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

為了方便探望陸芸,秦銘讓旭陽預訂的是醫院旁邊的酒店。天色還早,小凡陪着秦銘一起去了酒店。

辦完入住,秦銘有些疲憊。小凡勸她躺一會兒,可秦銘不肯,徑自靠在窗邊的軟榻上。小凡燒了瓶水,轉身又把拖鞋放到秦銘腳邊;水開了,小凡倒上兩杯,端到軟榻前的茶幾上。轉身又把水續上,繼續燒。

看着小凡一聲不吭地忙活,秦銘的心裏既溫暖又心疼。這麽好的孩子,給誰都舍不得,就該自己留着!

看着小凡燒完水,秦銘拍了拍軟榻,柔聲說:

“別忙了,過來陪我坐會兒。”

小凡輕輕地坐在軟榻上,默默地看着秦銘。秦銘則将手搭在小凡手上,輕輕地拍了拍。

“你是不是很詫異,我為什麽喊你來?”

“哦,也沒有很詫異。您跟芸姨關系好,她家裏又沒有女孩兒,諸事不便,喊我來是不是想讓我幫忙做一些事?”

“不是。現在醫院裏都有專業的護工,不像以前,一生病就找親戚朋友輪番照看。現在誰也不用,澤澤跟他爸爸留在那裏也就是圖個心安。我喊你來,其實是順着你芸姨的意思。”

“芸姨?”

“你芸姨從急救室出來,見到旭陽只說了四個字:你媽、小凡。”

“我?芸姨找我?”

“芸姨也不一定是要找你,只是那一刻,她的腦海中就只有我和你。”

小凡看着秦銘,滿臉的疑惑。

“芸姨喜歡你,這個你知道吧?”

Advertisement

“嗯。”小凡點點頭,那次徐冰還專門解析過這件事。

“不過,這不是重點,我們聊聊澤澤吧!”秦銘說着将身體轉向小凡一邊。

“啊?程律?”

“程律?你一直叫他程律嗎?”

“啊,不然呢?”

“澤澤呀,或者君澤哥哥,他只比旭陽小三歲。”

“澤澤他不讓叫,哥哥我又不想叫。”

“你們倆可真有意思!為什麽不想叫哥哥?他和旭陽不一樣嗎?”

“旭陽哥哥像家人,而他……只是朋友。”小凡繃了繃嘴唇,垂下了眼眸。

“朋友?哪種朋友?”秦銘側着頭,笑盈盈地看着小凡。

“就是……好朋友,”小凡有些局促,“那種……有事情可以商量,有困難可以幫忙的朋友。”

秦銘微笑着打量着小凡,不禁有些心動,聲音既軟又暖,“你們聊得來?”

“嗯。”小凡微微點了下頭。

“真好!那以後旭陽就可以多陪陪童童了!”

“啊?”

“澤澤這孩子吧,打小就擰巴。他不是一般的粘人,卻又非常的特性兒。當年常在一起玩的五個孩子中,兩個女孩兒特別霸道,他合不來;還有個男孩兒比較蔫兒,他看不上,所以就整天粘着旭陽,旭陽到哪兒他到哪兒。他那時候發育得比較晚,明明只差了三歲,卻比旭陽矮了一頭,大家都說澤澤就是旭陽的小尾巴!”

“現在長得一般高了,卻仍像個尾巴!”小凡适時地補了一刀,兩人笑得前仰後合。

“長大以後,澤澤也有一些朋友。但一有什麽事,肯定還是找旭陽商量,就他倆最聊得來。這兩年,旭陽結婚、生子、執掌律所,太忙了,澤澤便不大找他了。但旭陽知道他心情不好,總會擠時間約他,後來幹脆喊他一起做項目,大家可以在工作時見見面。”

“您說他心情不好,我也總見他神情落寞甚至郁郁寡歡……”小凡的好奇心開始慢慢發芽。

“他那煩心事兒呀,可太多了!”秦銘又調整了一下坐姿,娓娓道來:

“頭一樁,就是他的工作。當年,他媽硬逼着他學了法律,好歹是念下來了。結果去美國留學,自作主張改了專業,到畢業時你芸姨才知道。

“那時他在國外就已經聯系好了工作單位,拿到北京一家紅圈所的offer。你芸姨一聽就炸了,這頓鬧啊,鬧的結果就是澤澤爸爸離家出走,她自己生病住院,差點把命搭上。

“澤澤被逼無奈,只得從了他媽的意思,回律所上班。咱們這些小所的業務,澤澤的專業完全用不上,所裏也沒有他感興趣的工作。你說,他的心情能好嗎?”

小凡的心裏一陣陣隐痛,大概天下的父母都一樣吧,都希望子承父業。

當年高考的時候,爸媽也是一樣的堅持,希望她有機會同他們成為同事或戰友。最終雙方妥協的結果是小凡成為了爸爸的校友,但卻選擇了完全不同的專業。

臨近畢業又是一輪激戰,但小凡完勝,爸媽放棄了讓她回研究所當法務的想法,天高任鳥飛了!

聽完澤澤的遭遇,小凡好想立刻飛奔到他身旁——也幫不上什麽忙,只想陪陪他。

秦銘見小凡沉思,伸手拿起水杯,想想又将另一杯遞給了小凡。兩個人默默地喝水,好像在為澤澤的事業默哀。

“主任,”小凡打破了沉寂,“按您說的,他不應該是‘不婚族’啊,他更需要陪伴!”

“沒錯!你說得特別對!這就是令他心煩的第二樁——婚事。他自己認準要單身,可他媽卻變本加厲地逼婚,都快把個孩子折磨死了!

