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三皇子收到這個消息時,還在唐貴妃的宮裏。唐貴妃滑胎後,身體一直不适,三皇子仁孝,經常去探望母妃。

“你說什麽?”

唐貴妃手裏端着的茶盞都摔了下來,熱茶燙紅了她的胳膊,可她一點都顧不上,扶着桌子站了起來,“官家駕崩了?”

跪在下面的宮人渾身顫抖,哆嗦着說道:“是,正是,官家駕崩了,德天殿內都是血,據說,大公子也被官家挖了心,現在生死未蔔!”

這宮人是唐貴妃埋在德天殿的一枚棋子,她的全家老小都在唐貴妃的手上,根本不敢違抗她的命令。她傳回來的消息,唐貴妃是信的。

眼下這殿內就他們三人,三皇子聽了那宮人的話,立刻看向唐貴妃:“母妃,父皇駕崩,可是皇後封鎖了全部的消息,這其中必定有詐。”

唐貴妃拉住了三皇子的手,死死地盯着他眼底悲痛又狂喜的情緒,喃喃說道:“……官家殺了大公子?”

“母妃,母妃?”

三皇子不解,反手抓住唐貴妃的胳膊,“這其中有何問題?”

“你覺得皇後,真的封鎖消息了嗎?如果他真的不允許這些消息傳出去,那你猜這個宮女到底是怎麽逃出來的?”

“為了讓大哥繼位?”三皇子猜測,“如果沒有封鎖,那,那我們現在必須立刻趕過去!”

“蠢貨!”唐貴妃高聲,“皇後此人,平日裏我再怎麽針對她,除卻法度內,她根本不記仇,這人公正清高,絕不會做這種為了讓自己兒子繼位就亂來的事。德天殿必定出事,官家必定是做了什麽,不當做的事情!”

如果皇帝是正常死亡,那皇後第一時間必定會通知後宮與前朝,根本不會通過這樣的方式遮遮掩掩。

“母妃,您在說什麽呢?”三皇子皺眉,“父皇死了,這事又怎麽怪……”

他突然噤聲,想起了宮人的話,母妃的擔憂,四皇子壓低聲音:“母妃,您到底知道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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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寧皇後和明康帝決裂的那些年裏,唐貴妃成為了明康帝最寵愛的妃子之一,這其中必然是有些手段的。不然她怎麽能坐上貴妃這個位置,甚至還在現在這樣的年齡,差點生上第二個孩子?

這樣的身份地位,出沒在明康帝的身旁,會得知一些或許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那也是有可能的。

唐貴妃示意那個宮女退到邊上,蒼白着臉色說道:“官家想要……長壽不老。”

三皇子:“這怎可能,父皇平日裏看着也不是那種愛求仙問道的人。”

“何須求仙問道,有些人,不就擺在眼前嗎?”唐貴妃陰森森地說道。

三皇子:“……太史令?”

唐貴妃抓緊了三皇子的胳膊,聲音帶着幾分恐懼:“我不知官家到底做了什麽,但是有一段時間……他的身上,時常帶着濃重的血腥味。”

他總是來唐貴妃這,在和寧皇後決裂後。

而唐貴妃非常小心,非常謹慎,從來,都不曾試圖對外說過。直到今日,得知了官家駕崩的消息後,她才抓着兒子的胳膊,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我猜……官家在私底下,是做了些……準備。”

哪怕在這個時候,她還是有些語焉不詳。

“和大哥,有關的準備?”三皇子顯然明白了唐貴妃的暗示,“這是何等荒唐!”

