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頭上有犄角(2)
頭上有犄角(2)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天邊有幾顆斜斜細細的星點。
海風腥鹹,可還伴随着兩天前燒過後的幹燥氣味。
青年坐落在了一個燒得焦黑的屋子架前,他臉上是火灰的污垢,他身旁放着是村民送來的水和飯菜,可他一點都沒有動。
就這樣在灰燼的塵土中坐了兩天一夜。養育他成人的祖父母以及叔叔葬身火海,化為一句焦土。
他眼睛沒有合,眼下青黛。耳邊響起的家人招呼他的話,“藏兒,第一次跟師傅出海,可要好好學啊。”
“你出海了好多天了,老祖母擔心得不得了,聽說還起風下雨了,來,喝上祖母這一碗剛熬的魚湯。”
“小藏,等你有能力能買上一艘小漁船,你叔叔我都退休不當漁民了,估計到時候叔叔我七老八十,得看你娶媳婦呢,”
這時候,身後傳來了窸窣的聲音,陸行藏正要反應,一條繩索扣在了自己的脖頸,順着他往後倒去,死死抓住勒住自己脖子的繩子,看到了一張黝黑的長相。
這人,正是鄰居阿滿!
“讓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嘿嘿。別擔心,我好人做到底,讓你們一家到地底下去團聚……”猙獰的面孔,正在自己面前不到幾寸的位置晃動着。
陸行藏肺中的氣息即将抽盡,他正要脫手奮力一搏,推撐開那人的手時,這下他腿腳抽筋了起來,這一下,便是要了他的命。
繩索收緊,将他往地上幾尺幾尺地拖去。
這時候,突然,繩索斷裂,陸行藏摔落在地上,他咳嗽了好幾下,彎腰滾落地地上,因抽筋的原因爬不起。
面前的阿滿如同喪失了意識地倒地一動不動。
陸行藏錯愕地看去,一個穿着烏青色鬥篷的人站在他面前。
Advertisement
那人将鬥篷摘落,露出了他色若謝豹花的長相,只見他頭角處,長出兩根雪白纖長的龍犄角,身後垂落的烏青色的尾巴輕輕地在海風中擺動着。
“是他,就是他,我們的英雄小……”蘇雀聽着烏絲發鬓裏的水母唱起的這個旋律,突然記起,這首歌歌頌的好像并不是他們龍族。于是尴尬輕咳了兩聲,“停,”示意水母不必開口。
藏于犄角烏發裏的小水母們發出了“噓”聲,叫唱歌的那一只小水母“別唱啦,”“小青龍臉紅啦,”“馬屁精~”于是歌謠立馬消失。
“小可憐,你沒事吧?”伸出了一只常年深海中不見太陽的手腕,只見手腕上還有淡淡淺淺的像龍鱗一樣的細小紋路。
陸行藏呆呆地似乎忘了自己抽筋的痛楚,直到那個人将他扶起來,他才感到腿腳位置的腳筋抽搐的痛意。
小青龍人看小漁夫滿臉痛苦,做出了愛意與擔憂糅雜在一起的神色。
很快,陸行藏垂下了自己痛失親人的滿眼噙淚的頭顱。啞着聲音,問他蘇雀:“是否有人類與海夜叉簽契約一事?”
蘇雀貴為龍,對于這些事情卻也是第一次知道的。聽到陸行藏将鄰居的話全盤托出,才憤然道:“這幫海夜叉,居然做出泯滅天性的事情,欺人太甚!”
發鬓裏藏着的小水母們:“壞蛋!壞蛋!”
陸行藏淡淡一聲,“謝謝你的出手,”眼睛看了底下昏死過去的阿滿,“至于他,怎麽辦,”
小青龍蘇雀說,“這事歸命數天君管,我尚且插不了手。”
陸行藏聽他這樣說道,絕望到了極點:“那麽,那麽我家人是不是就這樣喪命,神仙他們也坐視不理?”
聽到陸行藏的問話,小青龍淡淡地道:“如果神仙肯管每一件事每一個人,世上就不會有這麽多傷心和難平之事了。”
陸行藏色如慘淡,“是不是,別無他法?”壞人不能被懲治,好人長埋黃土。
蘇雀按照劇情走下來,這時候他适時地開口:“也不是沒有辦法,”
青年眼前一亮,“還有什麽法子?”
蘇雀按照劇情的臺詞,說出:“陪我十年,我助你懲治兇手,複活你家人。”
陸行藏如聽荒唐之語,半晌,他呆呆傻傻,呢喃道:“十年?”
