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頭上有犄角（3）
頭上有犄角（3）
第二日，陽光明媚，晴空如洗。
人間的街道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攤鋪的叫賣鱗次栉比，比起了深海中與魚群為伴的孤獨日子，可是要熱鬧許多。
“哇，這是什麽？”小青龍身着青色的衣衫，頭上的犄角好不容易喝了藥水才暫時消下去。
小販見到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客官，立即笑呵呵道：“糖畫，可甜了，”
小青龍立即道：“給我十根，”轉頭問向身後緊跟他着烏衣的陸行藏，“你要嗎，小漁夫。”陸行藏冷矜地開口，“我不愛吃。”
小販如數地遞了糖畫給蘇雀，蘇雀便道，“小漁夫，你快算算該給多少錢。”
拿着小青龍錢袋的陸行藏找了一下錢袋的銀子，才找到面額小的，拿給了商販。商販拿到了銀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烏青發絲間的小水母熙熙嚷嚷：
“哇，小青龍會給銀兩商家啦，”“我們的小青龍長大啦，”“還記得小青龍第一世上街買糖畫沒有給銀子別人，被我們水母崽崽笑了好久。”
蘇雀咳了兩下，擺出了姿态：“現如今，我可是一條高級的小青龍。”
頭上的小水母又開始整齊劃一放開歌喉：“我是一條高級的小青龍，小青龍，小青龍……”“我有仙姑許多的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
幫忙拿着糖畫的陸行藏跟在那人的身後，看他左嘗嘗這一口，右舔舔這一塊，逛了半天都沒将十根糖畫吃完。
青年節儉持家的脾性叫他說道：“吃不下，就別買這麽多。”
蘇雀回頭，青年看見他那張白淨的臉被糖畫惹得跟小貓似的，委委屈屈：“我吃你家大米了嗎，這麽說小龍兒，哇，小龍兒好傷心，哇，”“哇”好幾聲不知道要哭還是要幹嘛。
青年趕緊哄這條龍兩句，止住他：“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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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雀立刻止住了要哭的臉，又歡天喜地地吃起了糖畫。“哦，好的。”翻臉如翻書。
陸行藏：“………………”這是個什麽人哪？
“十年，好說，好說。”小青龍一連在人間的街道上玩了幾個月，好不快活。
但是待他快樂過去，青年有一次意外地聽到他蘇雀唉聲嘆氣：“十年，到底什麽時候才到頭呀，十年，整整十年啊。”
陸行藏愣怔了，這話，該不是從他陸行藏嘴裏說出來才合适嗎？
他小青龍不是瘋狂愛慕自己求而不得嗎，如今自己陪在他身邊，怎麽他小青龍比自己還度日如年？
一日，青年又聽到喝了一點梨花酒的蘇雀與他頭發裏的水母群哭哭啼啼：“十年啊，一共就是三千六百五十二三天，仨閏月我也給記上了，一天就是十二個時辰，這一個時辰就是八刻鐘，這八刻鐘……”
水母叽叽喳喳地道：“別哭，龍兒有淚不輕彈，”
蘇雀擡起了一張梨花無淚的臉，哭腔嘤嘤：“龍兒沒哭。”
水母繼續喳喳叽叽：“小青龍你找日去楚館，聽說人間的秦樓楚館可是快活賽神仙。”另一水母道，“你怎麽教小青龍這些？”又有水母附和，“咱們也不能看小青龍整日愁眉苦臉啊，”
聽到這裏，青年詫異無比，每天他都看到蘇雀到處吃吃喝喝，玩玩樂樂，而蘇雀挂在口頭上就是那一句長得沒邊的“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香腸兒、什錦蘇盤、熏雞白肚兒……”。然後報完菜名後會很高興地亮一聲：“嘿，小漁夫你今日想吃啥？”
此時的蘇雀一秒換臉，興高采烈：“你們說的，楚館，可是很好玩的地方？”
水母個個搶先争前的：“那裏可出了柳如是，魚玄機，蘇小小這些美人兒，”
蘇雀一拍大腿，“好，明天就去這兒！睡覺。”說完，立即倒在桌上打起了龍酣。
青年心情不知道為何，沉悶乏燥。他在門口走了一圈，最後還是忍不住進去，把蘇雀掉落在地上的鬥篷拾起來，披在那喝醉的人的身上。
第二日，蘇雀與青年一同上路，青年顯得局促不安，因為他昨晚聽到小青龍說今日要去秦樓楚館一事。
