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等我星期一回到自己的家裏時,恍如隔世。以前兩年的生活,仿佛一夜之間離我遠去,這兩年裏,用我的身體呼吸的,好像是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琴行你還管不管了?”劉黎聽說我回來,立刻追到我家裏,劈頭就問。

“管啊。我回來收拾點東西,然後就搬到他那裏。”我看她失态的樣子,笑出聲來。

“你……”

“我都說了我很好。”我知道她想問什麽。

“你給我說清楚。”她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倒在沙發上坐着。

我費了半天唇舌,才把故事講完。她想了想,問我:“你确定,還要跟他在一起?”

“我只知道一看見他,就不想再跟他分開,這樣算不算确定?”

“可是……”劉黎欲言又止。

“他好像變了一個人。可我還是愛……”

劉黎沉默了兩秒,說:“越越,你一開始就說自己是飛蛾撲火,我看你這次,是非燒着了不可了。”

我笑了:“燒着就燒着吧,我一個人混日子,還不如燒着了痛快。”

“顧毅傑這臭小子,膽敢背着我幫你去打聽。”劉黎忽然想起來。

“要是早點去打聽,我還可以少受兩年罪呢,你好意思說人家?”我瞪她。

也許是她自知理虧,立刻站起來說:“我去琴行看看,晚上我開車送你過去。”說完就走,丢給我一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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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收拾的東西并不多,我只是整理了一些自己的衣服和書,房租還有将近一年才到期,一時也不想退掉,剩下的東西就放在那裏好了。

傍晚,劉黎真的開車來幫我“搬家”。顧毅傑把我的一只小箱子拎了下去,我在收拾地上的一堆舊雜志,準備扔掉,聽見敲門聲,我頭也沒擡,叫了一聲“門沒鎖”就又忙自己的了。“這麽快就上來了?沒什麽要拿的了。”我說完直起身子一看,卻是海潮站在我面前,因為爬了四樓有點氣喘籲籲。

“你怎麽來了?不是要開會麽?”

“我怕你臨時反悔,來捉你的。”他笑着說。

“正好,這個……”我遞給他一個小盒子,裏面是那條星星項鏈。“你送給我,可我從來沒有戴過,你幫我戴上吧。”

他打開來看了看,重又蓋上盒子,放回口袋裏。臉上笑容不複存在,嘴唇緊抿。

“怎麽了?”

“給你買新的好了。”

“這條有什麽不好?”

“沒什麽,就是別戴了。那麽久以前的東西了。”

看他的臉色,我不敢再說,岔開話題,拿起沙發上一只毛絨熊,足有半人高,塞在他的懷裏。“那你幫我把這個拿下去。我每天抱着睡覺的。”不敢給他重的東西拿,只能看着他滑稽的穿着西裝抱着小熊。

“不許帶。以後你就抱着我睡覺了,帶什麽熊。”他把熊扔回沙發上。

“你全身都是骨頭,抱着不舒服。”

他只能無奈的拿着熊出門。一路抱着走到樓下,又走到車邊,認真的跟劉黎和顧毅傑打了個招呼。

顧毅傑以前見過他,一邊正經的握手,叫了聲“江總”,一邊看着懷抱小熊的他偷笑,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嘲笑他。

“你們先回家吧,我們打車就行了。”我打斷兩個男人客套的寒暄。

“我送你們……”顧毅傑向來是熱心腸。

“讓你走你就走,留在這做什麽燈泡。”劉黎揪着他的耳朵,逼迫他把我的小箱子又從車裏搬出來,飛快的告別,跳進車裏走人。

“是不是還要讓我抱着這熊走到小區門口啊?”海潮愁眉苦臉的看着我。

“嗯,沒讓你幫我拖着箱子夠對得起你了。”好在東西不多,我還能一只手拉着拉杆箱,一只手騰出來扶着他。

“早知道就讓司機開車送我來了。”他後悔不疊。

“不好不好,那就多了個電燈泡了。”我搖頭。

“那以後你開車,做我的司機。”

