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雕蟲小技

雕蟲小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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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抹了一把臉上水漬,屋中衆人衣袂突然飄起!

在場無一人懂武功,便不知白素發怒時,流動的氣場足以掀翻屋頂。采薇只道是從外面吹進來,急忙跑去關門關窗。

韓瑜一邊按住飛起來的飄帶,一邊責怪韓眉:“你發什麽脾氣,這是韓園,不是自家,咱們是客人,休要讓主人難做!”

韓眉掖了裙擺坐着,負氣不語。韓瑜呀韓瑜,你也知道要臉,跪|舔的時候怎麽不知羞恥。

這時,主人韓攻發話了:“來了都是客,既然都在這了,堂兄也留下了多住幾日罷。”

韓瑜一聽轉怒為喜。他奉父親之命來拜年,原本隔天就走,韓攻這樣一說等于留客,他又多了幾日能在韓園逗留的機會,忍不住看一眼對面的謝冰卿,心癢難耐。

這話謝惟聽了也順耳,既然韓攻用了個“也”字,便表示已經同意謝冰卿住下。他也看一眼妹妹,謝冰卿面無表情。

韓攻又道:“小東西下去換件衣裳。”白素得了令,退下堂去。

暖簾降下來了,白素踏出門去,屋中狂風戛然而止。

韓攻露出狐貍般的笑容,捋了捋被吹亂的頭發。

……

午膳過後,謝惟陪着妹妹将行李安頓好,然後離開韓園。

謝冰卿去送他到門口,分別前,謝惟立在巷子口,語重心長叮囑妹妹:“小妹,你知道為兄讓你留下的良苦用心吧?你也放下架子,別那麽冷眉冷眼地對着他,縱然你有再高的美貌和才華,哪個男人喜歡看冷臉呢。”

謝冰卿神情淡淡:“難道還要我貼着他?他早就不是什麽廷尉了。”

謝惟旁顧左右,見沒有人外人:“朝廷裏有風向,皇上要重新啓用師昀表弟。”

謝冰卿不喜反怒:“當年他同安陽公主弄得不清不楚,如今才來打我的主意,我謝冰卿絕不可能主動去求着他!”

“那你也不能怪他,他也是迫不得已,皇帝嫁女,誰敢不從,何況他不是沒做那驸馬麽?”謝惟笑道,“事情過去那麽久,何必耿耿于懷;你們已經錯過一次,不要再錯失第二次了。為兄還是看得出,他對你是另眼相看的。”

謝惟走了,韓園的丫鬟們忙着收拾房間給客人騰地方。

韓園不大,謝冰卿和韓眉都住在大夫人院裏,韓瑜則過來祠堂和韓攻住一個院。白素和阿武要收拾他的房間。

韓瑜一進屋,屁股歪在太師椅裏坐下,腳一伸道:“給我脫鞋!”

白素假裝沒聽見,阿武過去幫他換鞋,室內異味彌漫。

“鏡子拿來!”

白素拿了銅鏡來,韓瑜卻不接,對着鏡子開始擠壓臉上的膿包痘子,想起方才謝冰卿那如花似玉的美貌,不由得意蕩神馳。

白素雙手舉着銅鏡手都酸了,還要面對這個一臉淫|蕩笑容的玩意,心中很是不快,幸好此時屋外傳來敲門聲,把她解救了:

“阿兄在裏頭麽?”

是韓眉的聲音。韓瑜聽了皺起眉頭:“你們兩個出去。”阿武和白素如臨大赦,一齊收拾東西離開。

韓眉進得屋來,韓瑜嬉皮笑臉:“眉眉這會怎麽過來了,叔母院裏沒人麽。”一把攬住她的腰,要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韓眉一手揮開,臉上猶帶怒氣:“阿兄今日可真熱情,都快反客為主了!恨不能将謝家表姐迎到這屋裏來罷?”

韓瑜一聽,笑容沒了:“無端端你扯卿表妹進來做什麽。”“呸,還卿表妹,那是三哥的表妹,怎麽可能看得上你,你拿什麽跟三哥比?”

這話着實讓韓瑜紮心,變色道:“我怎麽比不過他,他早就不做官了,我舉上了孝廉。以後會升到縣裏做官,然後會升到郡裏,不比他一個書院的瘋癫講席強百倍?”

韓眉聽了冷笑:“難怪義母說你沒有自知之明,三哥他當世奇才,你在他面前算什麽東西,提鞋也不配。想必謝表姐看到心中也是如是想的,所以才對你愛理不理。”

韓瑜震怒:“我什麽東西,那你又是個什麽東西?你不過是我爹收養的義女罷了!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若非我爹心善收養了你,你早就餓死街頭了!”

韓瑜韓眉并非親兄妹,韓眉的生父和韓瑜父親韓忠榮原是同僚,韓眉失估後才被收養,并且跟着改了姓氏。韓忠榮為人忠厚慈憫,待這個養女視若己出,并為她在宗族內記名,于是族內人都知道韓眉雖是養女,地位卻同嫡女一般受寵。

可是,卻無人知曉這韓眉早已和義兄韓瑜勾搭成奸,做了悖倫之事。

故而韓眉此刻在這裏鬧,正是因為吃那韓瑜對謝冰卿大獻殷勤的醋,于是動起肝火來。

韓眉受到他一提醒,想起身世,知道自己和韓瑜的關系一旦敗露将為世所不容,頓時憂心如焚,怔怔落下兩行淚來。

這韓眉的确也有幾分姿色,韓瑜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不由得軟和了語氣,從背後抱住她:“好妹子,你只要乖乖的,阿兄和你這麽多年感情,怎麽會虧待你呢?”說着大手搓揉她胸脯,在她脖子根旁邊喘粗氣。

韓眉倒在韓瑜懷裏如癡如醉,語聲哀婉嘤咛:“阿兄……要不然,咱們私奔吧,去個沒人認識咱們的地方。”

“私奔?”韓瑜的手在她紐扣上停住。

韓眉頓感身子一涼,韓瑜已經退開了三尺。

“眉妹妹,你和我是不可能的,”韓瑜突然嚴肅了起來,義正言辭道,“我以後還要升官登臺閣,還要光耀我韓氏一族的門楣,怎能和你私奔,做出令家族蒙羞的事呢?”