他既認為小青龍的孤陋寡聞，又擔憂他會去。擔心是因為，他陸行藏并不想去這些不幹不淨的風流地。也不想讓這一頭稚氣無知的龍去這些個地方。
結果，蘇雀完全把自己要去楚館的事情忘記得一幹二淨。
陸行藏意外得有些心情舒快，也許是因為今日碧空如洗，豔陽高照。
蘇雀終于歷經了四關中的第一關原劇情：游玩人間，這個階段主要培養他與陸行藏的起初的适應度。很快，他們要走的是第二關劇情：鄚州大旱。
聽說鄚州出現了旱魃妖精作亂，他們趕去那邊。于是一日路途經過了赤松山，遇見了一間荒廢的破廟。
蘇雀見天色不早了，“在這裏睡一晚如何，小漁夫？”
小青龍一向喚他陸行藏“小漁夫”前，“小漁夫”後的，陸行藏倒是不讨厭。反而有種莫名的特殊待遇感，因這個稱謂是專給他陸行藏的。
下一刻，蘇雀又咋呼地道：“小水母，你們不要玩啦，我頭發又要濕啦。”
陸行藏：“………………”說好的特殊稱謂呢？
一龍施法弄來了幹柴火，一人正在起火着。
破落的廟宇很快地亮起了火簇的光影，一人一龍落腳于這荒山野寺的，山中雨果落，燈下草蟲鳴（王維）。
陸行藏不安地看了一下荒廟的剝落的神像，只見供奉的是一山神模樣的石像，山神面目怪異猙獰，半人半獸的身軀。整座山神像占據了廟宇的三分之二的空間，而在篝火的光影中，這尊山神像若隐若現出了莫名的肅穆和詭谲感。
陸行藏有股莫名的預感，此地将會發生不悅之事。“這廟看起來很不舒服，”
他們為了去鄚州趕了幾天的路，聽聞鄚州一鎮上發生了可怕的事情。而蘇雀要走劇情，鄚州将會發生一故事情節，蘇雀趁劇情好點化陸行藏。
好讓他知道自己是條不強人所難、還樂善好施的好龍。千萬千萬要遵守十年之約，不然大家都得不到想要的。
小青龍帶着他這個人類趕路，飛行也沒飛了，因為到了人的地域，更怕驚擾了天上地下的精怪神仙。
這條龍幻化人形趕了幾天的路，此時累得只想倒頭大睡，他蘇雀聽到陸行藏的這句話，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看那尊神像。
只見他們的篝火所照明的地方并不多，神像的臉部明暗交織，加上時間長久的石像剝落，方顯得可怖。
“小漁夫莫怕，有什麽事情喚我便可。”話聲剛落，蘇雀倒頭睡去。
陸行藏：“………………”這頭龍的睡眠質量是一等一的好。
背支着牆角，陸行藏強撐着睡意，守到了半夜，并無他想象中發生怪事。于是他再添加了一把柴火，準備睡去。
這時候，一陣風吹入了荒廟，這下他陸行藏周身定般，動彈不得。
陸行藏心中如臨大敵，驚慌失措。
這廟果然邪門！
他硬瞪着眼，看周遭會出現什麽，結果，他看到了一團紫烏色的煙霧，從山神的石像中飛出來。
只見那團紫色的煙在地上半空中盤旋了一周，落下來，于地上幻化出了一個着紫烏黑衫的人。那人模樣一團模糊，只見他臉部似笑非笑，輪廓與山神像竟是相似。
他向着篝火旁的一人一龍走來。
蘇雀尚是人形，頭罩着銀青色的鬥篷，長睫緊阖，臉色如錦。歪着腦袋，靠在牆邊，就這麽毫無知覺。
陸行藏急促與不安地喊道：“醒醒，快醒醒！”這聲音原本出了喉嚨便是敞亮的聲響，卻是悄無聲息。
陸行藏才發現自己開不了聲，于是面掙手動，想争破這突如其來的妖風的定身術卻無果。
紫烏黑衫的“人”走至了篝火的身邊，只見他走到了龍人的身前，任陸行藏如何叫喊，一個聲音都沒從他喉間發出。小龍人呼呼大睡，一點察覺都沒有。
紫色的煙霧化作的人，俯下了腰身，只見他身形怪異得很，身體一團紫黑，連同周遭萦繞着不少淡紫色的飛蛾。
他露出了一張詭異的嘴，就往小龍人的頸落去。
陸行藏任如何掙紮都是徒勞無功，他眼睜睜看着紫色的一團人形向小青龍下口——
？
他陸行藏看到了什麽？
那團烏青嘛紫的鬼霧，居然在空中俯低了身形，頭部靠近了蘇雀的臉面，竟然親了一口蘇雀的酣睡的側頰。再落第二下，這回是他蘇雀如五月榴花般的唇上。
陸行藏：“…………”随即憤怒的火焰居然叫他陸行藏掙脫了這定身妖術，他整個人跳了起來，過去抓起紫黑的鬼霧就是一拳，結果給他打了一團空。煙霧瞬間消失不見。
“起來，起來！”
搖晃中，蘇雀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驚醒，“怎，怎麽了，小漁夫，你幹嘛呀，嗚嗚，好疼，你幹什麽，”
惺忪中，蘇雀不得不一下子醒來，因為陸行藏抓着他，竟然從地上把他拉扯起來。還邊把行囊背上，邊踩滅着即将燃盡的柴火堆。
“走，立刻就走，這間廟有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