“想的美。”我白他一眼。自從出了車禍,他就再也不肯開車。其實,因為他,我也一樣有心理陰影,開車還是算了。

走到小區門口,我看見袁非正走進來。

“等我一下好不好?我馬上回來。”我把手上的包包交給他,迎着袁非走過去。

“劉黎跟我說你要搬走,這麽快?”他看見我,有些訝異。

“嗯,我沒什麽東西要帶,收拾起來也很方便。”我低頭,看着地上磚塊的縫隙。

他沒有說話。

“到琴行上課的時候,記得來找我聊天。”我試圖打破尴尬的氣氛。

“好。”他看着我的眼睛,勾起嘴角笑笑。“你先走吧,又不是生離死別,不用搞這麽悲情吧。”他一向開朗豁達。

我也笑了,有這樣一個朋友,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越越。我要去買水喝,你要什麽?”江海潮這小心眼的家夥明顯是找借口蹭過來,還想賴着不走,被我一瞪,果然乖乖的去旁邊的便利店了。

我跟袁非又聊了兩句,有些心不在焉的往便利店瞄了兩眼。

袁非坦然地笑笑:“還不走,人家都等你半天了。”

他站在幾步開外的便利店門口對着我笑,想走過來,邁出了一步卻又收回,只是牢牢的盯着我。我走過去握住他的手,笑着問:“怎麽,我跟朋友說句話你也吃醋?”

他搖搖頭,伸手攔了出租車,把我塞進車裏,坐下的時候說:“你都跟我回家了,我還吃什麽醋。”說完,臉上滿是笑容。“再說,有朋友多好,我就沒有。”

“亂說,你怎麽會沒有朋友。”

“我沒有真心的朋友。”

我看看他,他一副并不在乎的樣子。

“越越。”到了他家門口,他竟然拉住我,遲遲不開門。

“怎麽了?”我奇怪。

“越越,你想清楚了?”他着急的樣子,好像是我要離家出走一樣。

“當然。”我說着就繞過他,拿出鑰匙想要去開門。

他抓住我的手腕:“你真的跟我在一起,什麽都不介意?”

能介意什麽?介意以前分過手,還是介意他的腿?我重重的點頭,堅定地看着他:“我什麽也不介意,跟你在一起就好。”

“真的?”他進了一步,幾乎要跟我貼在一起。

“嗯。你再不放開,我可能真的要反悔了哦。”

他連忙拿着鑰匙去開門,關了門一轉身便把我抵在門上,不管不顧的吻下來。我環着他的腰,踮起腳尖去配合他的高度。天氣仍然很冷,我把手偷偷的伸進他的衣服裏,只隔了件襯衫,感覺到他背上在微微的出汗。

“你熱?”等他終于肯放開我的時候,我睜開眼睛,沖他眨眼。“這麽冷的天都出汗了。”

“嗯,欲火焚身着呢,能不熱嗎?”他說着就把大衣脫了,接着就來脫我的大衣。

“去去去,先洗澡去,你不是號稱有潔癖的嗎?”在他想順手把我的羊毛衫也脫下來的時候,我溜走了。

“去就去,幫我拿衣服。”他立刻換鞋,往洗手間走。

“哎,先別洗,待會陪我去超市買東西好不好?”我想起來,很多東西他這裏都沒有。

“噢。女人啊,事兒真多。”他無奈的走回玄關,坐在椅子上。

我沒理他,走到廚房開始盤算需要買些什麽。基本的鍋碗倒是有,但數量少得可憐,調料更是一大半都過期的,冰箱裏只有冰水,連牛奶都沒有。我一邊拿小本子寫購物單,一邊搖頭。

“江海潮,你一個人都是怎麽過日子的?”我點着他的額頭質問。

“混呗。”他毫不在乎的說。

“走吧,去買東西。”我拉着他起來,又重新下樓,好在超市并不遠,走幾分鐘就到了。

大超市一向是我最愛逛的地方,燈光明亮,房頂那樣高,卻一點不會讓人覺得空蕩,單是看着貨架上一排排的東西,就有飽飽的滿足感。

“我要吃果凍。”他站在貨架前,理直氣壯的說。

“多大的人了,還吃果凍。”我無可奈何的看看他,他的表情竟然非常認真。“你自己挑吧。”

“黃桃的,草莓,葡萄,啊還有椰奶的……”他一邊貪心的挑,一邊喃喃自語,裝了很多在購物車裏,才滿足的笑着說:“好了。”有燈光打在他的臉頰上,顯得膚色很好,他比以前更瘦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他的眉眼間,似乎總籠着一縷陰雲,即使現在這樣笑着,也揮散不去。

整個超市逛了一圈,才買齊需要的東西,他越走越慢,我擔心他會走不動路回家,後悔逛了太久。收銀臺又排着長長的隊,他皺着眉頭,我知道,他一向最沒有耐心,最怕浪費時間。

“真的要買這麽多東西?”他推着車,小聲地問我。

“怎麽了?”