“不過呢,也不怪你芸姨逼他,因為他那個‘不婚族’啊,本就是個幌子,或者說保護色。他不是不想找,而是不敢找。

“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所以也沒必要瞞你。澤澤父母的婚姻不是太和諧,經常吵架。他們兩口子不以為然,吵完了該怎麽過還怎麽過。可是澤澤卻不行,每次都很傷心。有一次,他們吵得特別兇,澤澤哭着來找我,讓我勸他們離婚。他怕哪一天爸爸媽媽情緒失控,真要了對方的命……你知道那時候他才多大?還在上小學!”

說到這兒,秦銘的眼圈兒有些泛紅,他是真的心疼澤澤。小凡接過了秦銘手裏的杯子,搓着她的手指。

“澤澤這孩子吧,膽子小,心思又重,他父母的這個婚姻狀況多少讓他有些恐婚,所以他對女孩子一直都沒什麽興趣。

“上學的時候還好,大多數人都是單身,他跟同學們有吃有玩的,也沒有什麽不同。可上班以後,身邊的人陸續戀愛、結婚,他就顯得有些另類了。

“你芸姨一開始只是催婚,第二次發病以後則變成了逼婚。你催也好,逼也好,總得找個适合澤澤的。可能大家對适合這兩個字的理解不同,她認為的适合是補強,所以物色的全是她自己那款的。唉,我都替澤澤絕望!

“所以呀,慢慢地,他就挂出了‘不婚族’的幌子。時間長了,他自己都有些信了。也不白信,這兩年他本就日漸消沉,現在都快自閉了!”

小凡一言不發,只靜靜地聽着,腦海中閃過澤澤的神情、澤澤的語氣,還有他一個人在球場自虐後的汗流浃背……

“小凡,還記得嗎?相親那天我說過,其實你跟澤澤是很合适的。”秦銘側着頭,反手握住了小凡的手,認真地看着她。

“……記得。”小凡眸光微閃,低聲應了一句。

“澤澤不是我兒子,礙着你芸姨,這件事我做不了他的主。若是做得,不等你畢業,我就把你倆撮合到一塊兒了!”

“……”小凡欲言又止,抿了下嘴唇繼續聽秦銘講。

“大三那會兒你做我跟于老師的課題聯絡人。打過幾次交道,我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安安靜靜地吧,卻又充滿活力;機靈乖巧吧,卻不逢迎世故。

“不記得是因為什麽了,我忽然就把你跟澤澤搭在了一起……這兩個孩子在我心裏的感覺竟出奇地相似……唉!可惜過不了他媽那道關……你芸姨呀,心裏有個結……好在有些事想通了,她對你呀是一百個喜歡!”秦銘拍了拍小凡的手。

小凡的嘴角掠過一絲苦笑,眼神有些躲閃。

“你旭陽哥哥不讓我們瞎摻合,說都是成年人,讓你們自由發揮。但我是好奇加着急——你跟澤澤,到底卡在哪兒了?為什麽還只是朋友呢?”

“……朋友……也挺好的。“

“是,能成為朋友已經很好了。可是,為什麽不是男女朋友呢?”

“……嗯……沒往那邊兒想。”小凡抿了抿嘴唇。

“這還用想啊?親都相了,看着順眼就往前走呗!”

“那相親不是假的嗎?”小凡小聲地嘀咕。

“這……這有什麽真的假的?對上眼兒了,你說它真它就是真的!”

小凡斜眼瞟着秦銘,不置可否。

“算了,不跟你兜圈子了,快被你倆急死了!來,你就給我說說,”秦銘來了精神,身體前傾,“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我……就是喜歡跟他商量事兒……”小凡支吾着,腦海中回想起下午想去找澤澤的糾結,目光不敢與秦銘對視。

“商量事兒?他能幫你拿主意?”

“他……比較客觀……真實。”

“真實!嗯,确實。他的這個真實屬于稀缺品質。”

“再有就是……跟他在一起會比較開心。”說到開心,小凡瞟了秦銘一眼,嘴角現出一絲笑意。

“開心?一個自己不開心的人居然能讓別人開心,這倒是神奇!”秦銘細細品味,琢磨不透其中的玄機。

小凡自己也琢磨了一番,确實神奇。

“既然開心,為什麽還只是朋友呢?呵呵……今天這個話題我是繞不出去了!”秦銘自嘲道。

“……”小凡長出口氣,無奈地看着秦銘,這個問題她也沒有答案。

“你看啊,”秦銘幹脆把一條腿搬到了軟榻上,細細地剖析,“會不會就是差那麽一個表白——有那麽一層窗戶紙,一直沒捅破?”

“……”小凡木然地看着秦銘。

“他沒捅破呢,可能是因為那個‘不婚族’,還有一些心理障礙;你沒捅破呢,也是因為他那個‘不婚族’。不過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他那個‘不婚族’就是個幌子,你完全不用理會!”

“……主任……今天之前,我一直在忙別的事情,沒有仔細想過這件事。

“來省城後,剛開始時遇見他都會刻意躲避,防止他誤會;後來說開了,他做他的‘不婚族’,我們只做朋友,關系總算正常了。

“之前,我不知道他這‘不婚族’的背後隐藏着怎樣的避諱,所以始終遠遠地保持着距離……現在看來,他這‘不婚族’……”

“對呀!”秦銘激動地拍了小凡一下,“幌子,就是幌子!不得不,have to,不得已,求而不得!其實,他比任何人都需要伴侶!”

小凡塌着腰,微揚着頭,眉頭微蹙,與秦銘四目相對,心中暗自梳理着與澤澤的過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