盟,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個婚宴,更何況這個企圖破壞的人還是他最厭惡的大兒子。
塗氏家主口中訓斥着,指尖一道狠厲術法已經朝着謝堅面門而去。
若是被擊中,只怕連胳膊腿兒都保不住。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可是他的親兒子。
一時之間,衆人都被這塗氏家主的心狠手辣倒吸一口涼氣。
只是,那術法化成的刀刃在謝堅面門三寸之處就生生停住了,竟是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衆人驚詫。
塗氏家主也同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這詭異景象,微眯着眼。
謝堅平日裏一身潔淨的白袍早就被血液浸染得濕透了,自額角劃過一道深深的戾氣,挑眉看着堂上神色慌張的各人,對着媒婆冷笑道:
“念啊,怎麽不念了。”
“這……這……”媒婆早就吓得屁滾淚流,想逃走,在那俊美少年冰冷的目光中卻只能強忍着恐懼,扯着嗓子繼續念道:
“今日,塗氏小少爺塗清落和落霞宗宗主之女江清清……締結良緣,禮成!”
話音剛落,一個帶着腥臭味道的東西就被謝堅徑直扔到了高堂之上。
一個鮮血淋漓的人頭死不瞑目,瞪着驚恐的眼凝視着堂上衆人,看起來死的時候極其痛苦。
在場膽小的人已經吓得叫破了嗓子。
“這……這是羅墨的腦袋!”
有人認出了死者的身份,叫道。
羅墨可是飛雲閣閣主,已經渡入化神期的大能,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化神進入大乘期,飛身成仙,竟也被這少年一劍斃命。
那脖頸上細如絲線的劍痕只緋紅一點,若是不仔細去看,根本不會留意到。
謝堅這厮的實力究竟是隐藏的有多深,竟如此強悍。
坐在高堂一直沉默不語的江物流臉色不好看了,帶着怒氣拍桌問道:
“孽徒,今日是清清大喜的日子,你究竟想做什麽。若是想劫婚,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
“劫婚?”仿佛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謝堅上前一步,劍尖直指躲在江物流背後的女子,冷聲道:
“呵,那就要問問你的夫人做過什麽了。”
聽了這話,堂後,秀美夫人面皮顫抖着,頓時跌坐在了地上。
——
程瑤覺得自己可能是大限将至了。
三日前,被江清清撞見阿堅的瘋狂舉動,當時阿堅就想一把火燒了江清清。
不想殘害無辜,程瑤用盡全部力氣奔下床擋在了渾身顫抖的江清清身前:
“阿堅,不要!”
她害怕地閉上了眼,感覺灼熱的火焰就在自己面皮上跳躍卻又及時褪去了。
睜開眼,謝堅被三陽真火反噬,嘴角溢出了血絲,咬牙切齒的模樣在她眼裏顯現。
“程瑤,你真是個大傻子。”
“是不是誰都值得你拿命來救。”
他憤怒地看了她一眼,眼神裏黑黢黢的,隐藏了太多東西。
她看不懂。
只是程瑤還沒來的及拉住他一片衣袖,謝堅就氣的拂袖離開了,只臨走之時用術法消去了江清清這晚的記憶。
程瑤徒然地坐在地上,冰涼的寒意席卷了全身。
她不明白阿堅為什麽會這麽生氣。
系統早就跟她說過,江清清是這本小說的女主,是要活到最後有美好結局的。
江清清性格雖然跋扈卻也沒對她做過什麽壞事,為什麽要去殺一個無辜之人呢。
況且,作為小說裏的大反派,阿堅應當也是和這江清清有半生情緣線的。
她快死了,若是阿堅能幸福,她也是願意的。
想明白了,程瑤就準備去找謝堅解釋,結果一連三日,他都沒再出現。
這日,一醒來,胸肺就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程瑤拂袖,看見自己手臂上出現的點點紅痕,知道屍斑肯定已經擴散到了全身。
費力地擡手用口脂給自己抿了抿唇,看着蒼白臉上逐漸出現的緋紅血色,程瑤勉強擡起唇角笑了笑。
即便是死,她也希望能在謝堅面前是笑着的。
她死以後,想必這崩壞的劇情就能回道原點。
阿堅雖然是反派,結局也并不必然死亡,只是失去女主,被男主打敗後消失罷了。
只是,若是一直有她這個路人甲的存在,程瑤不知道謝堅會有怎樣的結局,她賭不起。
最後留戀地看了一眼這個和謝堅生活多日的小屋,程瑤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她要去阿堅最後一面。
喜堂搶婚,是系統劇透給她的關鍵劇情。
費力地走了一會兒,又望見了那個矗立的石像,無悲無喜地注視着世人。
程瑤扶着石像喘氣,身子仿佛巨石一般搖搖欲墜,四周紅色的錦緞映滿了她的眼。
她想,她可能是見不到阿堅的最後一面了。
“哎……”
一聲清淺的嘆息,眼前驀然出現一雙冷白的手,骨節分明,扶住了她幾乎跌倒的身子。
草木氣息溢滿了她的鼻尖。
如春水般的溫暖襲來,閉上眼的最後一刻,程瑤恍惚覺得,石像上那道長似乎在她眼前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