“沒什麽。”他不再說話。

我看看車裏,東西是太多了點。于是挑了幾樣重的,也不是急用的東西,剛想往外拿,被他白了一眼:“想幹嘛?”

“不是你嫌多嗎?”

“怕我買不起?”他挑起眉毛。

“什麽呀。”我笑。“你累不累?”

“不累。”他搖頭。

“真的?”他越來越愛硬撐,每每口是心非,我才不相信他。

“嗯。不是有你扶着我嘛。”明明已經開始咬嘴唇,他還是嘴硬。

“那待會陪我再去面包房。”我故意說。

“好。”他毫不猶豫的就點頭答應。這下我倒傻眼了。“算了,不去了,減肥。”

“去吧去吧,我要吃芝士蛋糕。”他又倒開始不依不饒。

超市不遠就是面包房,可卻是跟家相反的方向。

“我去買,你在這裏等我。”

“一起去。”

“乖,在這裏等我,一起去還要拎着好多東西,你不嫌累我還嫌累呢。”有時候,要像哄孩子一樣哄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他才勉強答應了。

回到家,兩個人都坐在沙發上喘着粗氣。

“你先去洗澡,我收拾東西。”我半天才恢複狀态,拍拍他的肩膀說。

“好。”他答應着,卻半天不起來。

“怎麽了?不舒服?”我等了一會,才小心的問。

“越越。”他一邊說,一邊摩挲着我的頭發。“這樣真好。”

“什麽好?”我故意裝傻。

“有人陪,有人關心。”他側過身,臉上帶着笑,瞳仁明亮。不知怎麽的,我的心就開始怦怦亂跳。

“別說傻話了,快去洗澡吧,我幫你拿衣服?”他一認真,我就沒有抵抗力,只好岔開話題。

“我自己去。”他慢慢的站起來,我一直看着他走進洗手間,聽見嘩嘩的水聲,才放下心來去收拾東西。有整整一袋都是他要吃的果凍,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你的果凍要放在哪裏啊?”我大着嗓門問。

“床頭櫃上。”他想都沒想就回答。

“不許在床上吃東西。”

“那書房桌子上。”這次他想了一下。

“你會把電腦鍵盤弄髒啊。”

“那就茶幾上。”他的聲音已經有些不自然。

“地弄濕了會很滑的。還是放到廚房櫃子裏好了。”我一邊說,一邊自己吃吃的笑。

等他洗完澡出來,臉是青的。

“怎麽,有人管你,不開心了?”我看他走到書房,悶悶不樂的開電腦。他不理我,撐着手臂緊盯電腦屏幕。

“這麽小心眼?”我讨好着去捏他的肩膀。

“你放的那麽遠,我以後不吃了就是。”

“那我幫你拿啊。要吃什麽味道的?”

他聽了,仍然噘着嘴,我只能強忍着不要笑出聲。

“晚飯還沒吃,吃什麽果凍啊。”

他一說,我才發覺肚子餓得打鼓。我不情願的站起來,松松已經塞滿了疲憊的骨頭,垂頭喪氣的說:“我去弄點東西吃。”

“越越。”他卻拉住我的手。“你去洗澡,我來弄。”

“你?”我被唬住了。

“你以為就你會做飯?”他的表情,活脫脫在說自己就是歸隐多年的武林高手。

我進了洗手間,剛準備脫衣服,想想又推門出去,溜到廚房門口,小心的叮囑:“地很滑啊……”他臭着臉,砰的一聲關上門。

“我只是擔心呆會沒東西吃……”我對着門解釋,裏面傳來咚咚咚切菜的聲音,我還是知趣的洗澡去。

等我洗完,他真的弄好了。番茄肉醬意大利面。只有簡單的兩碟面,味道卻很好。我一邊吃一邊笑,他只是悶頭吃東西,一言不發。

“好不好吃?”等我吃完,他才總算開口。

“嗯。好好吃。”我拼命點頭。“原來你真會做飯啊。”

“在國外念過書的,有哪個不會自己做飯?一個人懶得做而已。”

“那以後都你做。”

“好。”他點頭答應。“只要你不怕每天餓着肚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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