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過完年沒幾天就是情人節,學校還沒有開學,我有些猶豫,情人節這樣敏感的日子,萬一出去約會不知道會不會刺激到劉黎?誰知道前一天早上,她就跑來跟我說:“花月夜,明天晚上我不在家啊,你呢?”
“你去哪?”
“有人約我呗。”
“你……”我指指她,很驚訝。
“出去坐坐而已,老娘我這次不會那麽容易上當了。你打算去哪裏?”
“不知道……他只說來接我,我不知道他打算去哪裏……”他一向樂于安排這種事情,我只要乖乖的跟他走就可以了。
第二天下班,他很早就來了。天還沒有全黑,他站在樓下等我,夕陽拉下長長的影子。
本來不覺得多想他,但看見他的身影,思念忽然像巨浪一般卷起我,毫不顧形象的一頭紮進他的懷裏。
他圈緊我,力大的幾乎令我窒息。
“有東西送給你。”我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話,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
“什麽?”他三下五除二的撕開包裝,像個猴急的孩子。
“看了就知道了。”我一直忍不住在笑。
是一只米老鼠手表。黑色的表帶,圓形的表盤,看起來正常無比,表盤的中間,卻是一只笑模樣的米奇腦袋,非常可愛。我第一眼看見這只手表,就琢磨着要買來送給他,好好看看他臉上尴尬的表情。平時他的衣服都是深色居多,冬天都是大衣襯衫西褲,清一色的質地優良,搭配的一本正經,完美無缺,特別是上班的時候,更是有時候西裝筆挺,跟我出去,也最多穿牛仔褲針織衫,仍然都是深色,這塊手表,完全就是買了來逗他的。
他果然愣了一下,睜圓眼睛看着我,我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還不忘問:“喜歡麽?”
他拿起來,戴在自己的手腕上,端詳了半天,點點頭說:“喜歡。”一臉憋笑到內傷的痛苦表情。“但是你……”他一邊說,一邊掐着我的臉頰,我整個人被他壓在車上,動都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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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為什麽這麽多壞心眼?”他低聲地罵,聲音裏卻都是甜蜜。
“從小就壞,是你自己看走眼了。”我笑着說。
“噢?”他一邊說,一邊把一只手伸進我的大衣裏,開始撓我腰間最怕癢的地方。我當場就開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全身扭來扭去也擺脫不掉。
“以後還敢不敢使壞了?”
“敢……”縱然快喘不上氣,我還是堅決不認輸。
“還敢?”我裏面只穿了件很薄的毛衣,他的手已經伸到毛衣下面,溫暖而幹燥。
“……就是……敢……喜歡你才捉弄你啊……”我好不容易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的手改變了姿勢,攬在我的腰上,輕輕的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叫了一聲“越越”。
我抱着他的脖頸,他身上有松木沐浴露的味道,我已經習慣,并且愛上這種淡淡的香味。
“海潮,我想你。”我從未如此強烈的渴望牢牢抱住眼前的這個人,永遠不要放開。
“我在這兒。”他一邊說,一邊親着我的臉頰。
我閉上眼睛,感覺到他找到我的嘴唇,淡淡的刻下一個吻。
“走吧,天都黑了。”他幫我拉開車門,綁好安全帶,轉身走到另外一邊,發動車子。
我們上了高架,一路往城外開。高速上的車子很多,路況不好,他只能慢慢的跟着車流磨蹭,一臉的不耐煩。
“我們去哪?”我摸不着頭腦。
“佘山。”他一邊在車流裏左突右沖,一邊說。
“好遠哦……”我小聲地說,心情卻很好。
“那是,找個窮鄉僻壤,好把你賣了。”他笑。
“我?還不如把你這輛車賣了更值錢。”
“倒也是。”他點頭表示同意。我拿起紙巾盒敲他的腦袋,他一把奪下來,放在自己這邊,瞪着我說:“別給我砸壞了,這可是你送給我的第一樣東西。”
我看看hello kitty粉色的盒子,看看他手腕上米老鼠的手表,覺得自己真是很壞。
“海潮。”我看他的側臉,車裏很暖和,他臉上竟然泛起了紅暈。
“嗯?”
