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頭上有犄角(14)
頭上有犄角(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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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十年之約,”陸行藏誠然地說道,他頓了一下,眼神稍稍地緩和了一些,但更似哀傷,“我以為,他心悅我,方綁我于身邊十年。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
“此話怎講,”黑衣青年問。
“因為,與他一道,我似乎能成長一些。而我與他,對他而言不過是普通關系,朋友?算得上嗎?”陸行藏自嘲地笑了一下,他身後的怨靈一張一合,大大小小地,就像是詭谲的花一樣。
陸行藏繼續落寞地道,“還是說,他在湍海的時候,日日跟我出海。也許因為我對他不聞不問,方傷了他的心?”
“莫傷心,他現在就在你面前了,你可以對他做你想要做的事情。”黑衣青年告訴他。
陸行藏眼睛變由了烏蒙色,他看了一下懷中的小青龍。
只見他一張謝豹花色的臉,安然地沉睡着。小青龍的烏青頭發絲間的水母正瑟瑟發抖地看住了自己。
青年看他不為所動,又誘引他陸行藏道:“你在怕什麽,你都敢喜歡上他,還不能對他做一些你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嗎?”
話聲剛落,黑衣青年運用法術。
蘇雀胸口的衣服破碎,露出了肩,臂,還有心口的地方。
他的肩上,鎖骨和心口處是淡淡的,甚至淡到要看不清的極淺的龍鱗紋,而心口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塊光潔的肌膚。
周圍都長了鱗紋,唯獨這裏沒有。
陸行藏仔細地看了一下,發現是因為此處缺了一塊鱗紋,才顯得非常幹淨和空蕩,陸行藏拿出了他藏在了蘇雀衣服裏的逆鱗,與心口對比,這片逆鱗正是他蘇雀心口缺失那一塊。
陸行藏心頭一震,他捏了捏逆鱗,半晌,他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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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理智地說道,“他小青龍身上最寶貴,也是最唯一的一塊保命逆鱗給了我,而不給山神和銀缸,是不是說明了,我還是對他有着特殊的意義。”
黑衣青年笑了,“山神,銀缸都是妖怪,他們有保護自己能力,唯獨你不是妖怪,是個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他才會将保命的逆鱗給你。”
陸行藏背上的怨靈一時綻開,一時斂閉,時大時小,都是他的心魔在控制着。小漁夫的眼色一時暗一時明,他下不了手。
他只摸了一摸小青龍的臉頰。
站起身來,“不用了,他喜不喜歡我是他的事情。我做好我自己的就行了。”
天徹底大亮,原本在這片樹林的另外兩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叢林中的蘇雀慢慢爬起來,他覺得腦袋昏沉,像是做了一場很久的夢。
小水母一直在瑟瑟發抖,蘇雀醒來後,頭發間的水母個個争先恐後地要告訴他蘇雀睡過去的場景,“小漁夫突然變得好可怕,”“他知道嗎他跟一個黑色的人對話要想你下手,怕怕!”“龍兒,咱們會湍海吧,”
蘇雀被小馬過河似的小夥伴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你們慢慢說,一個一個說,別一堆說呀,小水母。”
小水母輪流把他們所見之事都告訴了蘇雀。
于是蘇雀開始跟蹤起來陸行藏,發現他時爾與背後攀着巴掌大小的一個個的邪靈說話,時爾一個人走到他蘇雀都沒有去過或是不知道的地方。
陸行藏走在危險的邊緣。
他似乎每個夜晚都走在了外面的街道或者森林裏,他的魂魄總是漂浮他身體的半空,一半在身體裏,一半在身體外。
終于,有一晚上,蘇雀伸手去拉他:
“如果你死了,我會複活你的,如果你魂魄被吸食,我抓到那個鬼臉,把他打到嘔吐,也要找到你的魂魄。”
陸行藏愣神了一下,他聽到蘇雀的這番話,他心頭一熱,非常的感動。
但是随後看到了蘇雀身後的銀缸與山神的出現。變得非常敵意。