“十年裏每一天你都要待在我身邊,未到十年之限,斷然不能離去,否則你家人即刻化作一堆白骨。”
“我于你周身,他們缺了我,如何度日?”夜風中,那名落寞的烏衣青年問及。
“我自然替你安頓好你的家人,衣食不憂,無災少難。”小龍人的烏青長發于海風中輕輕擺動。天際呈澹紫色,稀疏的星雲漂浮在遠處。
“阿滿呢,”
“交由你處置。”小青龍答道。
“好,”
陸行藏從腳下那具屍體起來,只見他滿身腥血,底下的阿滿已成了一具被捅了數十刀的死屍。陸行藏用手肘的袖子擦拭了臉上濺上的血,他眼目冷漠,冷心到了極點。
“什麽時候複活我家人?”青年又問。
小青龍回答說:“這必将耗費我數千年修為。三個月後,你家人便會站于你面前。”
陸行藏點點頭,在小青龍變幻出的契約下簽下自己的姓名二字。而小青龍拿起了空中懸浮的狼毫筆,在空中筆落如花。
陸行藏拿起了契約看,片刻,他問道:“這是什麽?”
“本座的名字,” 頭發間的小水母一個個探出腦袋,掙着要去看契約上畫的是什麽。“好醜,”“好美,”“哇丹青妙筆,”“落筆驚鬼神!”争論不一。
只見落款下畫了一條笨拙的小蛇模樣的圖案。
“何名?”陸行藏擡眼看他。
“小青龍。”蘇雀笑吟吟。
“……”
這十年內,如果是按照前世溯世書上說的,陸行藏處處冷落、嫌惡他小青龍。
如。
兩人有一天于人間街上游玩,小青龍第一次拿起糖畫攤的一根糖,沒有給攤主銀兩。終日與他一道的陸行藏終于忍不住,冷斥他:“禽獸果然是禽獸。”
小青龍不谙人間事,以為他陸行藏因其他小事兒生氣。笑笑道:“你要嘗嘗嗎,”
陸行藏見他冥頑不化,氣得揮袖離去。小青龍在後面着急地跟上,“你怎麽了,小漁夫?”
陸行藏一言不發,小青龍跟在他屁·股後面,邊舔着糖畫,邊道“好甜”,陸行藏更加生氣了,一天都沒有理他小青龍。
再比如。
他們落于妖精洞,為救他陸行藏,小青龍被妖精強留在洞中三天。最後小青龍完好無損地走出洞中,找了很久陸行藏。
“嘿嘿,你沒有事吧,小漁夫。”拉起陸行藏的手,将他陸行藏上下左右看了遍。陸行藏見他笑笑樂樂的,便知道他無恙,心安慰下來,于是也省去了言語上的關心。
又比如。
他們于廟會路過,小孩兒追着風車而跑。
小青龍跟在一個富家小孩兒身後,只見小孩兒身上掉在地上一個彩色的小風車,于是道:“嘿,你風車掉了,”
富家小孩兒回頭,看了看,“我不要的。”“那可以給我嗎,”小青龍無邪地問。“你要你就撿走吧。” 小孩兒答。
陸行藏看到了小青龍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架鮮豔的小風車,迎風轉動,獵獵作響。“哪兒來的,”
陸行藏話聲未落,就傳來了一個婦人斥責自己小孩的聲音,“剛不是給了錢你去買風車嗎,風車呢?”抓起小孩的手就是打手掌。“嗚嗚,風車不見了。”
陸行藏拿過他風車,斥責他,“你憑什麽拿別人的東西,還給人家,”還拿的是小孩的玩具。
小青龍任他将風車給了那個抹眼淚的小孩,小孩呆呆地拿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丢的那一風車。“快,快謝謝這位好心的大哥哥。”婦人道。
小青龍見到什麽神奇的事情一樣,非常驚喜,“哇,他不哭啦,”而一旁的陸行藏沒有理睬他。
想了這些事後,小青龍蘇雀早在心中打好盤算了。
他與陸行藏要經歷四大原劇情,一是人間游玩,二是鄚州旱怪,三是妖精洞,四是血雨。走這些劇情再對青年進行點化改造,那麽任務就幾乎完成了。
他對青年道,“你不用擔心,除了跟我身邊外,其他的我不會逼迫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情。還有,你不用太傷心了,三個月後,你就能見到了你家人活着了。”
青年低下頭,“……好。”遠處傳來了浪濤聲聲,奇怪的是,這裏發生了阿滿想要殺他,以及他殺死了阿滿的動靜,竟然無人從房屋出來。也許是夢境,他睡醒一覺就沒事了,家人也會在。
如果不是夢,那慶幸還能有改變的機會。
随後,小青龍似困意襲來,他打了個哈欠,“好困,那咱們明天見。”
青年略微詫異,“你不是要我陪在你身邊,整日整宿不離去嗎?”
小青龍看到了青年那張雖然出海風吹日曬,卻尤其白淨冷淡的一張臉,故作深沉地說道:“哦,我還不太适應兩個人一塊生活。給我點時間。”
蘇雀:你是個好男孩,可你太主動了,我沒有挑戰感。
青年啞口了好一陣子:“………………”
這話怎麽聽起來怪怪的,這難道不是應該由他陸行藏說出口嗎?
小青龍笑笑地拍了拍陸行藏的肩,轉身化作一條青白色的龍,向遠處的海水飛去。龍犄鬃發周圍的小水母一個個擠出腦袋:
“開心,明天去旅游咯~~”“等了好久,原來小青龍沒有說錯,會帶上一個傻瓜人類一塊去冒險耶!”“真棒!”“我是一條小青龍,小青龍,小青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