他站了起來,有些狂躁地來回踱步。

他冷靜下來後才意識到,如果出事的人裏包括大公子,那寧皇後……以她的脾氣,最是護短,到底會做出怎樣……

三皇子抓緊椅背,只感覺情緒異常複雜。

待到午時,明康帝暴斃的消息就傳遍了朝野,這個消息,是由着寧皇後宣布的。

明康帝獨攬大權多年,又廢除了太子,根本沒有留下遺旨。關乎繼承人的位置,朝臣争辯得面紅耳赤,尚未有定論。

而本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幾位王爺,卻是偏偏不在場。寧皇後在處理後事,妃子皇子皇女們在德天殿前哭泣,簡直是一團亂。

二皇子和三皇子跪在最前面,哭得難以自制,幾度昏厥過去。

明康帝的模樣很符合暴斃的寫照,在穿上了新衣裳後 ,唯獨那怒目圓睜的面孔,怎麽都不肯合上眼。

三皇子幾次伸手,都無法讓明康帝恢複。

到了下午,康王、德王這幾位,才陸續出現在了朝臣面前,他們神情非常萎靡,根本沒有參與關乎繼承的讨論。

康王的手都在顫抖。

明康帝死時,他的身邊只有殿內那些太監和侍從,再加上他們這幾個王爺外,就沒其他人了。

寧皇後将所有的侍從和太醫都控制了起來,而他們幾個王爺……這幾個親自動手,身上甚至還噴濺着屬于皇帝血液的王爺們……卻沒有得到相同的待遇。

寧皇後朝着他們微微一笑,示意他們坐下。可她的眼底,是無法遏制的怒意。

對明康帝。對幾位王爺。也是對她自己。

康王永遠無法忘記自己親耳聽到的話。

如今,他拄着下颚,緊了緊拳頭,知道是時候了。

康王看了眼德王,咳嗽了一聲,緩緩站了起來,揚聲說道:“諸位,其實,官家曾經留下一份遺旨,就藏在大殿之內!”

唐相國心中不知為何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皺着眉:“官家從未說過這事,誰能證明,這到底是真是假?”

“奴婢能證明。”

一道輕柔,暗啞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來。

姚英立于那裏,朝着諸位欠身行禮。

“官家,的确曾有過遺旨。”

鹿安清差點被關了起來。

當然,那一夜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關了起來。

可是在他離開還沒多久,公西子羽的呼吸就衰弱下去,急瘋了皇後,就在太醫差點抓禿了頭發,顫巍巍地說出大公子也沒救了的時候,原本被關押的鹿安清又出現在殿外。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避開那些壓捕他的人。

鹿安清:“皇後娘娘,臣或許,呆在這裏會更好一些。等大公子的狀态穩定下來後,您可以随意處置臣。”

“大公子,大公子……又好轉了?”

室內,太醫的聲音起初是驚恐的,然後,又轉變成某種奇怪的意味。

寧皇後猛地看向鹿安清,她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嚴肅的臉色愈發緊繃。

随後,她只是簡單點了點頭,甚至沒吩咐人看着他。

鹿安清這樣的人,“吩咐”這樣的事是沒有必要的,甚至于,他要是真的想離開,寧皇後也很懷疑真的能夠留下他?在不調動更多的禁衛軍前提下?

鹿安清就這樣如入無人之境地挑了處僻靜的地方盤腿坐下,靠着牆壁睡着了。

足夠近,足夠安逸。

也足夠……鹿安清将自己的心跳借給公西子羽。

來來往往的宮人都能看到他。

他身上染血,連着衣裳也不曾更換,就安靜坐在那裏閉目養神。

久之,也就無暇他顧。

是了,在這個夜晚,在這個白晝,要關心,要記挂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他們為皇城未來的命運而擔心,為明康帝的事情後續而擔憂,為大公子的危在旦夕而緊張,為這朝夕變化而驚悚。

鹿安清卻是無知無覺地睡着了。

他是有些累。

但也沒累到那個地步。

他只是去了公西子羽的意識領域,想看看在主人危在旦夕的時刻,那會是什麽模樣……或者,精神觸須的修補會起作用嗎……

當他思緒逐漸沉入深處,被一片黑暗捕獲時,鹿安清挑眉,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仍然鮮活的,帶着屬于公西子羽的味道。

那些黑暗将鹿安清的意識徹底吞噬,無數精神觸須蠕動着,簇擁在了一處,如同什麽可怕的怪物,黏糊糊地糅合着。

撲通——

撲通——撲通——

鹿安清雖任由那些精神觸須動作,卻也是為了穩固公西子羽的狀态,只是在逐漸下沉的濃郁黑暗裏,他卻逐漸、緩緩地……

聽到了兩個心跳聲。

鹿安清挑眉,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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