自從那一次,他們四人在天亮時去伏擊鬼臉,結果蘇雀與小漁夫失蹤了。後來銀缸與山神才知道了陸行藏似妖邪附體。
銀缸與山神布置抓鬼臉的計劃,而蘇雀就去跟小漁夫。
直到這幾天,陸行藏的魂魄居然半個掉出來了,蘇雀知道他小漁夫已經處于非常危險的邊緣。
在沒到青蠻之地,小漁夫和山神的魂魄離了身體,還能自己回去。
但是他們就在青蠻的大地上,哪兒去都逃不開一不小心魂魄就會離體從而被吞噬的危險情況。
而陸行藏魂魄已然半個飄出了身外,因為蘇雀身上被陸行藏藏有了逆鱗,所以青龍的魂魄暫時不出體。
小青龍對着面前魂魄半離體的小漁夫說,終于将他掩埋心底,一直沒有說出的話傾吐出:
“我于湍海時,只因你救了我,所以我才複活你家人。但是龍族有一個規矩,使用複活,契約人必須為龍的仆人,當滿五十年。小漁夫,我耗費了我一半的修為功力,将五十年減至十年。我不想失去你,”
陸行藏遲疑了,他聽到這番話,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魂魄已經半離體了,但是他完完全全地真心實意聽進去了蘇雀的這番話。
不是十年,是五十年。是要為奴為婢五十年,換他家人複活。
小青龍折損了自己四千年的修為減去了四十年。
陸行藏怔住了。
“回來吧,小漁夫,我們一塊繼續刷野打怪,好嗎。”小青龍望着他說道。而銀缸和山神遠遠地在身後,沒有蘇雀的指示,是不會靠近他們的。
陸行藏慢慢地,走了回來,在他回到蘇雀身旁後,附在他身後的怪臉突然起飛,飛到天空哈哈放聲大笑。
“真是好一對癡男怨龍啊。”天空的鬼臉時大時小,四人終于看清楚了這是一張怎麽樣的鬼臉。
黑洞洞的一張巨臉,眼睛和嘴巴都被燒焦了,鼻子,以及臉上都是灼燒過的疤痕,毛發非常不齊整,因為每日被燒灼,幾乎寸毛不長。
就在鬼臉離開了陸行藏的背上,陸行藏整個人跌在地上。
蘇雀抱住了昏死過去的陸行藏,他的魂魄已不見了,不由憤怒地對天空的巨臉道:“鬼臉,你吸食這麽多青年男子的魂魄,到底是為了什麽,你可知你罪孽深重?”
鬼臉哈哈大笑,魔音引出四處環視黑夜的惡鬼,發出了哭嚎聲。
山神和銀缸飛身上天,現出原形與巨臉打鬥着。
蘇雀大喊,“不要傷了他,小漁夫的魂魄還在他那裏!”
山神與銀缸與巨臉都了一天,巨臉居然毫發無傷,倒是山神和銀缸皆受了重傷。
蘇雀這一世作為青龍,只有兩件最讨厭的事情,一,讨厭穿紅色衣服的巨嬰,二,便是他說出來的話:
“我受夠了,我最讨厭別人打擾我做任務,快把小漁夫的魂魄還給我。”十天後,他終于找到了那個四處飄蕩,并不回家的鬼臉。
蘇雀對他恨恨地道。
“這個人,因愛生怨,已經不是好人了。”鬼臉說的人,正是陸行藏。
他說話的時候,邊就這麽一張一合地在半空中擺出了不同的形狀,一會兒像是陸行藏提起蘇雀像的謝豹花,一會兒化作了一只短笛,一會兒又變化成了一座橋。千變萬化,似乎樂此不疲。
“這麽一點小事,就不是好人了,你是玉皇大帝還是耶稣聖母?”蘇雀破口道,他真的煩死了這個鬼臉。好好打架就打架,為什麽要抓命選之子?為什麽???
鬼臉聽不懂耶稣聖母為何方人士。
森林幽深,他一張鬼臉飄來飄去。蘇雀在他身後化龍緊跟不放。
鬼臉漂穿在樹林中,“來啊,追我啊,”
“有本事你別跑,”經典的追逐對話。青龍緊跟随後。
“你們龍族不是會複活人嗎,替我複活那個女孩。”樹林中自由穿梭着的鬼臉,提出了第一個要求。
青龍牢牢地跟着他,穿過這些荊棘,因為他還不夠鬼臉的缥缈與靈活,身上的鱗片被刮落了好一些。青龍道,“我修為毀了一半了,沒有什麽可能幫你複活誰。”
鬼臉生氣了,“你居然不答應我條件,信不信我将你的小漁夫小情郎的魂魄煉成惡鬼,再将他拉到太陽底下魂飛湮滅?”
青龍實話地說,“我複活不了人,我騙你,對你對我來說都無益處。若是待千年過後,我修為恢複了,我倒是可以幫你這個忙。”
鬼臉的聲音愈加可怖,像是鬼哭一般,在樹林中回蕩着, “我等不到了,我就要這五年內!”不少樹木被他的憤怒的聲音被震裂開來。
青龍更加蠻恨了,“除非我死了,”便是我做不到的意思。
鬼臉被徹底惹怒了,突然掉轉方向,回過頭來,來回地撞他青龍。
青龍與他搏鬥着,撕咬中,他問,“你為什麽每日要當黑夜,只是為了吸人這麽簡單?但是你就成了一個靶子,來往無數道人都想殺你立功德。”
鬼臉狂笑,“我就是神佛,殺我證道?下輩子吧。”
青龍死死抵抗着他的來回沖擊,他的力量比他蘇雀想象中的還要巨大和可怖,他問,“為何你不吸食小孩,為什麽?”他最大的疑惑。
“你去死吧!”鬼臉叫嚣着,最後一擊,将青龍撞在了他設下的困龍陣中。
青龍跌落在地。化成了人形,蘇雀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