——真以為自己能登堂入室做主母了?他韓瑜怎麽可能娶這種主動投懷送抱的風騷賤貨!

韓眉愕然看着他,總算見識了男人真正的無情嘴臉,心冷得徹底。她咬緊牙關,一顆顆将紐扣系好,默然不發地推門而出。

韓瑜,我一定教你後悔!

……

韓眉怒氣沖沖回到和樂院,恰好遇上同院子的謝冰卿。

她拿着一把舊傘,立在假山峭壁前面賞梅,那一人獨自沉思的模樣也亭亭玉立,纖塵不染,仿如雪中仙子。

韓眉立在陰影裏觀察她,狠狠地揪住了裙擺。恰逢兩個婢女經過,韓眉往廊柱後面躲了躲,聽見那兩名謝冰卿的貼身婢女靈芝和連翹悄聲議論:

“姑子又在惦記韓三郎了,每逢雪天便拿出那把舊傘來看,還記着當年的好呢。”

“你以為呢,姑子今年推了多少門親,不就為了等那負心薄幸之人麽。這可恨的人,耽誤我家姑子多少大好韶光。”

“不過這些年韓三郎不也沒娶麽,想來一定也是對咱們家姑子有意的。不過今天白天我觀察他,好似心高氣傲,不是肯輕易朝人低頭的人。”

“那怎麽成,他這樣的男人就應該殺殺他的威風!讓他對咱們姑子磕頭認錯才能和好,不然還以為咱們謝家好欺負呢。”

韓眉聽着,心中何其羨慕這種彼此唯一的感情,韓攻雖然颠倒張狂,但他比起虛僞的韓瑜來,的确是一個正人君子……只恨自己生來不幸,遇到的是韓瑜。

韓眉本想躲着謝冰卿走,可不料越是冤家越要碰頭,晚飯的時候,謝冰卿掉了一只玉簪,兩個丫鬟把客堂搜了個遍,韓瑜更是殷勤萬分,大聲吆喝使喚韓園的丫頭們幫忙尋找,最後竟在韓眉腳下尋着。

韓眉拾起玉簪,交給謝冰卿。

韓瑜皺眉厭棄,認定了韓眉做手腳:“早看見怎麽不說,害得這麽多人費周折。”“我也是才看見……”

謝冰卿的丫鬟靈芝道:“也不怪姑子,那簪名貴,乃家傳寶物,的确看了使人眼紅。”

韓眉頓時臉色難堪,正欲辯解,謝冰卿冷冷呵斥:“休要胡說。找回來便罷了,此事不準再提。”

那意思,仿佛便是好心在幫助韓眉遮醜一般。

韓眉氣得飯也沒吃便匆匆離開。

她悶悶不樂,經過西院的時候,聽見裏頭哭聲一片。秦姬正在罵兒媳翟氏。

韓眉駐足聽了一會兒。原來西院的通房丫頭素娥前幾日挨了罰,沒想到居然流了胎,衆人才知曉她懷有二郎韓籌的孩子三個月了,還險些鬧出人命。秦姬正盼着孫子,就這麽打沒了,雖然是自己下令用的家法,但是卻恨兒媳翟氏肚量狹小給素娥小鞋穿,就這麽罵上了翟氏。倒是夫人知道以後,命二郎一定要将素娥擡妾,素娥這麽多年的念想終于實現了。

韓眉聽了一陣,突然不知哪裏受了啓發,謝冰卿不是心心念念韓三郎麽,既然這賤人害得自己和韓瑜反目,那自然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傍晚,韓眉過來給韓瑜送茶解乏,韓瑜只當她來求和,愛理不理,韓眉并不糾纏,自動退了出去。

臨走時,她來敲對面韓攻的們,門打開,出來一個白白嫩嫩的小丫鬟。

白素仰起頭:“有什麽事。”

韓眉一怔,探頭探腦朝屋裏望:“你們少主人呢。”

“洗澡,你有什麽事告訴我便可,我知會他。”

韓眉又是一愣,想了想,俯身道:“這是我親手沖的花茶,想給三哥喝,既然他不方便,你替我送過去吧,趁熱飲下,暖身養胃。”

白素江湖手段何其老練,一聞那茶中氣味,心底通透如鏡:“哦。”

她一轉身,“哎!”又被韓眉叫住。

韓眉不大放心:“你一定要親手端給他喝啊。”

“哦知道了。”門砰一聲關緊。

韓眉在外面愕然惱怒——好一個沒規矩的臭丫頭!

……

進了屋,韓攻正躺在巨大木桶中洗澡,阿武給他搓背,室內暖香輕盈。“剛剛外面什麽人來。”阿武扭頭問。

“眉姑娘,”白素将茶端到韓攻面前,“她說一定要我親手端給你喝這碗春|藥。”

室內一片死寂,連阿武搓背的水聲都沒了。

韓攻美目呲張:“……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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