“沒什麽,随便叫叫。”
他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車剛開到出市區的地方,他的手機尖銳的叫起來。他皺了皺眉頭,接起電話,臉色越來越陰沉:“我知道了……嗯……現在就過去……大概半個小時到……”
我很少見他黑着臉的樣子,不解的看着他。
他半天不說話,找到高速的出口下去,掉了個頭,才簡短的說:“越越,我家裏出了點事,要馬上回去。今天晚上不能陪你了。”
我有一絲不悅,但看他的樣子,肯定是發生了什麽棘手的事情。“沒關系。我回家。出什麽事了?”我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
他眉頭緊鎖,又想了很久才說:“我爸前幾天腦溢血住院了,剛才又不大好,在搶救。”
我心裏一抽:“那我們快點回去。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早說,還去什麽佘山啊。”
他擰緊的眉毛微微放松了一下。“跟你個小丫頭說有什麽用。醫生本來還說情況穩定來着,誰知道怎麽回事。”他嘴硬,手卻開始顫抖。
回去的路并不堵,他照例開得很快。等一個紅燈時,他開始抽煙。平時他從來不會在我旁邊抽煙,今天心神實在不穩,我看着他,沒有說話,轉過身側坐着,拍了拍他的胸口。“沒事的,別擔心。”我真的不擅長安慰人。
他勉強笑了笑說:“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陪你去。”
他怔忪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在車裏等你好了。”我知道自己出現在病房裏也許不太合适。
他點點頭,心思顯然已經不在這裏。我擔心他,更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好,只能默默的替他祈禱。
到了醫院,他把車停在大樓前的停車場上,二話不說跳了下去。走沒兩步,又折回來,對我說:“越越,我可能得有一會才能回來。”
“沒事。”我點點頭。“我多晚都等你。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他的嘴唇碰了碰我的臉頰,轉身一路小跑進了住院部的樓。
從小到大我很少生病,更很少上醫院,最怕聞到消毒水刺鼻而冰冷的氣味,而這一個星期,我竟然連着兩次來醫院,不知道為什麽,心底裏一股不安慢慢攫住我。
我拿出MP3開始聽音樂,眼睛盯着住院部大樓的玻璃門,不管怎麽努力鎮定,心跳都紊亂得很,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聽什麽。
過了一個多小時,他出來了。遠遠的,我就看見他走得很快,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的女人,跟他在說着什麽。兩個人一路走到門口,停下來,那個女人說了一會話,他點點頭,便推門出來。那個女人也轉身走進樓裏去了。風吹得他的頭發有些淩亂,他腳步很急,不一會就開門上車了。
“怎麽樣了?”我看他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真怕自己聽到什麽不祥的事情。
“暫時穩定了。但是還很難說。”他坐在駕駛座上,綁上安全帶,卻沒有發動車子。
我拉過他的手,手心全是冷汗。
“讓我抱抱。”他松開安全帶,張開手臂。
我抱住他的腰,感覺到他把臉埋在我的肩上。這一刻,他是這樣軟弱,幾乎要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我的肩膀上,我只能盡力支撐着他,小聲地說:“會沒事的,放心。”
“越越,要是我變成窮光蛋了怎麽辦?”他忽然在我耳邊低低的說,滿是惆悵。
“你不是你們公司最好的設計師麽,還怕變成窮光蛋?”忽然間,怎麽會想到這個問題?
“萬一呢?”他非要問到答案不可。
“我養你,保證讓你吃飽穿暖,放心吧。”我摩挲着他的背。
他放開我,兩只手撐在方向盤上,愣了很久。
“怎麽了?”我看他半天回不過神來,伸手晃了晃他的手臂。
他又點着了一根煙,只是夾在指間,緩緩地說:“其實,我只是給我爸打工的,公司是他的。”
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其他的人,都只當我是個莫名其妙蹦出來的私生子,沒有人承認我,就算是姐姐對我不錯,也沒把我真當自己人。萬一我爸真的……我就什麽都沒有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默默的開始抽煙。
“算了,不想了。送你回家。”他搖了搖頭,開動了車子。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樣不開心。我知道他和他爸爸基本沒有什麽感情,也許他擔心的,更多是自己的将來,而不是爸爸的身體。
車裏的空氣很暖,我卻覺得凄涼。我跟他,真的像兩個世界的人,可我愛他,愛到不想管其他的一切,不想去想任何可能會阻礙我們的事情。我知道自己鴕鳥的可怕,但就是不想把頭從沙土裏拔出來。
到了樓下,他停了車,仍然精神恍惚。
“海潮。”我叫了聲,他才轉過頭來看我。
“要是有什麽事,別憋在心裏。跟我說好不好?”我搖着他的手臂,用最溫柔的聲音說。
他點了點頭,眼神迷茫。
我很心疼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伸長了脖子去親他,他也呆呆的沒有回應。
“要不要上去坐一會?”我實在是擔心他。
“不用,還要去醫院呢。”他總算反應過來,說了一句話。
“那我先上去了,你路上一定要當心啊,到了給我打電話。”我碎碎念了一通,松開安全帶,打算下車。
“越越。”他忽然把我攬到懷裏,瘋狂的吻我,他的全身滾燙,又有些顫抖。我被他吻的透不過氣,輕輕的推開他問:“怎麽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眼裏不知是安慰還是痛楚,看了很久,才說:“我愛你。”
我笑了笑說:“我也愛你。”腳底卷起一股甜蜜的暗湧,淹沒了自己。
“上去吧。過兩天我有空了來找你。”他恢複了平靜,拍了拍我的腦袋說。
我下了車,轉身看見他坐在車裏,看着我,眉間有一縷惆悵,忽然心裏難受,繞到他的那邊,拉開車門,握住他的手:“海潮,別擔心,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在這兒陪你。”他捏緊了我的手,重重的點頭,終于露出一絲微笑:“越越,我真要感謝那天的臺風。”
“嗯,我也是。”我終于承認,他就是我命裏的克星,我竟然見不得他一點點的不快樂。
他笑着,我的心就無比妥帖舒服。
“我回去了,記得有事給我打電話。”我轉身上樓,回家就走到窗口,看他等在車裏,沖我招了招手,才發動車子離去。
如果那個時候我知道,這次轉過身去,到下次再見到他,竟要熬過那樣漫長的時光,竟要讓時間在我們的身上留下那樣不可磨滅的痕跡,我肯定不會放開他的手,更不會乖乖的上樓離去,我要留在他的身邊,一分一秒也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